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和婉芸在马背上互相鞭打时,他心里便莫名的悬着了,也幸好那时候他追了上去,否则……
想到那一刻,眼睁睁看着她的马失控冲入树林,看着她如风一般冲向断崖,他心里再一次感觉到了那种久违的恐惧。
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的感觉,竟远比上一次更强烈。
那一刻,他只希望自己能再快一些,更快一些,才能不让她自他眼前消失!
所以……
还好,她还活着,他也还活着。
不过,想到她刚才的某句话,东陵无绝还是微微皱了皱眉,“还有,什么叫朕就这么草草的死了?”
看他还有心思找她算后帐,沐兰便知道,他怕是死不了了,那颗绷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那些紧张后怕此刻却开始转为了愤怒。
“这里既不是什么名山大川,也不是什么风水宝地。你二话不说,就这么两腿一蹬没气了,那不是草草的死了是什么?”
她气鼓鼓的样子让东陵无绝有些忍俊不禁,“那,朕给你说件让你开心的事吧?”
沐兰一怔,他这算是要安慰她吗?虽然,他骗她的事实在是可恶,不能凭他几句话说不气就不气了。不过,还是忍不住好奇他要说什么。
东陵无绝看了看她,道:“你是朕这辈子遇上的唯一一个能把朕折腾得筋疲力尽的人。”
听他说前半句的时候,沐兰还有些面红心跳,可是,听完这整句话后,怎么觉得这么不对味?这么的……有歧义?
什么叫把他折腾得筋疲力尽?不就是在悬崖上挂了挂嘛。沐兰暗自吐槽挖苦着,然而,内心深处还是忍不住有些心疼。
她知道,在悬崖上的那段时间里,他身体所要承受的痛苦远不是她可以想像到的,那不是单单靠忍耐便能做得到,更不是手心里那几个血泡那么简单。当时如果他放开她,他会少遭很多罪,也更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但,他并没有放开她,一刻都没有。
所以,气归气,却还是一刻也不耽搁的开始动手替他先把那些较深的伤口先简单的包扎一下。不过,想到悬崖上的事,她倒是立刻记起了什么来,“对了,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对我说呢?”
“什么话?”东陵无绝不解的挑眉。
“就是……你的遗言呢?”那时候,沐兰以为自己死定了,现在没死成,再回想自己当时说过的话,总觉得没面子。所以,为了表示公平,他也该说吧?“你当时可是答应了我的。”
东陵无绝笑了笑,道:“现在这个结果,不就比你那什么来世靠谱得多了吗?”
沐兰脸立刻红透了,他竟然又算计她?手下的动作故意加重了些,东陵无绝立刻闷哼了一声。
就见原本已经自行止血的伤口被她手指一按,竟又裂开来,开始往外冒血水。
“糟了!”沐兰本只想弄疼他一下泄泄愤,这会不禁有些后悔了,忙替他包扎止血。
其实,她也就是面子上过不去,但是想想,自己的命都是他救回来的,被他算计也就算计了吧。反正,她说的也只是来生的事,又不算对他表白。
“这会知道内疚了?”看她触碰他伤口的动作已经改作小心翼翼的,东陵无绝那双精睿的凤眸里不由得噙了少许笑意,忽而认真的打量着她,道:“对了,朕刚刚在山崖上才忽然发现,你这段时间好像长胖了不少。”
“真的吗?”作为一个现代女子,沐兰跟大多数女孩一样对“长胖”这个字眼相当敏感,东陵无绝那一本正经的语气让她下意识便去摸自己的脸。可是,瞥到他脸上恶劣的笑意时,才明白过来,自己又被他捉弄了。
“我看,不是我长胖了,是你老了,体力不行了。”沐兰继续埋头处理他的伤口,嘴上可没对他留情。
“你确定?”东陵无绝眉峰一挑,突然一把扣住她柔软的腰肢,翻身将她压在了下面。
“啊!”沐兰正专注于替他包扎,哪里料到他还会有这等力气来欺负她,这会被他压了个严严实实的。
他眸中清清亮亮,在她眉梢眼角流连着,却因看到她脸上那些被枝叶划伤的血痕而再度皱眉,下意识的便伸手上去抹了抹。
刺痛的感觉让沐兰立刻缩了缩,可惜这会没镜子,所以她并不知道,此刻她的脸较之东陵无绝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灰头土脸自是不说,之前一路在林子里横冲直撞,虽然她尽力低头避开,这脸上仍是不可避免的添了不少伤痕。
可是,痛楚的感觉还是让她意识到了一些,“我的脸,是不是受伤了?”
看她一下子紧张起来,东陵无绝眸中那抹浓墨更黑了些,淡淡的道:“没事,划破了皮而已。”
沐兰有些半信半疑,不过,看东陵无绝脸上并没什么惊讶的神色,才相信了一些,却仍是伸手想要挡一挡那伤口,道:“那是不是很难看?”
“反正已经习惯了。”东陵无绝一把将她的手拉了下来,“你手这么脏,别碰。”
什么叫已经习惯了?是说她一直很难看吗?沐兰不满的瞪了他一眼,驳道:“你手也干净不到哪去。”
不过,说到这里,才想起来她还被他压着,不由得推了推他,“你伤还没处理好,让我起来。”
东陵无绝眉眼间似笑非笑,扣着她腰的手紧了紧,朝她又压近了些,“可我们之前的话题还没讨论完。”
“之前?什么话题?”他之前说了这么多废话,她怎知他指的哪句。
“你不是说,朕老了,体力不行了吗?”东陵无绝眯了眯眸子,“朕觉得很有必要替自己澄清一下。”
“呃……”她似乎还真这么说过,沐兰咽了咽口水,都说男人最忌讳被人说不行,她果然是触了龙鳞了。
“我想……这可能有点误会……”虽然,对他,她已经没有了以前那种排斥和抗拒,可是,青天白日的,虽说四下无人,但到底是荒郊野外,这也……太难为情了吧?
东陵无绝轻撩着她鬓角的发丝,指腹摩挲着她软软的耳垂,“那我们不如趁这个机会,把误会解清一下,如何?”
有股颤粟的酥麻自他指尖传递开来,沐兰忙摇了摇头,借着避开他的手,道:“不用不用……君上您血气方刚,威猛雄壮,一定行的。”
前面两个词听着倒还好,但这“一定行的”,教东陵无绝眸子倏的收了一下。不过,眼下两人身上都带着伤,就算有那体力,也不可能真做个什么。饶是如此,他还是在那小巧的耳珠咬了一口,道:“回去后再好好收拾你。”
沐兰心中微微一震,是了,他们还活着,还是要回到皇宫去的。而回去之后,那里还有他的皇后和妃子们。
以前还不怎么觉得,可这一刻,对那个皇宫,她竟有种强烈的排斥。
要是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只有他们两个人,哪怕是成天斗嘴吵架也好啊。
来不及过多的感伤,两人互相帮忙处理了一下伤口。不得不说,东陵无绝将她保护得很好,除了在崖上的刮伤和鞭伤之外,沐兰基本没挂什么彩。
也好在那卓婉芸不是什么练家子,那鞭子抽在身上的时候虽然是很疼,却只留下了几道血痕,还不至于破皮。不过,为了检查这些伤,东陵无绝几乎把她的衣服都脱完了,幸好,他真的只是替她处理伤口,没有再戏弄她。
等两人将伤势都处理妥当了,精神也恢复了一些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天黑之前,我们必须找个地方落脚,这一带野兽很多。”这半山坡上大概从来没有人来过,杂草丛生,根本没有路,所以走起来并不轻松。为防有什么意外,东陵无绝索性牵着她的手,好让她跟上他的脚步。
虽然他长年习武,但胜在皮肤好,原来的手心几乎没有茧,可仅这短短一个下午,便被磨得粗糙了,此刻握住她的手,犹能感觉到手背的皮肤被他磨擦得有点疼。然而,沐兰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温暖。
虽然是下山,走得却并不轻松,尤其是这山谷,两边都是高峰,太阳早早的就照不到这里,夜晚比他们预期的来得还早。
原本这一天的体力就已经严重透支了,如今在赶了一两个时辰路后,沐兰双腿已经软得像棉花似的,见天也黑了下来,顿时更不想走了。
“再坚持一会,我们就有地方住了。”东陵无绝几乎是拖着她在继续往前走着。
这样的话他已经说过一遍了,可是,眼前除了他做的那个火把的光亮外,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沐兰实在是累得不行,脚下越来越慢,“哪有什么地方住?我看我们随便找棵树,在树上过一夜会更安全一些,你看,前面那棵就不错。”
“你没闻到什么吗?”东陵无绝索性一把将她拖过去,揽过她的腰,几乎是夹着她在往前走,“再过不远应该就有人家了。”
闻到什么?沐兰使劲的抽了抽鼻子,似乎,真是有什么味儿,像是,某种菜肴的香气。
“这么说,我们今晚不用露宿了?”也许是肚子饿了,这味道立刻让沐兰提了点精神。
看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泱泱的脸上立刻有了精神,眼眸闪闪发亮,东陵无绝眼里也多了抹光亮,笑道:“当然,你若想睡前面那棵树也行。”
沐兰知道他是在取笑自己,不过,想到有口热饭吃,有个暖暖的被窝,便什么也不在乎了,乐呵呵的道:“说笑的,我又不是鸟,睡什么树啊,快走快走。”
事实证明,东陵无绝不光生得一副好相貌,还生了个好鼻子。在这黯暗不明的夜里,全凭着他那敏锐的嗅觉,两人终于找到了山谷里的那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