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李远之在市博物馆看到了传闻中的七宝如意石,这是一批来自印度国家博物馆的展品,共一百零七件展品,那块石头就是其中的一件。
“这黑布隆冬,千疮百孔的石头就是七宝如意石?”沈煜整个人巴在展柜上,一脸嫌弃,“这东西到底干什么用的?”
“不知道。”展品信息上只简单了写了名称,发现日期和地点,李远之掏出手机,偷偷摸摸的拍了好几张照片,“等下回去,问问我小叔,佛教的东西,说不定他知道。”
说起来,两人会来博物馆完全是巧合,那天白乙消失之后,李远之越想越觉得这七宝如意石有些古怪,上网查了一下,正好看到有消息称市博物馆近期将展出一批来自印度国家博物馆的文物,其中有一件就是七宝如意石。
只是网上关于七宝如意石的信息少之又少,除了出土于阿旃陀石窟之外,再也没有更多有用的消息。
阿旃陀石窟,位于印度西南部马哈拉施特拉邦奥兰加巴德县阿旃陀村的瓦古尔纳河谷,是在离谷底76米的悬崖峭壁上开凿成的一处佛教庙宇,公元前1世纪开始建造,到公元7世纪才完工,工期长达700余年。30个石窟高低错落,绵延550米,环抱成新月形,俯瞰清流翠谷,石窟内有石雕佛像和壁画,壁画的主要内容是释迦牟尼的生平故事,还有一些反映的是笈多王朝的宫廷生活。
结合这些消息,不难想象这东西与佛教有关,只是这佛教的东西,白乙他一个鬼要它干什么呢?
突然,沈煜叫了起来,“卧槽,远之,你看前面那个穿格子衬衫,带黑色棒球帽的人是不是季言?”
李远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好对上那人看过来的视线,还真是季言,只是他人看上去非常古怪,见他们走过去,居然转身就跑,两人忙推开人群,追了上去。
从楼上追到楼下,又从室内追到室外,站在博物馆的出口,眼前是人来人往的大街,哪里还有季言的身影,沈煜扶着腰,七喘八喘,虚弱地说:“我看季变态八成心里有鬼,不然怎么看见我们就跑。”
“他有些奇怪。”李远之弯腰,双手扶在膝盖上,喘着粗气。
“哪里奇怪?”沈煜问。
“你刚才有没有注意,季言的眼睛很红,像是充血了一样。”想起季言刚才那双眼睛,李远之觉得身上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那哪里还像人类的眼睛,简直像恶鬼。
两人在博物馆周边一直逗留到傍晚,再也没有看见季言出现,只好回去,李远之回到家,便打电话给他家小叔李馗,把今天拍的照片发给他,问他,这七宝如意石到底是什么东西。
电话那边,李馗支吾了一声,说要查一下资料,听到这话,李远之就知道没戏,他家小叔估计也不知道这七宝如意石是什么东西,他悻悻地挂断电话,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心想,连他家小叔都不知道的东西,估计了解这东西是什么的人不多。
想不出所以然,李远之索性不想了,准备洗洗睡觉,浴室里雾气里缭绕,贴近体温的热水从花洒里落下来,滑过身体的肌理,舒服的李远之直叹息,觉得这段日子过得太操蛋了,不是死人,就是亡灵车,还有鬼想要他的命,人生三观被颠覆得体无完肤。
只是日子还是得过下去,每天洗个热水澡,也能幸福满满的,他伸手,从洗手台上拿过刷牙杯子,挤了一坨牙膏在牙刷上。
突然,头顶的白炽灯吱吱闪了两下,李远之抬头,心想可能是电压不稳,只是下一刻灯就灭了,浴室里一片黑暗,花洒的水在哗哗的流着,水温变凉,他冷的一个激灵,赶紧关掉,伸手摸过浴袍裹在身上,开门想要出去,却发现门打不开,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手脚冰凉,额头开始冒出冷汗,他转头,惊悚得看到浴室的窗外站着一个黑影,因为窗户的玻璃是毛玻璃,李远之看不清外面是谁,但他觉得很大的可能是白乙在耍他,立刻气愤地叫了起来,“白乙,你他妈的混蛋?这样耍人有意思吗?给我开门……”
那鬼影听了他的话反而动了起来,贴着玻璃用手指抓挠着,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李远之整颗心都凉了,立刻明白外面的东西估计不是白乙,鼻尖闻到了一股腥臭无比的味道,像是腐烂尸体的味道,他吓得直哆嗦,开始拼命地撞门,半边身子都麻木的疼,眼看一只干枯尖细的手从玻璃里伸了出来,他慌乱地拿起手边够到的东西砸过去,绝望之余,竟大声叫着白乙的名字的,“白乙,白乙,你出来,出来……”
就在那干枯的鬼手全部伸进来的时候,头顶的灯突然亮了,李远之瘫坐在地上,眼睛被白色的灯光刺得一阵发黑,眼泪直流,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睁开眼,浴室的门已经打开,窗户上没有鬼影,白乙一身白衣,光着脚,正站在门口看他,李远之一瞬间弹跳起来,猛的扑向门边的人,大声地质问:“混蛋,你去哪里了?我叫你,你没听见吗?知不知道刚才有只恐怖的鬼想进来?你怎么不在?”
李远之抖着身体,一边踢打眼前的人,一边口不择言地发泄了刚才的恐惧,把所有的过错都怪罪白乙的身上,完全忘记了白乙也是一只鬼的事实。
白乙默默地等他发泄完了,才出声,一本正经地说:“我看不见。”
李远之像被人泼了一碰冷水,“刺啦”一声,哑了炮,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无理取闹,同时心惊的发现自己潜意识里居然已经信任白乙了,完全忘了之前这鬼是怎么要他命的。
他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自己这样子,实在有失男子气概,忙推开眼前的人,手指绞着湿哒哒地浴袍,看向白乙的眼神躲躲闪闪,呶呶嘴,半晌才说道:“抱歉,我刚才惊吓过度了,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嗯。”白乙一双黑眸注视着他,语气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李远之见他站着不走,踟蹰了一会儿,说:“我要洗澡,你先出去吧。”
说着,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才磨磨唧唧地把门关上,只是刚关上门,他又急急忙忙打开,见白乙还站在门口,脸色发窘地说:“白乙,你能不能陪我……”
话刚说完,就看到白乙的脸色微妙起来,他忙挥手,结结巴巴地解释:“我的意思是说,你能不能站在门外等我洗完澡,我……”
下面的话他没说完,亲口承认自己害怕,李远之直觉好丢脸,根本说不出口,白乙目光沉沉的注视着他,眸光犹如实质,他觉得自己都快要烧着了,抓着门板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指节发白,就在下一刻,他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白乙说话了,“我在门外等你。”
“谢谢。”李远之窘得一脸血,干巴巴地道谢,关上门,快速地把自己脱光,拧开花洒,木着一张脸冲澡,其实心里却很不平静,又羞又愤,想起刚才自己丢脸地事情,上吊的心都有了。
洗完澡出来,看到白乙笔直的站在门外,李远之刚刚平静下来的羞恼又腾地一下,燃烧了起来,眼睛根本不敢看他,快速的越过他,往卧室走去,知道白乙一直跟在身后,一时不知道怎么化解尴尬,只好没话找话说,“那个,我今天去了博物馆,看到你说的那个七宝如意石了,我拍了照片,你要不要看的?”
说完,也不等白乙反应,就点开手机相册,然后粗鲁地把手机塞到了他的手里。
白乙默默地注视了他两眼,就在李远之快要恼羞成怒的时候,才把目光转向手中的手机,李远之见他盯着照片,不吱声,问:“这是不是你说的那块七宝如意石?”
白乙沉默了好一会儿,把手机还给他,才回答说:“是的。”
李远之接过手机,问:“那这石头到底是什么来历?”
话刚问完,他就感到屋里的温度降了下来,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里暗道不好,这鬼怕是又要生气了,忙安抚道:“你别生气,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我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的。”
见他还是沉默不语,只好硬着头皮转移话题,“那个,我看到浴室外面有只鬼想从窗户爬进来,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真吓人。”说着,李远之苦笑了一下,自我调侃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我有仇的?”
“他和你没仇。”
见他终于开口说话,李远之紧绷的心情松懈了下来,其实今天晚上他打心底里不想让白乙走,他被刚才浴室里的鬼吓到了,若是白乙不在,他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虽然白乙也不是一个好鬼,可能随时会要他的命,但是李远之本能的觉得待在他身边能让他有一丝的安全感,至少白乙视觉上比刚才那只干枯腐烂的东西好上很多,他绝对不想承认自己对鬼外貌歧视了。
“那他怎么会来找我?”李远之开始闲扯,磨磨唧唧地想要拖住白乙,不让他走。
“不知道。”
“那就是我这里有他想要的东西?”李远之想到那块被白乙扔了的玉章,他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你的命是我的,他不能从你这里拿走任何东西。”
听了这话,李远之咂摸着嘴巴,总觉得这句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味,若是用乐观的心态来解释的话,意识就是:你人是我的,别人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若是消极解释的话,那意思就有点惊悚了,怎么听都觉得是:你的命只能由我来终结,而不是其他人……
我去,够意味深长的,李远之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继续找话题和他闲扯,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从学校食堂难吃的饭菜一路聊到他们管理学院老教授红色绯闻,白乙像是看穿了他的意图,大部分时间都是李远之在说,偶尔他会低声应一下,表示自己有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