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很高兴楚彻他这么紧张我,但我知道,眼下我是去谈判的不二人选。
虽然我从来没想过要为了政治牺牲什么,但最起码的事,我还是会去做,去帮楚彻完成他的心愿,楚彻虽然不说,但他的心愿,我是知道的,治国平天下,他能做到平天下,日后归隐他才不会有遗憾。
我盯着楚彻的脸,笑着说:“楚彻,我必须去。”
楚彻紧紧的咬着唇,沉默横亘在我们之间,楚彻隐忍着自己的情绪,他拳头握得很紧,我可以清晰的看见他凸起的血管,沉默了片刻之后,楚彻痛苦的说:“别人不行吗?商颂很能干的,李延也不错,卫玠••••••我真的不想你去涉险。”
我抚摸着楚彻坚毅的脸,笑着说:“楚彻,平定天下是你的志向,我是在帮你,况且,我不会有事的,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回来。”
楚彻没有退让,还是很坚定的说:“不行••••••我做不到,我不能让你去。”
我叹一口气,说:“楚彻,别孩子气了,我若不去,大楚的局势,只怕很难翻牌。”
楚彻闻言,一把扯过我肩膀,紧紧的抱住我,我任他抱着,默默不语。
时间慢慢的流走,理智最终战胜了感情,这就是心怀天下的楚彻,我爱的楚彻。他知道我说的是实话,纵然商颂李延也是难得的人才,但他们不够圆滑,不够世故,为政者,处事要周全,眼光要放得长远,更要能屈能伸。楚彻就做得很好,但他毕竟也是凡人,他不是神,他有他的爱恨纠葛,所以此刻他如此犹豫不决,如此痛苦。
现在他只有一个选择,就是让我去。
我心底叹息一下,国家在楚彻眼里,果然比我来得重要,但此刻我并不嫉妒,我敬仰羡慕这样的楚彻,若能用儿女私情替换江山万年,我想,我也会这么选择。
但来日若要楚彻放下政事,他必定会很痛苦。只是自家的江山天下,容不得旁人染指,这注定是楚彻此生的遗憾,因为站在江山之上,睥睨天下的人,注定不会是他。
楚彻抱了我很久才放开,他站起来,没再看我,声音暗哑的说:“让原峥陪你去吧,别人我不放心,危急时刻,他总会有办法救你。”
楚彻说完,自己带着一身伤走了,也许他是没办法面对我,又或者是怕自己后悔吧。
我一个人坐在营帐里,一时有些感伤,我们之间,本来相聚的日子就不多,况且我此去,此去也不一定能活着回来,为什么不和我多待一会儿呢,楚彻,我甚至连想你的话都还没说一句。
如果这是最后一次和你相处,我想,让时间延长一点点,就好了。因为我也没有把握,自己能全身而退,谈判本来就是九死一生的事,况且我面对的是一国之君,只有他一句话,我即使费尽心机,也免不得一死。
营帐外到处都是风,夏日难得的凉快,我坐了许久,直到商颂来找我,没错,他是来找我的。
商颂撩开营帐的门帘,面容平静,他说:“卫公子,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我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说:“好。”
商颂很自然的转身又出去了,我有点摇晃的站起来,深吸了几口气,恢复到很自然的表情,也跟着出去了。
商颂看我出来,脸上终于带了一点微笑,说:“军营往外几里,有个很不错的地方,我想事情的时候无意发现的,我们去那里吧。”
反正去哪里我无所谓,现在有人陪着,我一个人不会胡思乱想也好,于是我很客气的说:“但凭商大人做主。”
商颂看着我,微微笑了一下,说:“请。”
我也很客套的说请,然后两个人就往军营外走去。一路上都有士兵向商颂行礼,商颂都只是淡淡的点头,不过这也见怪不怪,比他更怪的楚彻,是连头都不会点的,楚彻就是一个十足的官僚主义。
我在心底腹诽,面上还是很平静的表情,我跟着商颂一直走,一路上我们都没说话,还真是真正的陪他走走。
走了一段路之后,身后的军营早已经甩远,身边的风景不断的变换,最后我们到了一处很开阔的空地,那空地尽头,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悬崖。
此地开阔,风从四面八方涌来,西方的太阳也快落下,此情此景,倒也别有一番风味。但我此刻,却并无欣赏的心情,我冷静的问商颂:“商大人找卫某,不会只是想卫某陪大人散步看落日的吧?”
商颂望着我,他的眼眸如深渊,我不敢望进去,只好假装若无其事的望向别处。
夕阳渐渐西沉,商颂就那么望着我,然后有点恍恍惚惚的说:“芸晚,和我,也要这么客气吗?”
我一下子呆住,原本我以为商颂根本就不可能认出我来,但从何时起,商颂他知道我是向芸晚的?为什么呢,我装扮得这么好,他怎么会认得出来?
商颂好像听见我的心声,他自嘲的笑了一下,看着西边渐渐收起的太阳,无限惆怅的说:“无论你的容貌,你的身段如何变化,我都不会认错你,你的眼睛,永远这样清澈如水。”
下面的话我不想继续听,有些人有些事,知道了并不一定就会快乐,我从来就是这样一个自欺欺人的人,于是我咳嗽道:“商大人的确好眼力,芸晚佩服。”
商颂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我继续调转头,当作没看见。
向芸晚的容貌的确算得上是倾国倾城,所以有这么多人喜欢她我也并不稀奇,也许有人喜欢先前的向家大小姐,也许也有人喜欢现在的我,但我和向芸晚,彼此不可分割,我必须接受作为向芸晚这个身份,给我带来的一切,无论好坏。
商颂望着我,一字一顿的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到军营来。”
商颂用的是陈述句,不是问句,他并不是征求我的意见,而是很直白的要答案。我为什么会来?因为楚彻!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因为我爱他,我想帮他,即使要我粉身碎骨。
于是我淡淡的笑着,说:“因为楚彻。”
“你爱他吗?”
“爱。”
“爱到不惜一切,连死也不惧吗?”
“是。”
听到我的回答,商颂一下子沉默了,我也沉默,过了许久,商颂抬起头看我,眼睛里面的伤痛已经无法掩饰,终究他还是爱向芸晚的啊,爱到无法自拔,而现在作为向芸晚的我,今生只能说抱歉了。
“罢了,如今你心心念念的只有楚彻,旁人为你付出再多,你又岂会明白呢,芸晚,此地危险,不是你久留之地,早早回去吧。”商颂的话说得很轻,里面夹杂着无限的怅然。
“芸晚谢商大人好意,但芸晚此来,绝不独回。”
“你还是如此倔强啊,我也许••••••真的错了。”
我没有说话,这样的对话继续下去,丝毫没有意义,商颂也意识到也许自己说过了,他自嘲的笑笑,说:“是商颂逾矩了,和卫公子出来散步,商颂很开心。”
“卫某也很开心。”
“走吧,我送你回去,王爷找不见卫公子,又该着急了。”
我点头说:“好。”
回程一路沉默,回到军营,商颂在军营大门口站住,目送我远去,他说军令如山,将士私下不得结党,我明白商颂的意思,我微微一笑,然后转身回我的营帐。
刚走到营帐外,就见绿意在营帐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见我回来,神情才放松下来,我笑着解释道:“我只是出去走了走,没事的。”
绿意仍然一脸担忧的说:“公子,这里可不比得京城,今后公子要出去,也先告诉绿意一声,免得绿意担心。”
我吐吐舌头,连忙应允,否则不知道这姑娘下面又该说多少教育我的话了。
虽说绿意现在还是叫我小姐,很多事情还是尊卑有序,但比起最开始,已经有了不少的进步了,我也并不怀疑绿意会再背叛我,其实我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会这么笃定,但我就是确信,绿意值得我信任,也许这是我作为一个现代人骨子里性本善的观念吧。
天黑了,而我一直还没见到楚彻,楚彻的帅营里也一直没人,将士都说没看见楚彻。我一时失魂落魄,突然觉得很累,我不想动,只静静坐在帅营里,我在等,却不知道自己究竟等什么。
这样的感觉,令我很害怕。
我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像女人,患得患失的了?我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把楚彻,融进了我的生命里,宁愿不要自己的生命,也舍不得他有一点的危险••••••
我究竟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