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发现,在刚刚和我说话的时候,他有什么问题?”
萦烟美丽的眼眸转动几番,俏生生的说道,“这个人……他从未在殿下面前自称过一句属下……可对?”
卫承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这个人……很值得我们费一番心血。你好好瞧瞧这个,便知道一二。”
萦烟柔柔一笑,接过那张被他夹在手指间的薄纸,仔细阅读起来,末了忍不住惊呼道,“知道他姓钟,奴家还以为只是巧合,却未想到他竟然是钟覃的义子。”
“钟覃在十年前收养了他,那一年,也就是钟无颜失去双目的那年,钟覃的目的很明确,从他后来对钟凉叶的种种栽培和照顾的迹象上看,明显的,他是有意要将钟家的未来托给他。”
“啊?他这是要抛弃钟无颜么?”萦烟娇呼一声用手掩住嘴巴,满眼不信。
“有何不可?钟无颜再怎样,他也已经是一个废人,钟家家大业大,无论如何也不能交到他的手上,钟覃倒是算计的好,刻意让钟无颜接近紫嫣,寻求这样一把保护伞,以后若他与紫嫣的婚事成了,便是驸马,没人敢动他分毫。”
“殿下若是不愿见到这样的结局,尽管拆了这对就好,有什么好为难的?”
“呵呵,萦烟呐,你这个女子总是这般心狠手辣,紫嫣是我妹妹,我如何能毁她姻缘?”
“哎哟,殿下可真是宅心仁厚,手足情深呐。”
卫承脸上一丝寒光掠过,“大祁国的公主嫁了他,自然是要付出点代价的,动不得钟无颜不代表我们不能从钟家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你懂了么?”
“是,奴家明白殿下的意思了,这个钟凉叶虽然被钟覃收养和栽培却因为不是嫡出而在府中备受冷眼,一身才华反被埋没,幸好殿下伯乐识马,慧眼青睐,发现了这颗美玉,才让他有出头的机会,而现在,您要奴家做的是和那些金子一起,牢牢的拴住那个钟凉叶的心,可对?”
卫承注视着她的双目,忽而拦着她腰的手一松,萦烟的身子便被丢到地上,显然已经习惯了这位殿下的喜怒无常,萦烟连声痛都不叫,眨了眨眼,脸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温婉笑意。
手指点上她的下巴,“很不错,萦烟,这一桩事了结之后,本王便准许你留在本王的身边。”
“谢殿下。”萦烟笑意浅浅。
多么奇怪,多么诡异的组合!一名妖娆婀娜的美女躺倒在地,仰视着自己的主人,如同一只温顺的家猫,而她的主人正在以深虑的目光眺望远方……
“老三呐……”许久这三个字缓缓从卫承的嘴里吐出,“只好让你再逍遥一段日子了。”
夜似凉水,薄雾重重,冬日的南方,别有一种噬人心骨的冷意。
然而此刻的钟凉叶却毫无感觉,手中托着精致的锦盒,安步当车的往自己的住处返回,在京城之中,卫承早已给他安置好了一处宅邸,虽不大,却格外的隐蔽,十分方便他的出行。
一举一动,恐怕都已经落在了别人的眼中了呢。
冷笑溢于唇边,钟凉叶冷冷笑出声,垂首看了看手中托着的宝物,眸色暗沉,真的到了为这些铜臭之物折腰的地步了么?不,他没有,他不为这些钱帛动心,他要的只是一条坦然的光明的仕途!能够不屈居于任何人之下的大道!
先回到自己的府邸之后的钟凉叶显出兴高采烈的样子,他知道除了府中的下人是卫承的眼线之外,还会有自己不知道的第三只眼睛存在,这些日子他仔细观察了这些下人的举止动作,显然这些人都是受过专业训练和教育的,有几次,他甚至还看到过他们彼此之间打着特殊的手势交流信息,后来,随着他慢慢接触到卫承的暗力之后,他才明白那是来自“三眼”的手势。
所谓“三眼”,便是指除却人们通常所见的两只眼睛之外的第三只眼睛,能够看见常人所不能的所有晦暗的,黑暗的,见不得光的秘密……它并不是指某人的特殊才能,也不是指某一个这样的人,而是一个组织,他作为卫承的眼线活跃在任何角落,去发掘常人所不能看见的所有隐晦。
钟凉叶明白,自己已经处于别人精心钩织的大网之中,只是他还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要花费那么大的心力去为他自己布一个这样精密的局。
将金佛取出仔细打量一阵之后,钟凉叶便将它存放在一处秘密的地方,至少在别人眼中看来,贪财的钟凉叶又得了件宝贝,欢喜无限,以至于彻夜他房间里的灯都没有灭。
子时,忽然有人敲门。
钟凉叶警觉地披衣而起,凑近门板,压低了嗓音问道,“谁?”
“钟二公子,”听出是熟人的声音,钟凉叶才安心的打开门,将他迎进来。
“永伯,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公子上次让查探的人有眉目啦,赶着给您把消息带来,请您过目。”来者是个满头花白的老者,但听声音却很是硬朗。
钟凉叶赞叹了一句,接过包裹的严密的纸袋,目送他离去。
已经再无睡意,顺便就着刚刚故意留下的灯烛挑开火漆来看,入目便是三个醒目的黑字,“白若溪。”
***
当太阳爬上山头的时候,一队华丽的车马已然停靠在了虎拦镇的界碑前。
布满斑驳痕迹的石碑显示出它悠久的历史,虽是在冬季,也能瞧出这个地方的特殊之处来。远远望去,连绵的群山仿佛一只醉卧酣睡的巨虎,安静的躲在云彩底下,酣酣的睡着。这里就是她们要迎接西凉王子的地方:虎拦镇。
“听说西凉人的祖先是狼,咱们应该在狼拦镇上迎接她们才对,到这里来……”才从马车上下来的卫飒瞧了眼外面平平的风景,忍不住叹了口气,斜斜的依靠在马车的外围上,双手抱肩,“绿儿,虎拦这个地方有什么出挑的么?”
面无表情的绿儿从马车后无声的闪过,瞥了眼还在车上呼哈大睡的白若溪,摇了摇头,“此处并无青楼楚馆。”
前来迎接的地方官眉头拧得好像一颗坏掉的金桔,皱巴巴的接不上一句话来,只能唯唯诺诺的跟在卫飒的队伍之后。事实上,他们的队伍还是保持着钢刀界碑时的样子,原因吗,很简单,因为车上的那个女子还在睡得昏天黑地。
众人便在日暮西陲的光景里站了半个时辰,然而那个貌不惊人小女子还在继续她的好梦,不时在嘴边流下一串晶亮的口水……卫飒苦笑着摇了摇头,招呼过绿儿,“留下几个人照顾她。”
绿儿冷眼观瞧,点了点头,吩咐了几个小厮丫鬟之后,便跟随卫飒走了。临走时不忘回头看了看蹲在马车角落的小东,后者惶恐不安如兔。
地方官姓周,极其擅长查看上司脸色,见卫飒下车之后坚持不肯进城,只等着马车里的人醒来,以为里面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早就吩咐了一群丫鬟下人守在马车旁边,等待着里面的主子醒过来方便伺候。
考虑到太阳下山之后比较寒冷,这位周大人甚至命令人手将这顶轿子抬进一间极其宽敞的房间里去……以方便遮风御寒……
绿儿显然见惯了这些大人们的嘴脸,任凭周大人如何套问卫飒的喜好习惯,均是一言不发,周大人说得时间久了见她还是那么一幅面瘫的样子,自觉没趣,灰头土脸的说了几句场面话走了。
给卫飒安排的住处自然是整个虎拦镇上最好的场所,虽然不及京城的繁华,却也干净整齐,别有一番地方特色,卫飒转了几圈,满意的说道,“虎拦到底是名镇,风光不俗。”
周大人赶紧笑脸相迎,把自家的美景统统介绍一遍,每说一样景致就格外留心卫飒的表情,也就是在当他说到“杏林山”的时候,细心如尘的周大人敏感的捕捉到卫飒的眉角稍稍动了那么一分。
“那么,三殿下,明日下官就先给您安排一场杏林早春宴,给您接风洗尘。不知您意下如何?”卫飒点了点头,欺世盗名的邪魅脸孔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似乎很是满意对方的安排,“听闻杏林山前有条溪水,很是灵动,不知真假。”
“有的,有的,”周大人一听卫飒谈起自己地盘上的景物立时来了精神,点头哈腰的奉承道,“殿下您真是学识渊博,连我们这种小地方的一条小河都记得那么清楚,若说起这条溪水那可真是不一般啊,传说这条溪水是从王母娘娘的瑶池引下来的活水,百年不干,杏林山的人呐世世代代都是靠这条水生活的,喝了这条溪里的水,就能沾沾仙家的福气灵气,所以这条溪水又被称作若神之溪。后来人们嫌弃这样叫实在是拗口,索性就简称为若溪。”
“若神之溪……”卫飒好看的眼睛笑得弯弯,掂量着手里的扇套,“那么,明日就去瞧瞧这条如神的活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