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平致被推进一间灯光昏暗的大屋子,只见屋子四周站了八名赤着上身的彪形大汉,个个脸上长满了横肉,双手叉抱在胸前,目光凶狠,独孤平致一阵心惊胆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坐下吧!”屋内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独孤平致这才发现屋子最里面坐着一名年轻削瘦的男子,头戴金冠,衣着锦袍,手中正揉捏着什么小玩意,他身后站着两名更加彪壮的大汉,“楚王殿下!”独孤平致失声叫了起来,他认出了眼前的年轻男子,竟然是楚王李元吉。
“坐下!”
两名大汉将独孤平致按坐在一张小胡凳上,独孤平致心中更加紧张,自己怎么会招惹上这个恶魔?
李元吉很优雅地笑了笑,“你很幸运,我从不审问犯人,你是第一个。”
“犯人?殿下,我犯了什么罪?”独孤平致瞪大眼睛问道。
“你心里明白。”李元吉的笑容开始冷漠下来。
“我....我确实不明白,我只是独孤家族的一名偏房庶子,如果独孤家族有罪,轮得到我吗?”
“倒也不笨,好吧!我就问你,你是去年六月回京城管西市商铺,之前在哪里做事?”
“在延安郡!”
“对了,你之前是延安郡高奴火油井的管事,想必你比我清楚,当初北隋军在战场上使用了那么多高奴火油,他们是从哪里得到的?”
独孤平致的脸色刷地变得惨白,他知道是为什么事了,两万桶高奴火油之事终于案发,他嘴唇哆嗦着,一句话说不出来。
“我说得没错吧!你心里比谁都明白发生过什么事,私通敌军可是灭九族的死罪,你居然说自己无罪,岂不是很好笑吗?”
“你....你想做什么?”独孤平致紧张万分问道。
“我身为楚王,当然不会用什么严刑拷打,那种手段有失我的身份,我要让你心服口服替我做事。”
李元吉站起身慢慢走到他面前,将手掌在他面前摊开,“认识这两样东西吗?”
李元吉手掌上是一只小儿项中佩戴的长命锁和一个妇人戴的指环,独孤平致顿时被惊得头皮都炸开了,那正是他妻儿的东西,他情急之下要站起身,却被大汉死死按坐在胡凳上,“你把他们怎么样了?”独孤平致怒吼道。
李元吉眉毛一挑,笑眯眯道:“你不用担心,他们母子二人很好,住在一个小院子里,有仆人和丫鬟伺候,我暂时不会伤害他们,但前提是你乖乖地替我做事,若不然....我先把你娘子扔到军营里去,你应该知道几千个饥渴的大汉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然后,你儿子....我就不说了,你明白我的意思。”
独孤平致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他居然说得轻描淡写,就算是恶魔也没有他这么坏,独孤平致心中升起一种深深的恐惧,想到自己感情深厚的妻子,想到可爱的儿子,他终于软了下来,咽了口唾沫道:“殿下要我做什么?”
李元吉点点头笑道:“这就对了,我说得没错吧!不用严刑拷打,你自然会心服口服替我做事,我喜欢这样的结果。”
李元吉坐回了位子,“我专门打听过,独孤家族对各地的产业要求很严格,每一笔货物支出都要记帐,我相信你在高奴油井那边也有这么一卷帐,我要这些帐卷,包括运货或者提货人的签名手印,你知道我要什么东西。”
独孤平致低头不语,他当然知道李元吉想要什么,只是这后果太严重了,他是出卖家族啊!
李元吉又道:“你不要把事情看得这么严重,天子早就知道你们家主暗中和张铉有联系,否则战场的高奴火油是从哪里得来,这点小事情还不至于让你们独孤家族灭九族,只是我需要警告一下你们家主,唐周大战在即,让他不要再做这种蠢事。”
独孤平致哪里肯相信李元吉的花言巧语,还是不吭声,李元吉忽然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恶狠狠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李元吉已经给你面子了,要不然让你看看你儿子的手,白白嫩嫩的小手,怎么样?”
他回头喝令道:“把他儿子的左手剁了送来!”
大汉转身就走,独孤平致顿时崩溃了,惊恐地喊道:“不要!不要动我儿子。”
“那你究竟是做还是不做?”
“我做!我做!”独孤平致哭着答应了。
“那好,我给你一天时间,明天中午之前我要看到你亲手记的帐。”
“我没有把握,不知道帐卷还在不在仓库里。”
“这个我不管,你儿子和娘子的命就在你手上,你自己看着办,明天正午前送不来,你就给他们收尸吧!”
说完,李元吉挥挥手,让手下将独孤平致押了出去。
这时,崔文象从旁边小屋里走了出来,笑道:“窦威提供的情报很准确,看来他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只是借我们的手来收拾独孤家族,此人也是老奸巨猾啊!”
李元吉冷笑一声,“我李元吉的便宜就是这么好占了吗?”
崔文象摆摆手,让周围人都下去,房间里只剩下他和李元吉两人,李元吉不解地问道:“先生想说什么?”
崔文象压低声音道:“圣上想要关陇贵族的私家军队,这是殿下的机会,殿下一定要把这支军队握在自己手中,有了这支军队,再加上玄武精卫,关中和长安就掌控在殿下的手中了,那时,殿下就不可以恭送天子为太上皇了吗?”
李元吉的眼中渐渐变亮了,这是藏在他内心深处的一只魔鬼,在崔文象不断催动下,这只魔鬼越长越大,夺嫡登基的野心彻底占满了李元吉的内心。
既然父皇已经有废除大哥太子之位的想法,那么自己为什么就没有登基的机会?
次日下午,李元吉正式拜访了独孤家主独孤篡,陪同他一起前来的还有楚王府长史宇文歆,宇文歆并不是李元吉心腹,也不是幕僚谋士,只是因为他和独孤家族关系不错,所以李元吉才公事公办地将他带着同来。
宇文歆知道今天的事和自己没有关系,他只是坐在一旁喝茶,始终一言不发。
李元吉并没有直述来意,而是喝了口茶笑道:“这一年我的事情太多,确实对关陇贵族的变化不太了解,前天去拜访窦公才知道关陇贵族内部发生了矛盾,独孤公现在才是关陇贵族的领袖,早知道我何必去拜访什么窦公?”
独孤篡对李元吉极为反感,于筠父子就是死在李元吉手中,年纪轻轻就如此心狠手毒,真不知他该遭什么的报应。
尽管心中反感之极,但独孤篡却不想给自己招来祸端,尤其李元吉带来一个小木箱子,更让他心中疑惑不解,克制住内心的不满,对李元吉道:“是不是独孤家族的子弟或者家仆违反了禁令,如果是,请殿下告诉老臣,老臣一定会用家法严惩!”
“这倒没有,我虽然严格执行禁令,但有些分寸还是要把握的,关陇贵族不管是家人还是仆人我基本上都没有动,当然发生了于筠事件也并不是我的本意,实在是父皇给的压力太大,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很难收场了。”
独孤篡倒承认李元吉说了一句实话,于筠事件李渊至少要负一半的责任,若不是他放纵李元吉,李元吉也不至于如此肆意妄为,尤其后来独孤篡才知道,使无数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的推疑令,竟然是天子的密令,独孤篡这才看清了李渊的真实面目,表面的宽厚仁德下面竟藏着一颗狠毒的心。
独孤篡已经不想和李元吉再继续废话下去,他索性挑开了话题,“既然殿下说是为公事来找我,请问殿下是为了何事?”
“是这样,父皇交给我一个任务,让我筹措一些钱粮支援军队,我能去哪里筹措,想来想去,我便去找了窦公,他很痛快,一口答应承担一部分,但还有一点缺口,就看独孤公这里是不是也表示一下?”
独孤篡之前就已经有所预感,李元吉上门绝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说得好听,李渊让他筹措钱粮,不就是要再放关陇贵族的血吗?而且让李元吉出面筹钱粮,本身就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威胁。
独孤篡冷冷道:“如果我说我们拿不出钱粮,殿下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