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以往的经验,碧薇原以为皇上会立刻表明态度好让自己宽心,可眼下的皇上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时之间着实猜不透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此情形令碧薇好生失望,可转面一想,其实无论皇上如何答复夏族信使,自己都没什么好的结果,屈辱嫁到夏族是死,国破家亡后也是死。
想到这里碧薇索性将心一横,深吸一口气,挺胸直面皇上坦言道:“既如此,那就请皇上恕臣妾直言不讳了。”
皇上看也不看她道:“但说无妨。”
碧薇道:“想那北方夏族觊觎我大华江山多年,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找到恰当的借口出兵进犯,如今突然提出和亲一事,还偏偏选中的是臣妾,如此丧尽天良的蛮横条件,为的就是要让皇上严辞拒绝,如此就好以此为借口不宣而战了。”
皇上冷冷道:“恩!分析得一点没错,那皇后的意思是?”
听皇上固执地这么问,碧薇似乎更能明显感觉到皇上的决绝之心,这是要让自己先行表明态度,好不落下弃妻在先的话柄。真应了那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被逼无奈之下,碧薇含泪道:“为免生灵涂炭,臣妾到是甘愿当一次国家祭品。当然,请皇上放心,待臣妾一到大夏族那边,便立刻寻机跳崖殉国的,就是死也绝不叫任何人玷污了臣妾的清白之身,而令敝过皇室蒙羞的。”
皇上听了背过身去,身子明显抽搐了一下,不知是感到了忏悔还是别的什么。
说到这里,碧薇眼眶中的泪珠终于满溢而出,一滴滴滑过脸颊落在胸口衣襟上。伴着苦涩地一笑,碧薇垂首道:“只是这样做却未必就挽救得了大华灭国的命运,更是苦了皇上的子嗣生不逢时呀!”碧薇说着用手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泪水,哽咽着道:“请皇上不要见怪,臣妾失礼了。”
听完这番话,皇上突然扭回头来,令碧薇万没想到的是,他此时已的泪流满面,这幅极度难过扭曲的表情是自己入宫以来从没见过的。碧薇愣在那里,心想难道自己错怪他了?
只见皇上过来一把将碧薇紧紧揽在怀里,泣声道:“薇儿,朕让你为难了,有你这番话已足够了,朕就算再怎么糊涂,又怎能忍心把你送进狼窝去呢?绝不!除非让朕死掉。”
几近绝望之际,却突然重拾到久违的温暖与柔情,碧薇将头埋在皇上胸前,同样还在哭泣,然内容却全然不同。一旁侍女寇莹悬着的心也重放回肚子里。
皇上用难得一见的强硬语气道:“夏族凭借自身强悍,一再挑战朕的耐心,如今是真把朕逼到绝境上来了!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更何况还是两国之间。别看朕平日总给世人一副儒弱无能的印象,似乎无论什么丧权辱国的条件只要是夏族提出来的朕都会答应,但这次朕无论如何也要做一
回硬汉,绝不能再低头让步了,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保护你不受到任何伤害。”
听了这话,碧薇哭得更加厉害,想到自己虽然不必委屈下嫁到狼窝里,但无情的战火随即而来,先前的气恼、委屈、失望和现在的感动、惧怕交织在一起,尤其想到了腹中胎儿即将面临大难,悲伤之情一发不可收拾。
华元帝于治国毫无建树,生性风流多情,直到遇见碧薇才专一起来,他平生最见不得女人哭泣,此时见碧薇哭得梨花带雨,忙一个劲儿地劝哄道:“别怕,咱大华国毕竟疆域辽阔、兵多将广,背水一战的话未必一准会输,如今兵部尚书封耀天已亲自挂帅,今晚便会飞鸽传书出去召集全国之兵齐聚京师御敌,咱们只需静候捷报,没什么好担心的。”
碧薇听说皇上为了自己打算与夏族决一死战,潜藏在骨子里的智勇霎时被迸发而出。见她昂起头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正色道:“既然皇上已有破釜沉舟之心,那莫不如来个一不做二不休,此时应当立刻将夏族派来的信使就地……俘获羁押起来,这样一来可以避免走露消息,二来可以为等待援军到来争取些时日。”其实,碧薇本想说就地斩首灭口,但怕皇上怪自己身为一介女流太过心狠手辣,这才临时改了口。
皇上听了当即表示赞同,含笑道:“说的没错,听说来送信的使臣是夏王可汗的四子,如果将他拘禁起来,关键时刻还可以作为人质来要挟夏王一下,皇后此计甚好,就这么办,来人啊!”
皇上说着就要招呼人来传旨下去实施,碧薇忽而又想到了什么,忙劝止道:“且慢!若此时信使一旦被扣,夏族可汗那边迟迟得不到回音必然起疑,甚至会直接发兵问责。不如咱们明日先派快马送消息过去,就说陛下现已欣然答应和亲之约,可不巧的是臣妾正值十月怀胎临产在即,实在不便乘车远行,待隔日产子后再选一黄道吉日送人过去,为此留贵族信使在京多住几日,到时可一并回去。”
皇上越听越喜道:“看皇后平日小鸟依人的样子,不想关键时刻还有如此心机谋略,难能可贵的是句句都说得入情入理,前后考虑得十分周全,真乃朕的贤内助也,好!一切都依你之计。”皇上言罢这才再让人叫传旨官来口授谕旨,让御林军派人连夜出击将在馆驿歇息的夏族御史全部扣押起来。
经此一番恳谈,帝后感情变得更加深厚,别看殿外彤云密布夜风习习,细密的雪花已飘落下来,殿内却是琴瑟和睦暖意融融。
皇上支持并采纳了自己的策略,碧薇感到十分高兴,但冷静下来后,突然想起了皇家祖训中的谏言明示:为了防止外戚专权,后宫内无论是谁,决不允许以任何借口参政议政,否则一律严惩不贷,如后果严重,满门抄斩。想到这里碧薇脊背冷汗直流,马上起身叩拜在皇
上跟前,此举到把皇上搞得一愣。
碧薇诚恳道:“请皇上恕罪!只因和亲一事与臣妾及皇嗣命运息息相关,更是关乎到国家存亡,情急之下,臣妾这才斗胆为皇上出谋献计的,如今想来这样做实在有违祖训,请皇上宽容!”
由于一连串地情绪起伏波荡,碧薇跪下时,突然感到胎动的厉害,“哎呀”一声惊呼险些跌倒,幸好被一旁的蔻莹大叫着扶住。
其实,皇上心里感激她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想到责罚,见她如此,也顾不得九五之尊的身份了,一面让人快请太医,一面俯身亲自将碧薇扶到椅子上坐好,还连声安慰道:“说什么有违祖训之类的话,你所言的全是为了大华国好,朕干嘛要责怪你?今后再也不许你说这样的话,否则朕可真要真的罚你了!”
碧薇心知道宫规的利害,这时皇上宠自己当然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可是将来一旦他有了新欢就很难说了,因此即便腹痛的厉害,还是乞求道:“既然皇上体恤臣妾,那要答应我,且不可对外人说这些是自己的主意,如上天眷顾让咱们渡过危难,今后臣妾再也不敢违背祖训妄言国事了。”
皇上不屑道:“皇后真是多虑了,你一心为了朕的江山社稷着想,难道朕反过来还来怪你不成?至于前朝后宫想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吧,只要朕护着你,看谁又能把你怎样?”
皇上说着重将碧薇揽在怀里,玩笑着询问:“感觉龙胎现下怎样了?是不是小龙子想要急着出来见朕了?”
得到皇上给的宽心丸,碧薇顿时感觉好多了,见她手扶着肚子,内心一阵甜蜜一阵心酸,只默默祝祷着华国厄运早些过去,好给孩子一个太平美满的人生。
少时,太医闻讯匆匆赶到,经诊脉后马上给开了一剂安胎药服下,说暂无大碍,但也叮嘱碧薇切记不可再情绪激动了,只因临产在即,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早产,如果那样的话母子都很危险。
皇上听了命太医院从这一刻起就派人日夜轮班候在皇后身边,寸步也不许离开,乳娘也要随时候命,以备不时之需。又对其他宫人道:“宫内琐事能放就放,一切都要以碧霞宫为主。”众人听了齐声应是。
由于阴云笼罩,一更不到天已完全暗了下来,紧接着,强劲的朔风夹带着漫天大雪铺天盖地而来,霎时间京城被白雪覆盖,整个紫奥城里的梅花、宫灯等等物事尽数肆虐摧残了一番,此等气候在这个早春的时节还真是极其罕见的。
当晚,皇上留宿在碧霞宫里,窗外冷风呼啸,尽管寝房内炭火很旺,但二人躺在榻上都是心潮起伏久久难以成眠。
临近三更,忽闻一阵急促地敲门声,皇上从迷蒙中醒来,带着愠怒不耐烦地问:“大胆!何人何事?为什么非要夜半来打搅朕休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