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尹,你先撤回来再想办法!你那位置太危险了!”见我中了妖毒,肖老二当时就想挥起飞爪过来救我,却被我一个手势制止。
从刚才唤醒洪佐的一刻开始,我心中便愈发觉得,这头妖兽对我来说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挑战,也是改变命运的试炼。半个小时以前,我还只会拿着窥蝉乱砍。在生死攸关之际,洪佐的指点和对妖兽的仇恨,让我心窍开悟,可集中意念与精魄之气,随心所欲控制窥蝉,御剑制敌。现在我又面临着身染剧毒、命损魂消的危险,只有取到妖蟾身上的凝血赤风丹,才能化解妖毒。难道,这不是这场试炼中,又一道试题吗?
见到我的手势,肖老二愣了一下,还想往前冲,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巨石上下来的齐不悔拉住:“这是他的战场,结局如何,不是你我能改变的。他是破茧化蝶,还是胎死腹中,那就看他的本事了。”齐不悔的声音不大,穿透性却极强,明确的告诉我他们已经知道了我的意图。
见肖老二虽然焦急的看着我,但也放弃了冲过来的念头。我终于了却牵挂,再次把精神击中在眼前这头垂死的妖兽上。既然它想和我同归于尽,我也只能以玉石俱焚的态度跟他玩命。不过,玩命不是送命,胆识和反应才是求生最大的希望。这是我经过多次凶险的战斗以来,积累的宝贵经验。
“小鞑子,凝血赤风丹就在妖蟾头顶的丹痕之中。不过那些蠕动的白球,乃是它的毒根。你若将毒根碰破,流出的毒涎会让你立时毙命。而妖蟾若死去,它的内丹也会因为失去毒根的滋润而枯萎。你只有在它活着的时候夺取并服下,才能化险为夷。说起来此行确实凶险,但也是唯一的办法。你可有胆绝地求生?”洪佐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语气中带着一丝挑衅。
听着洪佐的话,我的嘴角上扬了一下,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壮油然而生。妖蟾的嘴再次张开,猛的向我咬来。面对巨齿獠牙,我不能硬碰,只能闪身躲避,并尽量躲在妖蟾的嘴够不到的地方。我紧盯着妖蟾的动作,在等一个机会。我已经渐渐感到体内那种灼烧感越来越强烈,如果再等不到这个机会,我恐怕就要真的交代了。
长长的舌头像灵蛇一样窜出对着我卷了过来。我眼前一亮,任由舌头向我卷来。我能听见肖老二的惊呼,但我没有时间理会。在舌头即将窜到我近前的一刻,窥蝉闪电般从我的身后飞出,猛的戳在巨蟾的舌尖上。短剑的剑锋完全没入地面,将它的舌头牢牢的钉在地上。妖蟾的头无法抬起,似乎稍微动一下都会感到剧痛。但只有这样,才能让它老实的呆在原地;早已被妖毒折磨的体力不支的我,也才能爬上他的额头。
站在妖蟾的鼻子上,看着它额头上的肉缝,和里边密密麻麻蠕动着的白色肉球,我有种难以名状的恶心。那些肉球长在肉缝的内壁上,有的大如足球,看上去吹弹可破;也有的小如拳头,坚硬如石。
“老尹,你……你要干啥?”肖老二显然不知道我的动机,站在下边冲着我叫嚷。我回过头,笑着看了看他,随后义无反顾的扒开缝隙钻了进去。谁也不知道,这一回头算不算我们最后的诀别。
我从来就不喜欢压抑、逼仄的环境。头灯的光源照在这些长满不断蠕动的乳白色肉球,和流淌着不明液体的两壁,让我想起了那些描写太空异形的电影。由于太过狭窄,有时候我不得不紧擦着那些近乎透明的肉球而过,甚至能看见里面不断滚动的毒汁。所有这些肉球都有几根像神经一样的白线连在肉壁上,密密麻麻的伸向同一个方向。我只要顺着这些神经元向前摸索,就应该能找到妖蟾内丹的所在。
然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就像走在一条摆满了炸弹的走廊,用尽全部的力气才算勉强压住心中的恐惧。我的脚下并不平整,坑坑洼洼还粘脚,我有几次都因为鞋被黏住,险些摔倒在毒根上。
突然,我的脚腕一沉。我原以为又是自己踩进了妖蟾的某些软组织里,低头一看,却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只见我的脚腕上,正抓着一只蛙蹼一样的手。这只手从我脚下的肉缝里钻出来,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此时我的短剑还钉在妖蟾的舌头上,我若将其召唤过来,难保不在飞行的过程中割破毒根;就算它没有划破这些肉球,失去禁锢的妖蟾也会想尽办法把我从它的脑门里弄出去,给我摘取凝血赤风丹制造极大的风险。为了摆脱这只手,我只能努力向后拔去。但任凭我怎样踢踹,这只手反而越来越紧。随着我不断的后撤,这只手的主人也从地面里探出了半个身子。
这是一只被某种酸液腐蚀了一半的蛙人,半张脸都已经被融化的看不出样子,一些浓水从它黑洞洞的眼眶中流出,看上去又恶心又吓人。或许因为两栖动物的强大的生命力,让这个变异的人型生物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生存。从它破烂的制服和身上的弹药袋可以看出,这家伙和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蛙人的衣着和装备都是一样的。在它还是人的时候,应该是个有组织的武装分子。
这个蛙人也不知是怎么进来,在这里又呆了多久。它只有上半身还比较完,腰部以下则全部烂光了,活像电影里的丧尸。这家伙抓着我的脚,突然张开了嘴,一条两米的舌头一下缠住了我的脖子,顿时让我感到一阵眩晕,眼前发黑。
“哎呀,此人真是运气不好。本来就因溺毙于毒泉而化作蟾仆,如今又不慎落入丹痕之内,被酸液所化,变成了这般模样……可叹可叹。小鞑子,他这是要和你共赴黄泉啊……”
“我特么知道,你给我闭嘴吧你!”被缠住脖子的我这次没客气,直接把事不关己的洪佐怼了回去。洪佐也不恼,轻轻哼了一声又没了声息。
没有了窥蝉,我划拉着身边一切可用的东西。在我的裤兜里,我摸到一个坚硬的东西。抓出来一看,竟然是刚才肖老二用来剪开绷带的剪子。我也管不了许多,抓着剪子就扎向了蛙人的舌头。这下果然有用,蛙人吃痛瞬间缩回了舌头。我趁机飞起一脚,正踹在它的面门上,终于摆脱了它的控制。然而蛙人似乎铁了心要拉我下水,再一次向我扑了过来。我看准时机闪到一边,让他扑了个空。我也是急了,趁着它还没有转过身子,猛的扑在它的背上,对着它的脖子就是几剪子,顿时捅出一个血窟窿。然而,在他的脖颈处,我却发现了一个类似手指的纹身图案。这个图案有些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但此时的我也无暇多想,只能疯了似的一下一下用剪子戳进它的脖子。
尽管只剩下了半个身子,但蛙人的生命力和力量都比我想象的要大。它大声嘶吼着,两条粗壮的变异胳膊猛的一撑,我便被甩在了一边。然而,它也因为力量过猛,直接弹了起来,重重的砸到肉壁之上。然而,当它想再次对我发动攻击的时候,却突然全身一颤,贴着肉壁的身子竟然冒起了阵阵白烟,一股恶臭从它的身上传来。紧接着,一股绿色的液体从它身后的缝隙流出。蛙人挣扎了几下,便从肉壁上滑了下来不动了,身体变得如焦炭一样漆黑。在它的身后,是两个破损的白色肉球,正咕嘟咕嘟的往外冒着一股股绿色的毒涎。其他那些肉球被毒涎碰触之后,也会随即爆裂,让更多的毒涎汇集到一起,往我的方向快速流淌。
毒根破裂,触者必亡。这回可他妈完蛋了!眼看着毒涎很快汇聚到一起,我心里早已烧成了一片焦土。而此时的妖蟾似乎也感觉到了痛苦,竟然不顾舌头还被钉住,疯狂的甩起了头,我只能一边蹲下来保持平衡,一边快速向里爬去。
向前跌跌撞撞爬了二十多米,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块相对宽阔的空间。四周的肉壁上布满了血管和神经。正前方,一个像河蚌一样的肉团,好像会呼吸一样一张一合。在它张开的瞬间,我能看见里边一个苹果大小的东西,被许多血管与神经粘连着,黏在一个肉垫上。
凝血赤风丹!看着获救唯一的希望,我步履踉跄的往前跑着,眼看我的手就要碰触到内丹的时候,外面的肉团却猛的紧紧闭合了。墙壁的裂缝里霎时间喷出无数白色的肉线,将我的手脚缠住,将我吊在距离那器官还有一米不到的半空。一些长着尖刺、好像藤蔓一样的东西,想蛇一样顺着这些肉线慢慢向我爬来。而此时毒根里流出的毒涎,早已汇聚成一条小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这里流淌。
“唉,眼看凝血赤风丹就要到手,没想到却被困于此。小鞑子,说不定你就是命该如此……”都已经火烧眉毛了,洪佐这个老小子好死不死的又跑出来嘲弄我。
“老洪,这些都是什么玩意?有没有办法可解啊?”我心急如焚的默念。
“有没有办法可解洪佐不知。我只知道这里是妖蟾体内最重要之所在、五行之根基。集精、元、身形之气于此,汇三神六脉萦绕。你冒然闯入,其体内必然排异,将你绑缚于此,再吞噬殆尽,岂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嘛?” 洪佐顿了顿,继续懒洋洋的说:“你还别指望调动窥蝉来斩断这些精元,它体内精元何止万亿,又岂是你一把窥蝉即可斩尽的。”
洪佐的话,如果用现代医学的语言翻译过来,其实就是妖蟾体内的免疫系统察觉到了我这个闯入者,所以如同人体内对抗细菌的白细胞一样,准备将我吞噬融化。
妖蟾的免疫系统、白细胞、闯入者、细菌……我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用我所知道的一切知识去思考对策。我脑子里反复闪现过无数可能逃脱的办法,但最后又都被自己推翻。突然,我灵光一闪,想起曾经看过的一则关于癌细胞的报道。据说,癌细胞之所以能在不知不觉中生长、扩散,并最终蔓延到人体的各个组织,是因为它是擅于伪装的高手,能伪装成正常细胞骗过免疫系统的吞噬,甚至会通过“冬眠”来逃过化疗,躲在阴暗处按兵不动,一旦找准时机便死灰复燃。如果我也伪装成妖蟾体内的一份子……
“剑来!”我心念一动,立刻开始催动窥蝉。片刻间,我便听到入口处一阵破空之声,绿光闪动之处,一把寒光爆现的短剑浮在半空。“起!”我心中再次默念,窥蝉立刻在这里飞舞起来,不一会儿,就从肉壁上削下数片肉膜,停在了我的手边。我赶快扯下肉膜,胡乱的套在头上和四肢。“能做的都做了,就看老天护佑与否了……”我的心里默默的念着。毒涎已经浸满了整个空间,如果再涌进了一些,就会没到我的脚底。那些长着尖刺的藤蔓已经爬上了我的四肢,我紧闭双眼,等待最后的审判。
突然,我感觉勒住自己的肉线松弛了下来,睁开眼睛一看,那些藤蔓正在往后退去,而那包裹住内丹的肉团,也再次打开露出了凝血赤风丹。我的心里彷如一块石头重重的落在地上,没想到竟然真的骗过了妖蟾的免疫系统。然而容不得我多想,自己的身体却因为没有绑缚的力道而向下坠去,我借着最后一点力气用力,抓着肉丝向前荡去。正落在肉团之内。我不再犹豫,召回窥蝉顺势一砍,将凝血赤风丹三口两口吞进肚子。
我原以为,这个东西吃起来会恶心无比,会像嚼生肉一样难以下咽。但吃下去的时候,就像在吃牛油果,还有股淡淡的香味。不过,还没等我细细品尝它的滋味,胃部却突然感到一阵滚烫,疼的我差点摔在地上。我抬头看了一下环境,整个空间似乎都在萎缩。肉体已经撑不住我,直接将我扔在已经摸过小腿的毒涎里。只不过,我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
我没有时间犹豫。如果不赶在这里完全萎缩之前逃出去,就算我不被毒死,也会被闷在这里窒息而亡。我抽出窥蝉,心念闪动之后,窥蝉竟然带着我飞了起来。
“哼……竟然让你误打误撞得了天材地宝,你上辈子到底积了什么德?”洪佐的声音再次传来:“妖蟾已然毙命,若要深入,去它背上的毒泉看看吧……”洪佐的声音渐渐远去,而窥蝉也带着我在妖蟾额头的肉缝封闭的瞬间冲了出来。一身恶心的粘液,让在外面焦头烂额的肖老二看的目瞪口呆。
“老尹,你还让我们爬上来干嘛?”肖老二和齐不悔喘着粗气,跟着我爬上已经死透的妖蟾的背部。“这儿咱们不都来过了吗,还有什么啊……哎,这坑里的毒水呢?”在我们面前,刚才还满是毒泉的十几个水塘,此时随着妖蟾的死去,变得空空荡荡、干涸殆尽,让我们能一眼看清里面的情况。我站在接近妖蟾尾部一个不起眼的空水塘前,指了指里边一个一人多高的黑洞,第一个跳了下去。“卧槽,你着什么急啊……”随着肖老二的声音在后边响起,他俩也跟着钻了进来。
我感觉自己在坐着滑梯一样,飞速的向下滑去。随着“噗通噗通”三声传来,我们三人落在了一处不深的水域。经历了短暂的适应,我抹了一把脸,将头灯的光源调亮,前方不远处,一座高大的石牌坊,出现在我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