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奕沉渊一番话,引得金乌大圣怒发冲冠。
这个人族剑修小子,伶牙俐齿,每次交锋,都要言语上占尽便宜。
“混账……”
金衫童子眼神里涌现血丝。
“陛下!我替您杀了他!”
白亘却是摇了摇头,淡淡道:“何必理会?跳梁小丑罢了。”
竖子只会逞口舌之利。
他知道,宁奕和沉渊这番话,只是为了激怒自己……他们如今所能做的,也仅止于此了。
这宁奕,敢口出狂言,也只是因为他龟缩于北境长城之内。
“一切按计划行事。”
白亘轻描淡写道:“取摧魂幡,他们若敢出阵,便以困阵困住。”
说完,他缓缓向后退去。
神念消散。
他没什么心情,来与宁奕浪费时间……这二人出城的那一刻,他便看出来了,这番天外天阵纹内的侮辱叫战,只不过是试探。
……
……
雪白琼楼上,白帝身影消散。
“果然只是一缕神念抵临。”
沉渊君皱眉说道:“那么这只永堕军团……看似声势浩大,其实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
“他还真能忍呐……”
宁奕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感慨。
这般羞辱,竟无动于衷。
但事实上,宁奕心底对白帝的不予理会,并不感到意外。
从龙绡宫,到青冥天,再到铁穹城……白帝已不是第一次隐忍退让,这位东妖域皇帝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名声。
胜者为王。
当他站在两座天下之巅,击败一切对手,那么往后的历史,也将由他来撰写。
这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大隋天下的高层中,有影子存在。”沉渊君声音严肃,道:“这个人……至少能接触到光明密会的情报信息。”
白帝要阻止北境长城飞升。
就是这个“内鬼”传递而出的情报。
宁奕神情复杂。
在北境之战触发之前,太子其实已经给了提醒……
只是知其存在,易,引起现身,难。
宁奕沉默了许久,斟酌道:“密会里的每个人都没有问题……这个人,应该是在密会之外。”
对于自己拟定的名单,宁奕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密会一共十一人,每一个人的案底都经过了数次审核。
宁奕推着轮椅往回走去。
空之卷扭曲。
两人回到烽燧台座之前,千觞君,裴灵素,此刻都在此处等候。
“师兄。”
“师兄。”
二人看到沉渊安然无恙,松了口气……事实上刚刚出城,是一个颇有风险的举措,若白帝真正亲身抵临,以灭字卷击破天外天,那么便免不了一战。
毫不夸张地说,若真如此,整座北境战争的胜负,都将压在这一战上。
“他必定是神念之身。”
宁奕看出了两人担忧,轻声笑道:“否则……在铁穹城,就不会退却了。”
白帝甘愿在铁穹城撤离,隐忍宁奕三次,最根本的原因,便是他不能接受一丝一毫的失败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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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太强大,太自负。
所以……也太依赖自己的力量。
如果没有看见不朽的希望,或许白亘在铁穹城便已经进行了命运的赌博吧?
“师兄,我们如今敢如何是好?”
千觞君望向远方,咬了咬牙。
天外天阵纹将巍峨北境包裹,但不断有兽潮撼动阵纹的声浪,穿透屏障滚滚传来,声势浩大,震人心魂。
那只不朽军团,一拨一拨,以血肉之躯,冲击北境,以此消耗天外天阵纹的星辉储备。
这座大阵,每时每刻都要燃烧大量的星辉灵气。
这么做,是给北境施压。
“白帝如此急迫地派遣这只军团攻打我们……就说明他确确实实怕了。”
裴灵素深吸一口气,面色凝重,她双手按在城墙之上,远眺二十里外的滚滚血潮,道:“师兄……最好的情况,就是在天外天阵纹被攻破之前,完成北境的飞升工程。”
听闻此言。
宁奕从剑气洞天中取出储物宝器,道:“这是飞升所需的最后三种材料,我已经尽数集齐。”
极阴炽火,仙藤,铁锈鳞。
“材料齐全,是个好消息。”
沉渊虽这么说,可面色却并未轻松下来,他手指叩击轮椅椅把,抬首问道:“可是飞升阵纹的进度……是不是差得太远了一些?”
“一成。”
裴灵素竖起一根手指,神情有些无奈,道:“北境飞升的完成进度,目前只有一成。剩下的这些……以北境阵纹师的数量来看,恐怕还要半年。”
“半年……等不了那么久了。”
沉渊摇头道:“更何况,白帝不会让我们轻易进行飞升。一旦我们的阵纹师出城,东妖域还有其他手段。”
天外天阵纹,可抵血肉冲击,却难抵神魂袭杀。
“整座长城的修筑,分为内壁外壁两个部分。”裴灵素低眉思索片刻,道:“我们可以从内壁开始……只是阵纹师数量太少了。”
说到这里,她望向宁奕。
千觞君也喃喃道:“天外天阵纹所需的星辉灵气……也需要支援。”
“北境面临巨大攻势。我们不能只挨打,不反击,灰界和草原,是很好的两个入口。”沉渊坐在轮椅上,认真道:“大隋的涅槃境也是时候反攻了。”
三道目光,齐齐汇聚在宁奕身上。
宁奕心领神会。
他轻声道:“我这就动身去天都。”
北境的阵纹师需要大量填补。
星辉灵气,战备物资,需要支援。
再加上灰界草原的涅槃反攻。
这三件事……都需要一样东西的加持。
皇权。
两座天下之间爆发战争,大隋万年来建立的皇权制度,在此刻体现出了极其强大的重要性……四境权力都被掌握在天都皇城之中,最大程度的调控,最快速度的派遣,全都得以实现。
“对了……”沉渊想到了一件事,沉声道:“最近几日,关于阵纹师之事,其实北境已经上报,连续给天都发了三篇帖文,可是太子均未回复。”
哦?
太子对北境之局关怀备至,事无巨细,亲力亲为……飞升之事非同小可,怎会搁置帖文?
宁奕心头隐约有些不祥预感。
“天都可能出现了一些情况。”
沉渊揉了揉眉心,带有三分歉意,道:“将军府其他人,实在是分身乏术。如今……只能麻烦你了。”
宁奕也笑了笑,他轻声道:“说什么呢?有我在,师兄放心便是。”
宁奕望向裴灵素,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丫头的容貌,憔悴了许多,北境飞升的阵纹图纸,数量庞大到了星君境演算起来都极其吃力的程度……她要负责监察审核每一处阵纹,还要负责教导年轻阵纹师,拆解图纸。
大隋天下,能做此事的,只有她。
宁奕的心思,还没开口,就被裴灵素看破。
丫头笑道:“别瞅啦,有什么好看的?这几天没日没夜钻到北境墙根底下,现在肯定灰头土脸的。”
宁奕伸出一只手,替丫头将散乱鬓发捋起。
他认真道:“你很好看,比先前还要好看。”
“这句话我很爱听……”
裴灵素笑意收敛,声音很轻,但很有力。
“可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她认真道:“我不要你心疼我,我们现在尽一份力,未来都将有一个人多活下来,这就足够了。”
是啊。
战争已起。
自己已不再是当年那株稚嫩野草,而是长成了一株参天大树……宁奕眼神变得冷静下来,他的背后是北境长城,是大隋天下亿万生灵,这里绝不可被白帝攻破。
“动身吧。”
裴灵素替宁奕整理衣襟,道:“等白帝头颅落地,你我再相庆。”
“好。”
所有杂念全都摒弃。
宁奕指尖划过,虚空破碎,一扇门户浮现。
……
……
天都皇宫。
枯草翻飞。
春来万物兴,可这里一片死寂气。
有大气运者,命之将寂。
太子寝宫不断有人进出,所有人的面色都是一片苍白……披着麻袍的道士立在寝宫之外,个个神情难看。
“这些帖文不必送入宫内了,就放在这儿吧。”
海公公站在寝宫殿门之外,拦住进谏送帖的车厢,声音嘶哑,道:“放在这,我自会处理。”
最近四境之内颇不太平,帖文太多,只能以车厢来装,一车一车往寝宫来送。
送帖的小宦官闻言之后,神情并无异样,恭恭敬敬离去,留下一车帖文。
事实上。
有权力处理进谏帖文的人,除了太子殿下,便只有顾左使。
这几日顾左使可太忙了。
经由分摊,还被送入寝宫的帖文,恐怕已是四境之内的一些重要事务。
海公公神情担忧,这些帖文,只能继续送去昆海楼……可一直这样下去,该怎么办?
忽而。
一道低沉声音响起。
“太子身体到了什么程度?”
海公公一怔,旋即挪首,宁奕正站在寝宫殿门之外,抬首望着牌匾……死气浓郁,难以掩盖。
来到天都的这一刻,宁奕便知晓北境帖文为何没有回复了。
没有想到,上一次见面时候,关于太子命数不久的直觉。
竟然应验地如此之快。
对于宁奕的突兀出现,海公公已经习惯了,在这般危急时刻,看到宁奕,反倒让他心里踏实了许多。
海公公深吸一口气,道:“殿下龙体……实在不容乐观……宁山主亲眼去看便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