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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过家庭矛盾后的第五天, 我脑中忽闪出一个念头,而这个念头仅存了一瞬,我便做出了决定。

再去一趟雁山。

这个念头我已经盘算许久, 只是, 每次在快要回忆起那个孤僻医者的长相时, 背后就莫名一阵寒意。

其实, 我已经记不得他的样貌了, 毕竟过了千年,按道理来说,在我脑子里面, 他的骨灰都成化石了,但可怕的是, 我对他那张嘴印象深刻, 至今记忆犹新, 桃红色薄唇,整个形状完美到不行, 尤其一张嘴,你压根别想往下说完一整句话。

想想,在雁山求医的过程里,我同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开门呀。

惨痛的回忆让我很是头疼, 求医半月, 我都是在他家门口度过的, 风吹日晒, 偶尔还淋个雨, 好在我是僵尸,要不早归天了。不过嘛, 他还不算太坏,至少没让我饿着肚子,那半月里,我没瘦还胖了些。在踹了他一脚逃离雁山后,我一度觉得可惜了,想着,他要是再温柔些,咱俩那便是大好姻缘。

现在,姻不姻缘再和我无关,关键的是,重生一遭,离我上回逃离雁山已过了四个月之久,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想他应该还记得我,就是不晓得他气消了没?

我踹他,是因为他冲我发火,且态度恶劣,而他冲我发火,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所以,我做错了什么?隔了千年之久,我竟回忆不起一星半点,最终,想得头疼欲裂,我放弃了。

念头定下,选了个宜出行的黄道吉日前往雁山。想想三国,人刘备三顾茅庐,才请得诸葛亮,可我,不过才去了一次便落荒而逃,于是,多备了些干粮,因为这回将是场持久战。

以赎罪的态度请示了爹娘,在得到许可后,我把伍素托付给爹,雄赳赳提着包袱出了家门。

赶了个早,卯时,可船家说要辰时才能开船。心有些凉,只好躲在暗角处四周张望,兴许是样子有些畏首畏尾,船家误以为我是在逃要犯,带着一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的表情要去衙门报案被我拦下,好说歹说,才解开了误会。抹了一把汗,继续躲着,直到听船家说要开船了,起身,拍去灰,长长出了一口气,心中顿时明朗了。

向前走,正在此时,身旁有个声音道:“方才松了一口气?”

我笑回了声:“是呀。”蓦然愣住,偏偏头,一股子苦涩难以表达。

就差了一点点,差一点我就可以用飘然的心情前往雁山,可偏偏......再看看,真是沐澈本尊,挠挠眉,干笑:“好巧呀。”

沐澈挑眉:“不巧。”

我看了看正在催促的船家,再看看沐澈,思考片刻,小心翼翼踏上船板,走了两步停了停,转身挡住了跟随其后的沐澈,向着他道:“我都说不用你跟着了。我就纳闷了,身为捕快的你,拿着朝廷俸禄,未免也太闲了吧?”我看着他,表示他可以回去为国家卖力了,可他却执迷不悟,一把抓住我的手,上了船。

望着眼前的街道慢慢模糊,我悔恨不已。

两天前,那是一个夕阳西下的场景,我算着账,橙黄色的夕阳像是在门口拐了个弯洒在柜面上,接着不多时,便生了想要再去雁山求医的念头,再接着,沐澈来了。

其实,经过上回,我已不敢再拿正眼看他,因为觉得那天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因为觉得若是相视了,他会察觉到我的不自在。

我胡乱动着笔,装作认真算账的样子,听到他慢慢靠近,心简直快要跳出来了。等他停步,我抬头,有些手足无措,因为怕他一开口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就抢了个先,同他说了说我的念头。

他说要陪我一道去,想着要委婉谢绝其好意,可当对上眼神时,不知怎的就鬼使神差抖着唇,期期艾艾答应了。

图得一时嘴快,才有了现在这般要命的事。

只是,他是如何得知我今日要前往雁山的呢,不动声色往右边瞅了眼,沐澈好像看出我在想什么,闲闲倚在船舱边,道:“好像听你说今天是个宜出行的好日子呢。”

我怔住,隔了会才想起昨天在自制万年历上算日子画圈时,他刚好进店,明明已经身手敏捷挡住,可还是被发现了。

坐在左侧的杂物堆上,背对着沐澈,我闷闷不乐,在已经慢慢消化我是半文盲这个过程里,又开始为智商堪忧。望着海面,有风吹来意外凉爽,心情也因此好了一些。正想着这回要如何才能求得那孤僻医者随我去桃雅时,杂物堆微微陷下,侧首看去,是沐澈。

我瞪了他一眼,想要开口,却见他将面凑近,我吓了一跳,想逃,逃不得,因已经僵住,而且,鸡皮疙瘩布满全身。

在心快要跳出来时,他停住,面与面只剩下一个拳头的距离,我心头鹿撞,担心他是否会因此而听见这恼人的声音,当担心无从消除时,他只是微微一笑,继而直起身子望着波澜起伏的海面。

我愣住,接着没由来火了,先稍稍离他远了些,而后朝着他道:“你居然戏弄我!!”

沐澈将身子倾斜半倚在杂物堆上,面色平静,与我对视了一会道:“那,你是要我戏弄你呢,还是不要我戏弄你呢?”

我慢了半拍,思索再三,总觉得哪里不对,隔了会才迟迟悟出多层含义,于是,顿时被惊得哑口无言,窘得满脸通红:“你......”我缓缓站起身,指着他,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能气得坐在了地上,将面埋下,并做出一副谁都看不到的咬牙切齿模样。

耳边,海浪声,熙攘人声,还有身旁,那极其可恶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