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远之越说,声音越飘,间或带上几个颤音,直把沈煜听得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哆嗦着问:“远,远之,真,真的吗?你看到那……那个女人了?她还叫我相……相公?你……你是不是,是不是骗我的?是不是?”
李远之端着一张惨白如死人的脸,阴戚戚地问:“你看我像是撒谎的样子吗?”
沈煜瞬间白了脸色,瞪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想了两秒,突然叫道:“等等,远之,不对,你说那女鬼跟着我,可我当时是和粉丝在一起的,你怎么知道那女鬼叫是我,而不是粉丝?”
安倍音弥听沈煜提到自己,表情特别无辜,眯着一双桃花眼,说:“沈煜,我其实很希望那位女鬼叫的人是我,可你忘了一个前提,我是日本人,所以,就算我的前世有个鬼新娘,但大概也不可能是中国人。”
沈煜一听这话,立刻反驳,道:“呸,什么日本人,你们小日本早几千年前,就是我们中国人的后代,所以,你的前世很有可能是我们中国人,有个中国的鬼新娘,那绝对是合情合理的。”
说完,沈煜转头,表情急切地看向李远之,说:“远之,你说是不是?”
李远之直勾勾地看着沈煜,神情似有不忍,幽幽地说:“可是,沈煜,那个女人的手一直搭在你的肩膀上,若是你认为她叫的是安倍音弥的话,那我也没办法。所以,今天晚上,你睡觉的时候可要留心了,别半夜梦醒,有人贴着你的后背叫你,相公,奴家来给你暖床……相公,清允许奴家为你宽衣……”
李远之说得兴起,似有没玩没了的趋势,突然,头顶天花板噼里啪啦一阵轻微的电流声响过,下一秒,眼前一暗,整个屋子瞬间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停电了?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状况,屋里先是静了两秒,两秒后,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沈煜和安倍音弥,黑暗中,两人猛地抱成一团,扯着嗓门,惊天地泣鬼神地尖叫了起来,那声势差不多能把屋顶掀翻了。
李远之虽然没有像他们一样发狂尖叫,但也吓得不轻,冷汗几乎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侵透了衣襟,身体一软,脚下踉跄,差点摔倒,脑海中的第一反应便是,有鬼!
但这个相反随即又被他否定了,如果说,此刻停电是因为有鬼作怪,那把楼上的白乙放在什么地方,有他在,哪个不知死活的小鬼会主动来老宅找死?
不过……若真是有鬼作怪的话,那这个上门找麻烦的人的实力难不成在白乙之上?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李远之的心头像是被人压了一块大石头,直往下沉,没等眼睛适应黑暗的光线,便拖着软成面条的双腿,一路连滚带爬地往楼上跑去。
李远之凭着直觉,一路奔到卧室门前,想也没想,抬手,推门,惊慌失措地叫道:“白乙……”
然而,门开的那一瞬间,白色的灯光扑面而来,李远之直觉眼前一阵发黑,忙闭上眼睛,不过一秒,便又睁开,只是视线依然一片模糊。
李远之努力眨了眨眼睛,心里担心白乙的安危,也顾不上眼前黑影幢幢,抬脚就往里面冲去,不想,没走两步,便一头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李远之几乎本能地伸手,抱住眼前的人,微微仰头,关心地问:“白乙,你没事?”
白乙伸出手指,摸上李远之被泪水沾湿的睫毛,摇头,说:“我没事。”
李远之闻言,缓缓呼出一口气,疲惫地把头埋入白乙的脖颈,低声说:“刚才突然停电,我以为有鬼作怪,你……”
“嗳,楼下没电,楼上为什么有电?”李远之终于发现异常,因为楼下安倍音弥和沈煜的尖叫声似又高昂了几分,明显电还没有来,可,此刻,卧室里地灯明明亮着的啊……
难道沈煜他们遇上了什么怪事?亦或者是下午他看到的那个女鬼找上门了?
李远之忙推开白乙,拉着他就要往楼下跑,救人,只是他还没走两步,便又被白乙拉了回去,白乙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收手,把人扣在怀里,说:“不用管他们,他们没事!”
耳边的尖叫声仍在继续,李远之将信将疑的抬头,直直地看入白乙的眼底,片刻后,眼睛一亮,幡然醒悟,问:“楼下停电是不是你弄的?”
白乙的手掌托到李远之的脑后,低头,吻了吻他眉心,嘴唇沿着他的鼻梁下滑,落在他唇上,毫不愧疚地坦然道:“你在楼下待的时间太长了。”
“……”李远之惊愕地睁大眼睛,蓦然红了脸,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说:“我去洗澡。”
白乙轻笑了一声,压着李远之的后脑勺,在他温润的唇上咬了一口,才放开他,李远之一得了自由,便快速地冲进浴室,那样子,像是后面有鬼在追他似的。
当然,其实也没错,白乙不就是鬼吗……
一刻钟后,李远之洗完澡,站在洗漱池前,擦头发,平滑的镜面上蒙了一层雾气,看不清人的面目,李远之含糊地咕哝了一声,伸手,在镜子上抹了一把,再抬眼往镜子里看去,整个人一僵,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
下一秒,他又迅速地回头,往自己的身后看了一眼, 发现自己的身后并没有人,他直觉后退了一步,转头,看向镜子里的人影,面色难看得要死,问:“孤桦?”
镜子里的人转过身,透过镜子看过来,轻声道:“远之!”
此刻,洗漱池的镜子里倒影着并不是李远之的样子,而是孤桦,这种感觉很怪异,就像在看电视,亦或者接视频电话。
然而,李远之一点都不喜欢,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背过手去,手指摸上门把,想要夺门而逃,不幸的是,门根本开不了。
刚才还雾气蒸腾,如同蒸笼的浴室,不知何时阴冷了下来,李远之心头直往下沉,湿冷的寒气沿着他的脚底缓缓上升,后背很快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李远之激灵灵地哆嗦了一下,紧了紧身上的浴袍,抬头,看向镜子里的孤桦,冷声问:“孤桦,你想干什么?”
孤桦笑容柔和,手指轻点镜面,李远之以为他的手指会穿过来,还好,如此惊悚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孤桦见李远之面色警惕,眼神惊恐,不悦地皱了皱眉头,说:“远之,你怕我?为什么?”
李远之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是衣袖下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他心底的情绪,孤桦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反应,声音放缓,像是怕吓到他一般,轻声说:“是不是因为今天的下午的事情?”
“你说呢?”李远之没好气地反问,心里气得不行,暗想,孤桦这人,不,这妖可真够阴险的,居然明知故问,真是够了。
正常人见到妖怪,都会害怕好不好,他又不是安倍音弥那个缺心眼的货,更不要说,沈陌前世是杀孤桦的凶手,所以,李远之现在面对孤桦,除了害怕,还隐隐有一股做贼心虚的罪恶感,这才是他此刻的全部心情。
不过,关于沈陌是杀孤桦的凶手这件事,他是绝对不会告诉孤桦的!
孤桦细细地打量了李远之一会儿,说:“远之,你不必怕我,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你,下午的事都怪我,因为突然遇上日全食,我太害怕了,所以才会吓到你……但是,我保证,以后不会了,真的……”
李远之挑眉,挥手,打断他的话,直截了当地问:“你找我,到底想干什么?”
孤桦被他突然打断话题,不适地愣了两秒,掩嘴,轻咳了一声,说:“白乙在你的院子外面设了结界,我想找你,可进不去,只好通过这种方法与你沟通。”
说着,孤桦停顿了一下,见李远之微皱的眉头,似乎夹杂着丝丝不耐烦,忙把话题转到重点,说:“远之,我来找你,只想告诉你一件事,你要小心白乙,他没安好心。”
李远之本来以为孤桦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消息,没想到竟是这件无关紧要的事,遂平静地说:“若你只是告诉我这件事的话,那真的没有必要,因为从一开始,我就已经知道他和沈陌有杀身之仇了。所以,现在你能让我把门打开吗?我很困。”
孤桦闻言,脸色变了变,难以置信道:“远之,你不担心害怕吗?白乙,他可是会随时杀了你的。”
李远之耸肩,无谓地扫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说:“这是我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孤桦瞪大眼睛,表情受伤,似乎李远之做了什么天打雷劈的事情一般。
李远之看他如此表情,身上的鸡皮疙瘩又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心脏都扭曲了,说:“行了,孤桦,别演了,我知道你的目的是金玉菩提,容我最后重申一遍,那东西,我真的没有,请你放过我,行吗?”
“你……”孤桦蓦然红了眼眶,白皙的脸上开始浮现犹如蛛丝网一般的血色纹路,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异常狰狞可怖,只见他阴笑了一声,说:“远之,白乙或许告诉了你,是你杀了他,但是他肯定没有告诉你,在那之前,他日日跟在你身边,可没安什么好心,他对你早就图谋不轨了!”
白乙对他,不,对沈陌图谋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