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者,藏也。惊蛰的本意是指天上的春雷声,把躲藏在地下的虫子惊醒,日本鬼子侵略中国就像雷鸣一样,把中国人从祖先那里继承下来、埋藏在心底的血性唤起,汇聚成为恣肆汪洋的大海,将鬼子们吞没。然而,这种血性随着外敌的覆灭迅速消退。以农耕文明和民族为主体的中国人,对土地的感情浓烈而历久弥新。由农民为主要成份的中人,无法抵御骨子里的解甲归田情结。中国的历史基本上就是这样,老子活不下去就拼了,拼过之后就要过自己的太平子日。毕竟一场战争下来还活着的人中,凭战功高官的做骏马得起的毕竟是少数,多数人更关心自己的老婆孩子热炕头和三十亩地一头牛,这些才是本。特区内营造的宽松的政治气氛和良好的经济发展势头,使得这种思绪更加强烈。于是,华侨军队中服役期满的士兵开始陆续离开部队。几乎所有的中国人,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观察这支奇特的军队。要知道在中国这个时候,当兵基本上就是终身制。要么战死,要么开小差、要么伤残被遗弃。肢体健全的士兵没有退役这个概念。
为战死的烈士举行隆重的公祭,为其亲属发放优厚的抚恤金,为即将退伍的士兵授勋颁奖,并在李华雄的努力下,由委座签发命令以国家的名义,感谢牺牲每一名在战场牺牲和幸存老兵,为国家所做的贡献。不要小看这一纸命令,这是中国几千年来,第一次以国家的名义而不是以皇帝或者某个组织、某个人的名义,感谢为国捐躯和效命的战士。这对塑造国民的公民意识、军人的荣誉感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这张纸告诉每一名军人,你是在为这个国家而战,不是为了某个人、某个组织而战,更不是为了你个人的信仰而战。还是,在李华雄的强烈建议下把每一名为国牺牲军人的名字镌刻在南京的灵谷寺。委座您不要号称要统一军令政令吗?不要打造一支国家军队吗?这就是最好的开端。尽管委座从内心来说对这种形式有所抗拒,也没有这汇总意识,但是禁不住李华雄用委座的“微言大义”把其“架”起来。以致后来,委座晚年每每想起往事,感觉最令他收益的除了抗战宣言,就是被李华雄“强迫、怂恿”干的这件事。
安置退伍老兵这些工作与部队的修整,同时在特区紧锣密鼓的进行。不论是否为华侨军队,只要属于第六战区作战序列的,都有一笔在这个时代相当可观的复员安置费。家在特区控制或者势力范围内的,愿意回家种地的,发给额外的安置费,愿意在工厂做工的,“老特区”以及东北正有大量的工厂急需劳动力。没有家、家在外地或者不愿回家的,在东北分给相应的土地,愿意把家人接过来,特区发给安家费。由于战争的涂炭和小日本儿的有意为之,东北人口锐减,正需要增加人口加大开发建设力度。退伍后,愿意上学的送到地方各级学校。愿意留在部队的,根据实际情况,分期分批送进军校深造或者参加军队自办的各种文化补习班,加强文化知识的学习。每一批老兵退伍,都要由军一级主官亲自主持欢送仪式,感谢他们的贡献。特区之所以耗费巨资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表彰这些为国征战九死一生的军人,告诉世人,他们值得每一个享受和平的中国人尊重,提高军人在国人心目中的地位。伤情最是生离别,老兵们泪洒前胸告别了自己的部队和战友。
特区为了履行对委座的承诺,不仅送走自己的士兵,还礼送其他各派的军队。最先送走的是国民政府宁夏省主席马鸿逵及其所辖的第九十七步兵师。相继送走的还有:
国民政府察哈尔主席孙蔚如,驻军为第31集团军的第32军,(原孙蔚如31集团军的96军,军长李兴中辖:第84步兵师、师长王城海;第85步兵师,师长李劲松;这2个师和第86步兵师由赵寿山的38军和李兴中的96军补充而成);
国民政府热和省主席赵寿山,驻军为第三十一集团军第31军,
国民政府绥远省主席兼任兴安省主席傅长官,驻军分别为第三十五集团军的第35军和第36军。
孙蔚如和傅长官都明白这样的安排是国民革命军三军副总司令李华雄和委座博弈的结果。他们二人尤其是傅长官的确有虎归高山的打算,但是现实是残酷的。自己的部队在一系列调整之后,虽然大部分名义上还在自己治下,但是在李华雄等人的影响之下,这些部队无法再像从前那样,真正只属于他自己。而且李华雄的精锐第5装甲师,也随同自己回到绥远,接替后套的防务。不要说哪里还有空军部队,就这样一支军队存在,即便原先的军队还是自己的又能如何?此时的傅长官内心充满矛盾,身为一名中国人,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国家从此能够走上和平富强的发展之路,他从李华雄等人身上也隐隐约约看到这种希望。然而,作为一名经历过无数风雨的中人,他对国内的形式有他自己的评判和看法。没有军队作为支撑,没有地盘以供发展,你说话还不如放个屁,更不要说什么理想了。他也曾试探性和武定国商讨,以东北防务为重,希望这支精锐能够留在东北。结果被武定国慷慨激昂的以协助傅长官加强绥远边境防务为由婉拒。开什么玩笑?绥远那里有特区的核工业基地和一系列高精尖产业区,派一个装甲师武定国心里还不太踏实呢?要不是考虑到傅长官的心情,武定国还要至少再派一个装甲师。
孙蔚如则没有傅长官那么多心思。当初如果不是华侨军接纳自己,如今自己和那几条破枪恐怕早就扔在中条山了。他也曾和自己的老部下商议过和平之后的发展之路,包括赵寿山在内的所有高级军官,无不认为应该投身在华侨军麾下。理由很简单,在委座哪里自己始终都是杂牌,和李华雄混,不仅没有被歧视的感觉,相反,那种军人的尊严和成就感尤为强烈。在中国大地上,兵患是永远被排在所有灾害之首,老百姓对兵永远是又恨又怕。当面战战兢兢,扭头就用最恶毒的语言破口大骂或者诅咒。现在他们从来百姓的眼中看到的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和真诚的拥戴,还有什么比这对于军人更重要的东西吗?
特区一系列的举动,极大震撼了委座,更震撼了第六战区内外的“友邻军队”。包括委座在内,谁也没想到,李华雄居然这么大手笔的响应委座的号召。徐鹏雄成为“国家”的空军司令,叶宏成为“国家”的海军司令。刘远洋、王天浩等人甘愿接受中央的“架空”,到中央政府任闲职。在李华雄控制的区域内,让出地盘接纳中央大员主政东北各省,让各派系的军政长官获得立足之地。还有比这更大公无私的么?
做完这一切之后,李华雄开始逼宫。交权、裁军,我承诺的事情全都做完了,那么该中央政府了。举国上下的眼睛盯等着呢?李华雄的行动,给足了委座和中央政府面子,也给中央政府出了一道考题。委座万般无奈之下,开始从东北“撤军”。你光撤杂牌儿恐怕不大行吧?嫡系是不是也要象征性的撤一点?委座咬牙跺脚地撤回了包括五万中央军在内的十五万军队。委座心里问候了李华雄无数遍女性亲属,但是在后来他恨不得抽自己一百个大嘴巴后悔没有把自己的精锐全撤回来,这是后话。不管怎么说,李华雄已经做出了表率,其他各方你们看着办吧!中国的各方势力恨不得把李华雄一口一口吃了。裁撤军队吧!舍不得。即便舍得,从哪儿找那么多钱安置。
中国人好攀比在全世界都是出了名的,圣人云:不患寡而患不均。同样为国效命打鬼子,为什么人家退伍后衣食基本无忧,为什么我一毛钱得不到,还得吃苦受罪?这军心浮动是最基本的,甚至屡屡发生小规模的哗变。其实,在李华雄刚一开始履行诺言的时候,一来委座没想到他真会这么做,而且做得这么快;二来,没想到李华雄做得这么狠。都是带兵多年的人,李华雄一动,委座就知道坏了。不光地方军阀不可能像李华雄那么安置军人,中央政府也做不到。华侨军队的举动也像一声惊雷,唤醒了令中国人颇感陌生的国民意识,虽然还很朦胧浅薄,但是已经在人们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这种实实在在的启蒙,比任何说教都管用,他对中国人的意义从某种程度来说,不亚于辛亥革命带来的共和思想。
什么是共和?此时普通中国人心中没有清晰的认识也不在乎,仿佛没有皇帝就是共和。没有皇帝这日子该怎么过啊!没人告诉他们。旧秩序再怎么不好,也总比没有秩序强。打破一个秩序相对于重新构建一个秩序要容易得多。你把旧秩序摧毁了,却不努力构建新秩序,这是严重不负责任的行为。共和以民主为基础,而民主则以强烈的公民意识为前提。抛开这个前提,谈论别的都是扯淡。李华雄没有告诉大家,什么共和啊民主啊这一系列陌生的名词,对于国人来说虚无飘渺的东西。他试图告诉大家,作为一国的国民或者叫公民应该享有什么样的基本权利和义务。敌人来了,你为国杀敌是义务,敌人打跑了,国家通过精神和物质两方面,感谢你为国家所做的一切,这就是你的权利。你的一生和你的后代,都应该以你曾经的行为而感到骄傲和自豪。这一切,不是恩赐不是奖赏,而是国家应该做的,你不用因此而对谁感恩戴德。
其实,在整个军队修整和军人复员转业的过程中,特区军委还是玩儿了一点小花活儿。那就是,优先礼送前辈离开军队。在这些前辈们参加军队开始,他们就被有意识的安排到所谓技术兵种的岗位上。其目的就是为了今天。他们其中绝大多数人都会陆续回到前辈军队之中,他们在华侨军队学会的军事技术都会有用武之地。在特区军队看来,这总比让前辈们迫于无奈从日本战俘哪里学习要好得多。在未来中国的内战中,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或者多么冠冕堂皇的接口,李华雄他们都不希望再次看到日本鬼子的身影。这些日本鬼子,只能为中国人流血,而不能让中国人流血,不管这鲜血是从持什么样信仰的中国人身体内流出,都是中国人最大的悲哀。作为一个战胜国,对侵略者不是进行彻底的清算,而是居然要其参加到中国人的内战之中,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痛心呢?
“对于前人们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的选择,我们可以总结,但是无权用后世的观点来品头论足,但是我希望能够尽我们的努力,改变这种情况!也算是聊以自慰吧!”(李华雄语)
李华雄满足了史迪威出兵缅甸的请求,但是这个问题却不是李华雄和史迪威就能够定得下来的事情,也不是仅由中美两国就能够说了算的事情。这里面还牵扯到大英帝国的利益。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大英帝国的参与,那些穿着正式礼服西装戴着礼帽金丝边眼镜手拿雨伞的现在的绅士绝对不干。他们无法放弃他们的强盗先人们掠夺的利益。
那就只能谈判妥协,于是开罗会议,由于李华雄等人的到来,提前开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