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州距灵州不足百里,灵州,汉时建城,设治所,汉家故地也,因临水而不没,故名灵州。
唐时,此地更为朔方节度使治所,唐末战乱,西北政令,多出于此,乃唐时西北军事重镇。
后西北多有战乱,数易其名,就像现在西夏人,有的称其西平府,有的仍呼其灵州,当然,这也是有缘故的,元昊立国,定都兴庆,设西平府于灵州旧址,辖下十数县,更有嘉宁军司守护。”“
后来,西夏人除藩仪,复汉礼,西平府复称灵州,不过那一次,西夏人差点闹出了内乱,一阵折腾过后,此议不了了之,西平府是叫灵州,还是称之为西平府,也没人去管了……
汉礼不汉礼的且不说,西夏人立国建制,多数学的都是汉人,党项羌人渐渐说的也都成了汉话,什么藩仪汉礼,其实并不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一次西夏人的权力争斗罢了。
不说这些灵州名称沿革,实际上,随着党项羌人崛起,灵州便已经渐渐失去了西北军事重镇的地位,这个也好理解,汉人统有西北,将此处作为屯兵守边之所在,而一旦党项羌人得势,南望秦川,定然不会将这里当做南下的起点。
不过,灵州为兴庆之门户,临近黄河,乃西北少有的水道汇聚之所在,其重要性也是不言而喻,过了灵州,兴庆南边,再无险可守,作为拱卫京师之重镇。灵州依旧有着相当重要的地位。
如今。秦军北来。中路军面对的最重要的一战,其实就在灵州,攻下灵州,则兴庆指日可待……
秦军北向,过不多久,一片片的农田就出现在秦军眼中,因为灌溉方便,所以。灵州附近,还是京师兴庆周遭重要的产粮之地。
不过现在嘛,田地之间,一片片的焦黑颜色,那是西夏人将还未收割的粮食尽付一炬而留下来的痕迹,如果秦军不退,可以想见的,来年春天,西夏京师周围数州之地,将陷入粮荒。
对于秦军来说。有利的是,过了韦州。饮水不再是什么问题了,只是粮道拉的越发漫长,中间损耗之巨,连早有预料的赵石听的时候也是眉头直皱,实际上,这也是西夏党项一族,能享国至今的根源所在。
不论是金国,还是大秦,对于西北山川之险恶,都有着足够的认识,而最困扰他们的,就是粮道。
西夏人也依仗这个,才能屡屡纵敌深入,击败比他们强大的对手。
不足百里的路程,秦军行军却更加缓慢了,远方的厮杀声,一刻也不会停止,大军派出的哨探,和西夏人纠缠来去,厮杀不绝,两支大军的较量,其实从秦军离开韦州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了。
西夏人的旗号很杂,显然来历不同,就像一个大杂烩。
报到大将军赵石这里的名字,就有数十个,其中重要的,有嘉宁军司所属,有白马镇燕军司的哨骑,还有西夏京师近卫各班直的旗号,甚至于,其中几部,打着明黄龙旗,那是正经的皇家近卫,北方各部族多数称其为怯薛军。
至于其他的杂乱旗号,无法一一细表,多数出自西夏征召的各个部族,还有一些乃贵族私军。
缺乏统属,各自为战,这是西夏人马给秦军将领们最直观的印象,无疑,对于秦军来说,这是非常有利的。
近百里的路程,秦军足足走了四天,经过两个县城,皆已人去屋空,成了空城,不过这一次,西夏人所谓的坚壁清野,对于秦军效果不大了。
没有什么能阻挡秦军的步伐,灵州城终于出现在秦军的面前,当看清灵州周遭的景象之后,便是张峰聚,脸上也露出了凝重之色。
灵州,已经让西夏人彻底变成了一座兵营,城头遍布旌旗,灵州城外,营寨连绵,即便是最有经验的斥候,一眼望去,也不再能瞧得出西夏人到底有多少兵马来到灵州。
秦军正午时分,来到灵州南十余里处。
赵石下令扎营,但这个时候,秦军扎营变得十分的困难,西夏骑兵,在秦人大军周遭,往来骚扰,给秦军制造着各种麻烦。
但秦军可不是吃素的,很快,秦军骑兵骑上战马,一队队从秦军大阵中冲出来,将一些不信邪的西夏骑兵一一砍翻下马,然后将其他西夏骑兵像兔子一般赶的拼命逃走。
之后,所有的试探,也就戛然而止了,想趁这样的大军立足未稳,冲杀一番,让十余万大军退后的事情,只可能发生在演义小说之中,十余万大军,除了一些诸如天气,水土等特异的情况之外,他们的致命弱点只在粮道上。
如果粮道短期内无忧的话,想要击溃这样的大军,只能是正面较量,像秦军这样的正规军伍,想要溃其一部,动其全军,根本不可能,而秦军立下营寨之后,诸将聚于中军主帐议事,议论的也正是那种种意外情形。
“大帅,天气渐谅,末将观西贼有固守之意,恐难在冬天之前……”
“无妨,打过才知道成不成,攻不下灵州,还退不回韦州了?”
“大帅,灵州临近黄河……据说灵州西南有大渠,若西贼筑坝,等大军困顿之时放水,怕是……”
“嗯,这个我已经知晓,也已派人探过,那条渠到是不小,可惜年久失修,灌溉农田尙可,筑坝储水却是不成,若西贼想临时修缮,却也颇耗工夫时日,与当前战事无扰。”
众将议论纷纷,赵石耐心一一作答,他知道,灵州这里汇聚的西夏军兵太多,许多将领已经失去了攻下灵州的信心。
倍则围之,十则攻之,兵法上说的很清楚。
现在赵石要做的,安抚众将之心,为了这一仗,他已然谋划许久,断不容在最后关头出什么差错。
许多人会说,当面说清楚不就完了,又不用像诸葛在关羽张飞面前似的,弄的高深莫测,以提高威望。
不过,要知道,俗话说的好,成大事者不谋于众,若今日他麾下的亲手组建的猛虎武胜军,自然无妨,但如今他统帅的,多为殿前司禁军,各部将领,也非是他心腹之人。
换句话说,这些将领,他并不知根知底,各人性情才能,他只能说知道个大概,一旦有人守不住机密,散布于军中,数十万大军的碰撞,军人被俘乃阵前常事,西夏人一旦得了些许消息,那么,这一战必定会功亏一篑。
有了这样的考量,也就不能怪他讳莫如深了,甚至于,就算张峰聚那里,在离开韦州之后,也只是叫他固守中军,护住辎重粮草,连一点口风都没露,遑论旁人了。
当然,这些各部将领们,也都非等闲之辈,几句话间,当即便明白,大帅定是另有打算,与敌决战之心甚坚,当即不再隐晦劝说,而是讨论起了制胜之法。
随即便有人提议,“西贼统属不一,建制混乱,守城尚可,野战必为我所破,不如引军做退回韦州之势,引西贼浪战于野……”
这样的提议就非常的中肯了,至于其间细节,这里都是军中宿将,你一言我一语,也就补充的非常完善。
这样的谋划,要想功成,时机的把握,非常之重要,必定要等到深秋时节,拔营回韦州,若西夏人来追,则与其决战,不来,则退回韦州过冬,坐等明春西夏人缺粮,再行挥兵北上。
大秦的国力,以及战场上的优势,都足以实现这样的战略。
但弊端实在不少,这样的战略看上去是不错,却略显平庸,弊端也实在不少。
三路大军齐进,中路军乃重中之重,顿兵韦州,徒耗粮草,会猛然加剧粮道的压力,一个冬天,对西夏人来说,分外难熬,对中路十余万大军来说,也是如此。
就算西夏人追上来,一战之下,击破西夏人大军,以秦军现在的状况,也不可能全歼敌军于野战之中,最多最多,是顺势拿下灵州,那个时候,大军疲惫,又多有损伤,必须修整。
那时西夏人可重新整兵,固守静州等处,冬天之前,大军是别想去到兴庆了。
那样一来,其他各部将领不提,赵石这位诸路兵马总管,威望受损不说,朝廷之诘难,也将随之而来……
等到议的差不多了,众将都听了下来,各个沉默不语,脸色有些难看,随大将军而来,是要建功立业的,此时的结果却是胜败皆有不妥,谁心中会好受了?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赵石,终于抬起头,凌厉的目光在众将脸上扫过,众将一碰他的目光,尽皆心中凛然,随之便想起这位大将军的手段,心中那点怨言和憋闷,顿时不翼而飞,人人低头俯首,做恭顺状……
什么是军中威望?这便是军中威望的最直接的体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