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璧也是分毫不让:“大哥这话的意思是我指使谭诚以次充好不成?谭诚虽然是我奶娘的外甥,和我能扯上关系,可他毕竟不是我府里签了卖身契的下人,这次的事情虽说是我替他通的路子,可我也是先看过货,觉得实在是好才答应了的,不然出了差池我也受牵连,不是自讨苦吃么?再者说,当时那一批檀香运到宫里时是经过查验的,那个时候验的都是上好的檀香,怎么在宫里几日,就成了次品了?这其中定是有人蓄意陷害!”
李元泰哼道:“这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谁不知道二弟你手眼通天,查验的时候买通个把人对二弟你来说不是易如反掌么?二弟要是真的公正无私,就该重重的治谭诚的罪才是。”
李成璧冷笑:“孰是孰非,自有父亲做主,难不成大哥能越过父亲自作主张不成?”
李元泰怒视着李成璧,李成璧也毫不客气的瞪过去,李繁君坐在上首揉着额角,只觉得头疼,他一大早就听两个儿子相互扯皮,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要说谭诚这个人,他以前也听二儿说过,很是善良敦厚,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目无尊上的事情,可大儿又是证据在手,不容抵赖。
见到赫连卓过来,李繁君忙道:“你们俩都住嘴!高卓,你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赫连卓忙道:“臣听说送到宫里的檀香出了问题,特地来打听消息的。”
李繁君诧异道:“怎么你也知道了这件事?”
赫连卓笑道:“一大早出门就听到人议论这事,我也觉得奇怪呢,以为是什么大事,这才赶忙进宫来。”
李繁君不悦道:“本来是一件小事,怎么弄得人尽皆知?难道这里头真有什么蹊跷?”
赫连卓笑道:“臣也不清楚,皇上若是疑心,不妨查一查,若是冤枉了好人,可是有损皇上英明。”
李繁君沉吟片刻。道:“区区小事,用不着大张旗鼓吧?”
赫连卓没说话,和李成璧交换了一个眼色,李成璧上前道:“父亲,这件事已经不单单是一件小事了,大哥口口声声说谭诚藐视父亲是出于我的授意,如果胡乱给谭诚定罪,岂不是说儿子也有罪?儿子请求您彻查这件事,还儿子一个清白。”
李繁君有些犹豫,李元泰不甘示弱上前道:“父亲。二弟的意思是我刻意冤枉了他。既然如此。父亲就彻查这件事,看看到底是我冤枉他,还是他死不认错。”
李繁君无可奈何,只得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要求了。也好,就交给高卓来办吧。”
李元泰抢先道:“父亲偏心,谁不知道二弟和赫连卓私交甚好,若是交给赫连卓来查,儿子不服气!”
李繁君不悦道:“那你想要如何?”
李元泰跪倒请求:“请父亲答应,让三弟和赫连卓一同办这件事。”
李繁君看看不动如山的赫连卓,又看看面无表情的李成璧,答应了。
此时的小风正在护国公府与乐雅谈话,她看着动作优雅。神情悠闲,慢慢品茶的乐雅,恨得牙根痒痒,道:“谭诚的事是你指使李元泰做的吧?你怎么这么卑鄙?”
乐雅轻轻一笑:“我只是想告诉你,以我的身份地位。我根本用不着跟你合作,照样可以让你知难而退!”
小风冷笑:“是么?乐娘子真是好大的威风,只可惜你打错了算盘,你若是直接针对我,我或许还高看你几分,可今天你居然设计陷害谭诚,实在是不要脸至极,那咱们就来较量较量,看谁能笑到最后!”
乐雅笑道:“谭诚在牢里生死未卜,现在应该不是赌气的时候吧,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你关了姝秀无双,立刻离开长安,再也不回来,我就立刻把谭诚放出来,谭诚的命,可是握在你的手里!”
小风道:“我若是不答应呢?”
乐雅道:“你若是不答应,我也没法子,可是只要我说上一句话,你这个前朝遗族的身份应该会给你带来不少麻烦吧?”
小风恨恨的瞪着乐雅,她收回以前说过的话!
乐雅压根配不上李成璧,李成璧虽然磨磨唧唧,可也比乐雅光明磊落,她发誓,在以后的日子里,一定要不遗余力的阻挠乐雅嫁给李成璧,让乐雅所求不得,一辈子痛苦,才能报今天的仇。
小风离开后,乐雅沉思片刻,换了一身衣裳带着人去了大牢,很顺利的见到了谭诚,谭诚一大早就被抓进来,虽然神色惊惶,倒也没有十分狼狈不堪,见乐雅来见他,十分惊讶:“乐娘子?”
乐雅微微一笑,道:“谭郎君可知道今天的牢狱之灾从何而来么?”
谭诚垂下了眼眸:“说是我进贡的檀香出了问题。”
乐雅道:“这也只是原因之一罢了,最大的原因是因为蒋小风,也就是姝秀无双的东家蒋十六娘,她这两个身份你应该都知道吧?”
谭诚点点头,眼中流露出些须警惕:“这和小风娘子有什么关系?”
乐雅道:“蒋小风是前朝遗族,又对当今的皇上不屑一顾,谭郎君,你应该也知道,这是皇上最大的忌讳,你和她关系亲近,如今也是受了她的牵连罢了。”
谭诚急切道:“小风娘子也被抓起来了?”
乐雅摇头:“她狡猾的很,并没有抓到她,我今天过来也是因为受二皇子所托,想救你出去,只要你写一张供认书,说自己并不知道蒋小风的真实身份,是被她蒙蔽的,便立刻能放你出去,谭郎君,你可别因小失大啊。”
谭诚愣怔片刻,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小风不是前朝遗族!她只是无父无母无人依靠的蒋小风罢了,乐娘子,我很感谢您对我的帮助,可我不能把脏水都泼到小风身上。”
乐雅耐心道:“并不是把脏水都泼到她身上,只是为了救你出去罢了。”
谭诚摇头:“我的命并不比旁人的金贵。若是让我为了一己私利去陷害小风,我做不到。”
乐雅腾地站了起来:“难道你不怕死么?难道你不怕抄家灭族么?就为了那个蒋小风,你什么都不要了?”
谭诚却低下头,再也不说话,乐雅气极,对着谭诚骂了一句“蠢货”便拂袖而去。
谭诚苦笑,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命有多金贵,父亲从军,几乎常年见不到人,母亲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好不容易苦尽甘来。父亲又骤然去世。母亲却再也无法忍受,抛下他改嫁了。
他那个时候才只有十二岁,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在学堂里念书,父亲是孤儿,也没有叔叔伯伯收养他,幸好姨母疼他,将他接过去照顾,可姨母也有自己的子女,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排斥,谭诚从小便是寂寞的。
后来虽然得了二皇子的青眼,可二皇子对他也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谭诚虽然敬畏达官贵人,却不喜欢卑躬屈膝,渐渐地和二皇子也不是那么亲近了,直到遇到了裴先生和小风。
裴先生幽默风趣,博学多才。和他谈话常常让谭诚有一种亦父亦师的感觉,而沉稳大方的小风也让他十分欣赏,他又有父亲给他留下的财产,不愁吃喝,开一间铺子也只是打发时间罢了。
乐雅的话听上去是为他好,可实际上只要自己一写那个供认书,小风就陷入了危险的境地,让他为了一己私利害了小风,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李成璧出宫后便去永仁坊找小风,却意外的发现小风正在发呆,李成璧奇道:“你不去想法子救谭诚?在这儿发呆?”
小风冷静道:“我已经有法子了。”
李成璧道:“什么法子?”
小风道:“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我是不会让谭诚代我受罪的。”
李成璧心中一冷,叫住了正欲离开的小风:“你为什么对谭诚这么好?我觉得在你心里,只怕果毅的分量也没有谭诚重,这究竟是为什么?”
小风淡淡道:“我与人相处,一向是爱恨分明,有人对我好一分,我便敬他十分,有人对我坏一分,我就回他百分,你问我为什么对谭诚如此关心,那是因为谭诚也是同样的关心我,不计报酬的帮我,信任我,所以他才得到了我的回报,和你相比,他也许出身卑微,人也不聪明,也没有什么志向,可是唯独一颗待人的真心,是你万万比不上的。”
李成璧怔怔的看着小风渐渐走远的背影,心情竟有些复杂,真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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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风去找赫连卓询问消息,这才知道他被委任与李天佑一同调查这件事的消息,顿时觉得不妙:“李天佑那个人心狠手辣,又和谭诚有过节,如今抓住机会肯定不会放过谭诚,高卓,谭诚的安危可就拜托你了。”
赫连卓苦笑道:“李天佑毕竟是皇子,如果他一意孤行,我也是没办法阻拦的,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了,我想法子护住他便是了,倒是你有什么好主意不成?”
小风道:“乐雅的目标在我,谭诚只是被我连累了,既然如此,我就顺了乐雅的心意,主动去自首,承认自己是前朝遗族,顺带把檀香的事情也揽到自己身上来,只说是我瞒着谭诚做的便是了。”
赫连卓吃惊道:“我知道你想救谭诚,可你也犯不着把自己也陷进去,你知不知道你身上背负的责任?十个谭诚也比不过一个澹台风!”
小风轻声道:“高卓,如果不把谭诚救出来,我会内疚一辈子的,人生有起有落,做人也要能屈能伸,如今既然乐雅如今想压我一头,我低低头也无妨,再者说,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会想这个法子,去以身犯险。”
赫连卓想想还是坚决道:“这事你一个人说了可不算!我要把这件事告诉果毅,让果毅也帮着想想法子。”
小风拦住了:“果毅一定不答应的!我已经想过了,即便我承认自己是前朝遗族又如何?我是孤身一人,又是个女子,能做什么?顶多是把我砍头了事,我现在唯一的法子是把这件事闹大,闹的李繁君也知道了,然后让萧倾城出面救我。”
赫连卓惊住了:“萧倾城?”
小风点头:“没错。这事还要靠你在外头替我造势,萧倾城是前朝公主,我是前朝遗族,只要她求情,李繁君未必会定我的罪,到时候顶多把我送给萧倾城作婢女,一辈子都离不开宫城罢了,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赫连卓道:“要想萧倾城救你,你定要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她,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
小风摇头:“你只要告诉她我表姐还需要我的照顾。她就一定会帮我的。我和萧倾城是有旧怨。可只要出了事,她还是会站在我这一边,你放心好了。”
赫连卓半信半疑,可看着小风坚决的样子。他只得点头答应,一边派人去布置,一边亲自把小风押送到了牢里去。
李天佑一接到旨意就去了大牢,如今正在拷打谭诚,让谭诚供认檀香以次充好的事情是李成璧指使的,谭诚自然不肯,被打的遍体鳞伤,赫连卓一看到这一幕便怒了:“三皇子,这件事皇上交给了我们两个人。即便要审讯犯人,也要我们两个人同时在场才行,怎么能擅用私刑呢?”
李天佑冷冷道:“既然接了旨意,那就该立刻过来审案才是,谁叫你四处乱跑。叫我找不到人?”
赫连卓被噎了一句,没好气道:“这事的真凶已经找到了,你也不用拷打谭诚了。”
小风上前一步,努力不去看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谭诚,道:“谭诚贡上的檀香是被我私下掉包的,我和他有生意上的往来,对我十分信任,这件事他不知情,也和他无关,一切罪名我都认了,还请三皇子别冤枉了好人。”
李天佑好奇的看着小风,道:“你是谁?”
小风道:“我是蒋十六娘,姝秀无双便是我的产业,我也是一时周转不灵,才打起了檀香的主意,该怎么罚,我都认了。”
李天佑拍手笑道:“真是没想到啊,居然有人会傻到主动认罪,你难道不怕死么?”
小风无所谓的耸耸肩,并没有答话,她的轻视让李天佑有些恼怒,这时,被打的虚弱无力的谭诚却努力爬了起来,他挣扎着道:“是我做的,我认罪,我认罪,和她无关!”
他想起了乐雅说的话,知道小风这么说都是为了救自己,一咬牙,强忍着疼痛爬了起来:“和十六娘无关!檀香的事是我利欲熏心,以次充好,我认罪,请三皇子明察。”
小风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轻描淡写起来:“谭郎君,你就别替我隐瞒了。”又对李天佑道:“你别听他胡说,他是喜欢我,才替我顶罪,可我向来讨厌欠别人的人情,索性自己来认罪。”
李天佑满脸惊奇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忽然大笑起来:“今天可真是长见识了!居然还有人争着抢着认罪的!”
他面色一冷,厉声道:“这里头定有蹊跷!都把人给我抓起来!”
立刻便有侍卫应声上前,被赫连卓拦住了,赫连卓怒道:“三皇子,虽说你贵为皇子,可也不能草菅人命,胡乱陷害人,既然蒋十六娘已经认罪,你就该把谭诚无罪释放,怎么能都关起来?”
赫连卓一冷下来脸来,倒是很能震慑人,他和赵司决不同,他是有实权的,负责守卫宫城,李天佑也忌惮几分,虽然心中恼怒,可还是按捺住道:“哪有人争着抢着认错的?这里头一定有猫腻,我让人都关起来也是保险起见,万一谭诚是罪人,却放虎归山,这个责任谁来背?”
赫连卓看看小风,见小风轻轻点了点头,这才道:“既然如此,那就按三皇子所说,先把人关起来,等到查清楚事实再说。”又吩咐随从:“去找个大夫来给谭诚治伤,可别还没审问清楚,他就先被打死了。”
随从应声而去,李天佑冷笑着看着这一幕,更多的却是把目光放在了小风身上。
乐雅得知小风主动去认罪的消息,也是惊了一下,她忖思片刻,换衣裳去了李成璧府上,李成璧也在骂小风没脑子,居然会自投罗网,正在想法子救她,一听说乐雅来了,便有些不耐烦,可想了想,还是叫人请了进来。
乐雅进来后不紧不慢的行礼问好,待到上了茶,这才道:“我听说小风主动承认檀香的事情是她做的,表哥可知道了?”
李成璧道:“知道了,你此番来是为了这件事?”
乐雅笑道:“我知道对于表哥来说小风十分重要,特意过来问问,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李成璧恨恨道:“她是自作自受,谁都帮不了她。”
乐雅笑道:“话不能这么说,小风主动去认罪,也是为了救谭诚,她待谭诚的这份情意还真是让人感动,我的意思是小风与我好歹主仆一场,能帮的就帮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