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笑方才问了外面的风,便只觉得事情怪异,因为那一缕阳关从窗子外透进来,分外暖和!
东风笑一个激灵,继而便从玉辞怀里挣扎出来,几步跑到小窗子边上,抬手打开了那窗子!
“外面……风停了,而且,雪也已经停了!”许久许久,东风笑启口说着,满是惊喜。
这足足下了近一年的大雪,终于停了!
坤敬和玉辞闻言,心里也是惊喜,这便拂衣起身看向窗外。
“我们开门去瞧瞧,看看如何。”坤敬当即喜道。
三人便开了门来,几步出去,竟是觉得一夜之间,连外面的风都不冷了。
“错怪你了。”坤敬看了看欣喜若狂的东风笑,低声羞怯道。
东风笑哪还顾得上昨日的不愉快,回头一笑:“那都是小事!昨天也的确吓人!何况,那个屋顶也的确是这个问题弄得!”
坤敬一笑,这边拱手道谢。
“再等等,等冰雪化了,我们就能上山巅去,看看千年雪莲花了。”东风笑向着那山巅的方向看了看,如今风雪已尽,那山巅已经是清晰可见了。
她当真想瞧瞧,这个险些将天下人的性命祸害的千年雪莲花,到底是什么模样!
于是众人适时地又添了些血水进去,随即便在这地方收拾妥当,看着冰雪融化,草木渐渐复苏,山泉也开始流动了,看着这月阳山,渐渐地、缓缓地恢复到之前应当有的样子去。
自然也有那山下的事物。
而对东风笑而言,恢复的却不仅仅是这些景象,更多的,是她和玉辞之间的破冰。
也许生死与共的经历便是一团火,将本是疑虑重重,冰凉隔阂的二人融在了一起。
此时她已经无心在意他究竟还有没有那一段记忆了,东风笑只觉得,他在便好。
可是她没有料到,她又一次错了,还错得离谱。
直到那山巅解了冻,一切都变了。
东风笑立在山巅上,那一朵雪莲花在她前方不远处,晶莹剔透,盈盈发光。
而她,此时此刻,紧紧攥着血缨枪,冷冷看着那四下围拢的人,以及——立在她面前的、这个面色平淡如水的男人,玉辞。
这个前几日在生死攸关的时刻,紧紧抱她入怀的男人。
这个曾经不顾自己生死,用鲜血救她的男人。
此时此刻,冷冷地、立在她面前!
“王爷!属下来迟,还请王爷责罚!”一旁,一个衣衫上带着一个‘沂’字的男子闪身出现,跪在玉辞面前,沉沉便是一礼。
玉辞垂眼看了看他,低声道:“大雪封山,怪不得你。”
那男子忙道:“多谢王爷!王爷……如今,可还是要继续按计划而行。”
他的声音很低也很小心,可是东风笑却听得清清楚楚,这几句话,想冷箭寒枪一样刺进她心里,心里便如同撕裂一般。
按计划而行……
那边,玉辞默然点了一点头,看也不看她一眼。
东风笑却在这一瞬间,了然了许多。
是了,他……又何曾否认过这里的局,非是出自他手……
只可惜她义无反顾地跌了进去,如同飞蛾扑火一般。
如今看来,他舍命救她,爱她护她,对她那般温柔,也许背后不曾有过半分的风险,不过是有恃无恐,也许……都是做戏!做戏!
戏子无情!
只有她自作多情……
须臾之间,仿佛有一面镜子,碎了一地,零零落落。
东风笑狠狠咬上自己的唇边,转瞬间,只觉得一阵咸腥的气味盈满了口中——再一次,她一口咬破了自己的唇。
“玉辞,你……”她咬着牙,低声道。
“少废话!快说!乌查婼小姐,是不是在你手里!”那个侍从却容不得她多言半句,气势咄咄便甩来了这么一句。
可这一句话出来,东风笑却陡然间瞪大了眼睛!
玉辞,你辛辛苦苦算计这一局,不惜用苦肉计下了这么一盘棋,原来……原来委实不过是为了那个女子!
你的未婚妻!
心仿佛在瞬间落入了冰窖里,知道她回过神来,勾唇冷冷一笑:“乌查婼,同我何干?”
心里却飞快地想着……
当初她和尹秋联手劫走乌查婼的时候,玉辞被她用迷药迷倒,不省人事,直到她带着他半路被玉竹拦下,而如今,既然玉辞知晓此事,说明他和玉竹在此事之上,绝对有联系!
还有,那个诡异的老道士尸身上的虫蛊,她至今也怀疑是玉竹所为!
如若她猜对了,这就是兄弟二人联手下的一盘棋,对手只她一人,他们却是谋划了许久,这是很大很严密的一盘棋,可终究……也是为了那个女子。
呵,她倒宁愿像是当初战场上,一剑封喉,伤身总比伤心好。
“少废话!快说,乌查婼小姐,是不是在你手里,老实交代!”那侍卫依旧是咄咄逼人。
东风笑挑挑眉,理也不理他,只是抬眼盯着玉辞。
“沂王爷,这也是你想知道的问题?”
玉辞闻言,颦眉瞧着她,竟是毫不在意地同她对视,半晌微微颔首:“不错。”
简简单单两个字,每个字音都狠狠敲在东风笑心上!
东风笑却是笑了,冷哼道:“王爷真是重情重义的人!病急乱投医!找未婚妻都找到我这么个无名小卒身上来了!”
玉辞愣了愣,启了启口,终究还是目光一沉,不在多说。
“住口,你岂配如此同王爷……”那侍从又在一旁怒喝。
东风笑冷哼,扭过头去狠狠瞪了他一眼,冷狠的目光袭来,按侍从只觉得给人狠狠剜了一刀,不由自主地噤了声。
“不过王爷也算是猜对了一半,虽然此事并非我所为,但是……我也知晓一二的。”东风笑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光,忽而扬唇笑道。
“何处?”
玉辞闻言,启口问道。
东风笑心里凉了凉,可如今也是奇怪,心下的刺痛之感,倒是没了。
她四下一瞧,周边都是他安插的黑衣侍卫,东风笑是习武之人,自然能瞧出来这些人都是有些内力的身手不凡之辈,此时此刻,这些人都围在她身边,严密地防守着,虎视眈眈,生怕她跑了。
如今若是她能活着出去,恐怕都是侥幸。
可惜她本来还想带着千年雪莲花离开——这等危险之物,岂能留在歹人之手?
可如今看来,根本不可能。
“我知晓,可如今这阵仗,我说与不说,都是死路一条,我为何要说?”东风笑挑了挑眉,冷笑着说着。
玉辞闻言,简单地说:“所言非虚,便放了你。”
东风笑勾唇,眸光如剑:“王爷这话好生认真,可惜了……王爷,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肯信你?”
一而再、再而三的诓骗!她如何还能信他?!
玉辞闻言一愣,眸光闪了一闪,继而垂了眼来:“好,你便说,想要如何。”
东风笑瞧着他,许久许久,面上的冰凉麻木忽而划开了一般:“自然是有些要求,不涉及家国层面,只是对王爷,却不想让周遭无关的人听了去,王爷若是信得过在下,便请上前,听我一言。”
玉辞愣了愣,看着她。
如今,‘信’与‘不信’无疑是二人之间一个极大的问题。
这一片洞窟里,瞬间又是一派寂静,周遭的侍从磨刀霍霍,却是不敢出声。
东风笑立在这一圈敌人正中,却是面不改色,身形晃也不晃。
她在和面前的男人对峙,她在等待,等待他的应允或是否定。
直到,对面玉辞向着她缓缓走来。
一步、又一步。
东风笑的心里不悲不喜,这一步一步,是因为信她,还是因为他娇美的未婚妻,那个武王的掌上明珠乌查婼?
平心而论,她并不想加害于那个无辜的弱女子,可是在东风笑看来,相较于她,乌查婼拥有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那些东西,她无法企及。
比如说,一个可以遮挡风雨的家。
比如说,一个正正当当的身份。
比如说,和他成亲的资格……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东风笑却想了许多许多,直到玉辞已经行至她面前站定下来,人如美玉,一立便似是玉山峻峭。
距离算是进的了,东风笑仿佛已经在隐隐约约之中嗅到了他的发香。
那么熟悉。
她扬了扬唇,忽而笑了,却不是欣慰。
“多谢王爷信任。”
东风笑眸光忽而一闪,继而上前了半步去,随即抬起手臂来,紧紧地抱住她,她半踮起脚来,将唇凑近他的耳畔,玉辞不由得一愣,却也是顺从地低下头去,仿佛是在等待她启口。
“王爷这一路做戏,可是分外逼真。”东风笑的声音如同冬日的风,冷冷划过。
玉辞闻声,不着痕迹地抿了薄唇,颦了颦眉,本是启口,可终究是一言未发。
“多谢王爷,倒是肯给在下留个念想。”
“也多谢王爷,终究也是顾念天下苍生,肯来解了这千年雪莲的异象。”
“自然还要多谢王爷,将我从梦里点醒的这般恰到好处……”
东风笑的声音很低,一路说着,愈发显得不真切。
而玉辞只是凝眉听着,任凭她抱着他,任凭她凑近他的耳畔,不否认,也不确认。
因为有的时候事情繁复,阴差阳错,也是无从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