东风笑咬了咬唇边,上前几步抚着那门,不禁凝眉犹豫——她并非是不想进入这个门去,但是,她担心这门里又有机关暗盒,伤人性命。
“后退,我先用枪和硬绳试一试。”半晌,东风笑沉沉启口。
血缨枪将将巴巴算是齐人之高,如果她先竖着枪掷过门去,也许能将那暗器试出来。
玉辞点了点头,东风笑便手腕一转,用枪先顶开门去,又反手竖过枪,拴上腰间的硬质绳索,借着那门边一撞,将那长枪狠狠掷了出去!
转瞬间,只听‘呲——’的一声,三支暗器陡然间飞跃而去,割裂空气一般!
东风笑执着绳索另一端当即狠狠一抡,只听‘当啷’几声,这才勉强将那些暗器撞落。
可与此同时,那暗器也割断了绳索,‘当’的一声,血缨枪也落了地。
——这暗器飞来的势头,真真是吓人!
东风笑心有余悸,依旧不敢贸然往前走,又挥了挥绳索,听着那空气之中的响声来回数下,这才定了定神,道:“应当是无事了,可以……进去了。”
玉辞点了点头,也不等她行动,这便举步向里面走去。
东风笑一愣,正想拦他,咬了咬牙,举步赶上前去。
东风笑跑到血缨枪前面蹲下身子来执起枪来,那边,玉辞则俯身取了那暗器来,看了看,凝眉道:“淬了毒的。”
东风笑一愣,下意识地看着他的手臂:“那你……”
“那里无毒的。”玉辞看她一眼,声音浅浅淡淡。
东风笑颔首,这才小心地抬头打量着四周,却见前方有一处帘子,摇摇曳曳的,在一片昏暗之中,隐约能瞧见那帘后,仿佛有一个坐立的人影!
霎时间,东风笑身形一凛!
她反手挥枪一跃,转瞬间便到了玉辞面前,手臂一摆便执枪对着那边,却是定定地不再动弹。
玉辞一愣,收了那暗器来,也凝眉瞧去,的确有一个隐约的人影。
“奇怪,分明有个人坐在那里,可是这么近,怎么连丝毫的气息都没有……”东风笑压低了声音,小心地扭过头来,瞥了一眼玉辞。
玉辞颦了颦眉,这种情况,若非是高手,那便是死人。
“道长,我二人此来,只为探得大雪真相,无意叨扰,还望前辈莫要怪罪。”玉辞沉了口气,拂袖拱手,恭敬说着。
那边,了无声息。
玉辞也是微惊,略加犹豫,便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明显是加大了音量。
东风笑则立在他前面,始终谨慎地拄着枪。
玉辞说了两遍,等他不作声,这空空荡荡的屋子里,便又是一片骇人的死寂。
东风笑回过头来,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看他锁着眉头,终于启口道:“这……这个人,莫不是……”
玉辞抬手轻轻按下她的枪来,便往前走,声音很轻:“去看看。”
东风笑将他的手拂开去,又比起枪来:“我顾不得什么礼节面子了,命最重要,你还是退后,我用枪挑开那帘子,你看着点,有没有暗器。”
“好。”
东风笑便举起枪来,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前逼近,走到那帘子前,随着行走而起的清风引得那帘子微晃,可是里面的人依旧是一动也不动的。
东风笑愈发明确,这的确是个人。
但是这人坐着一动不动,仿佛是一个雕像。
难不成说,这本就是供奉着的一处像?东风笑想着,不禁失笑——若当真如此,他们二人可真就是风声鹤唳、自相惊扰了。
东风笑深吸一口气,探出枪杆去,枪抡得飞快,便将那帘子生生撕了开来!
她垂眸向前一看,便是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趔趄着后退了数步!
玉辞立在她身后,抬起手臂来扶了她一下,凝了眉瞧向那帘后之人。
这人,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不仅仅是死人,并且死状还极其凄惨!
面前的人,身体被钢圈套得极紧,坐在那里,估计是想动也不动不得。
周身缠绕着许多白色的丝网,面庞上尽是血迹,许多地方已经冰冻凝结,眼睛、耳朵和口鼻都成为了黑色的空洞,隐隐约约有一些白色的小虫子露在外面……
不仅如此,帘子一敞开,这味道更是扑面而来。
东风笑经他一扶才定下神来,又瞥了一眼这个情况,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玉辞瞧着这境况,如墨的眸子里,却有光华一闪而过。
他抬手将东风笑拦在身后,从从容容将袖子拂上去,举步便向着这凄惨无比的尸身走去。
“你等等!这尸体不正常!”东风笑反手狠狠拽住他的袖子。
玉辞停了步子,回头瞧她一眼,继而启口道:“哪里不正常?”
东风笑咬了咬牙:“那些虫子,恐怕是从他的身体里钻出来的。”
玉辞又瞧了一眼,颔首道:“不错,这些虫子,应该是行蛊用的。”
东风笑闻言一愣,脑海里,下意识地浮现了玉竹的身影,还有那诡异的笑容!
“这些虫子从幼虫起便被养在他的体内,随着它们长大,便由内而外的钻,侵蚀他的肉体,就这么活活把人变成一个只剩下皮和骨的空壳子,不过这些虫子需要温度才能存活,在现在的温度下,是活不下来的,这人死了有一段时间了,虫子早就死了。”玉辞启口,看着那边的境况,淡淡说着。
东风笑却是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
被她轻轻松松从婚礼上抢下来的玉辞,和很可能和玉竹有关联的虫蛊!
她如何能相信这二者之间毫无关联?
“不妨事,现在应当看看这死者究竟是何人。”
玉辞说着,已然从袖里取出一个短杖来,对着那尸体研究了许久,半晌又伸出手去,在那尸体的腰间执上了一处绳子状的物什,忙忙碌碌。
可东风笑沉默了许久许久,忽而反手一个挥枪,那挥枪之声虎虎,只是片刻间,寒刃便冷冷架在了他的颈项上!
几绺墨色的发,迎风被斩落,萧萧坠下。
玉辞身形微微一滞,继而停了手,直起身来,略微偏过头。
“怎么?”
东风笑颦着眉,看见他扇骨一般的睫毛在光影下微微颤动,摇了摇唇边,陡然冷了声音。
“王爷是当在下痴傻么?如今王爷和睿王阁下设的局……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玉辞闻声眉头一簇,倏忽间又展开来,心下已经明了了几分。
“你怀疑这情况是我所为?”
东风笑看着他,眸光闪了一闪,又有如一片深不见底的暗渊:“自幼及长,我听说过的和虫蛊相关的事,都和苍鹭有关。”
“不仅仅是苍鹭,并且还有你的兄长——玉竹。”东风笑一字一句狠狠说着。
玉辞却是不答,只是瞧着她:“你信不过我?”
东风笑闻声,不禁一愣,抬眼看着他,眸光又不禁溜向他那方才包扎好的手臂上。
——是啊,她不信他。
在她心里,这个玉辞,和之前的玉辞,是两个人。
而她心里的那个人,是曾经的他,那个温暖的男子,那个温柔的人,那个他便如同一泓水绕在她心间,她只觉得,不管自己遭遇过什么,能逢着他,便是最大的幸运了。
可如今面前的男人,她不敢信了。
玉辞见她久久无言,心下也是了然,展开锁着的眉头,声音很低:“那便是信不过罢,如此我也不必多说了,枪在你手里。”
东风笑闻声愈发诧异,抬着头,定定瞧着他,既不加大力道,也不收回枪来。
手上,仿佛还残存着他牵着她的温度。
就这么僵持着,许久许久,直到东风笑搁下枪来。
“我现在留你一命。”她看他一眼,启口说着。
“但是你记住,如若你们用这种龌龊的手段算计这等事,我势必不会让你们好过。”东风笑的声音很冷很冷。
她知道,如果是玉辞欺骗自己,自己无论如何,也该着受着——她欠了他太多性命,终归是该还的。
可如若他和那玉竹是为了一己私利,将这天下弄得混沌不堪,她只觉得自己看错了人,心凉!
玉辞见状,转过身来,垂了眸子略微抚了抚乱发,沉声说着:“好。”
东风笑咬住唇角,看着他恍若无事地扭过头去,俯下身子又探向方才那一处麻绳,只是定了神不再多言。
半晌,只见玉辞抬手从那死者的腰间,抽出一处牌子来,这牌子陈旧得很,隐约能瞧见上面四个字‘玄阳道人’。
“应当便是他的道号了。”玉辞说着,将牌子递给她。
东风笑看着他递上前来的牌子,想着方才的事情,心里依旧悬着一个结过不去,只觉得分外尴尬,也不瞧他,只是闷闷哼了一声:“嗯。”
心下却想——之前她细问的时候,元封曾说过,他的师父,道号玄阳。
如若不错,应当便是这个死状凄惨的老者了。
东风笑想了想这个老者尸身上爬出来的虫,自然也不肯接这个牌子,心里也担心,这个牌子会不会是带着蛊的,是玉竹和玉辞设计用来算计她的……
玉辞看了看她,不着痕迹轻叹口气,低声说着:“放心,这上面没有蛊。”
见她依旧是不为所动,他反过手来,便将这牌子收入了自己的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