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打听

赵石沉吟了一下,眸子敛了敛,顺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文书,却是瞧也不瞧一眼,手一抬的功夫,便随手扔在了卧榻旁边的矮几上,文书在上面滚了滚,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声音虽小,这时却好像在面前三个人的心头猛的敲击了一下,虬髯汉子脸色立马转青,变得难看无比。

其他两人也是神色大变,赵飞燕还罢了,剩下那个白面无须,身形有些微胖,一直眯着眼睛不做声的,也猛的抬头,瞪圆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瞅着赵石,要知赵石再是受皇帝宠信,到底还是个臣子,职位也不过是个羽林将军。

想他们内衙之人,虽说职权都不算大,但凡是知道他们身份的,官职再高,见他们找上门来,不要说得罪了,哪个不是战战兢兢,唯恐言行有所差错,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求得了枢密院签发的文书,并没有随随便便到兵部领上一纸钧令,也算是极为看重此人了,不成想,此人竟是如此骄狂,还。。。。。。。。真是年少无知,竟然恃宠而骄到了如此地步?

接着赵石淡漠的声音传入他们的耳朵,“你们三个谁在军中呆过?”

“赵大人。。。。。。。。”面白无须的汉子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拉了拉性子有些暴躁的同伴的袖口,开声说话,只是声音透着尖利,眸光也阴森森的显得过于阴柔,让人感觉不很舒服。

“我等奉的是军令,大人领兵.多年,应知军法无情,军令一到,我等若不想人头落地,自然得听令行事,就算大人不愿我等随行,又何必难为我们几个小人物?”

他这话里绵里藏针,听起来像是.服软,其实却隐露讥讽之意,更是意指赵石不遵枢密院谕令,麻烦可是不小,不过他到也留了些余地,到不是怕了眼前这位少年将军,内衙行事隐秘,唯恐旁人知晓,在大秦自成格局,历代都是由皇帝亲信大太监统管,还真就不怕旁人指手画脚,不过他现在也琢磨不透这位大人的意思,瞅赵飞燕这个模样,这位大人是知道了他们底细的,但说起话来,颐指气使,一点情面也不给的样子,也不知到底是何缘故?

既然有些吃不准这位赵大人.的心思,话里也就不敢进逼过甚,再加上内衙职责所在,虽说他们自成一体,但只要明白内衙跟脚的,也能知道内衙权势并不如何显赫,真正的朝中显贵,朱门世家,又哪里是他们能奈何的了的?

说到底,他们这内衙还是后世的锦衣卫相差甚远,.依仗的不过是历代掌权之人皆是皇帝身边亲信大太监,只要不被人抓住确实的把柄,谁也不会有意跟他们为难,加上唐末太监专权,宫中的太监们也自知不得外臣们喜欢,所以都是谨守门户,从不刻意结交闲杂人等,行事更是力求隐秘,所以才能相安无事至今罢了。

如此一来,他们这些内衙所属虽说有时总觉高人.一等,但却没有多少底气,方一见面,见赵石姿态如此强硬,加上此次川中之行,若没有这位他虽是心中恼恨,但说起话来还是留了很多余地的。

“你又是谁?”赵石偏了偏头,语气丝毫不因身体虚.弱而有半分软弱,既然知道几个人的身份,说起来他本不应该如此强硬,毕竟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锋芒毕露,好像出了鞘的刀锋般的愣头青了,接人待物上已有长足的长进,但话说回来,一来他对这些从不公开身份,行事诡秘的家伙没有好感,二来嘛,他不想跟这些人有什么牵扯,这对他如今是一点好处也没有的,三来,此次入川,闲杂人等已经够多,加上这么几个一看就知道不会听命行事的家伙,又多多出许多的麻烦和变数,还有想深一些,这些人入川自然不会是去游山玩水的,旁的先且不说,就说他们一旦将事情办砸了,说不准就要将黑锅扔给别人,前世时那些特工们的行事方式他可是见过的多了,所以,这几个家伙要么就赶的他们远远的,要么就让他们知道,谁都不是好惹的。

而之前特意的.试探也表明了这几人虽有倚仗,但气势上并不如何跋扈,和他之前猜想的内衙地位很是相称,之所以后面两人身上有淡淡的傲气,想来也不过是因为他们身份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有些神秘,所以之前和他们打交道的官吏也便抱着宁可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心理忍让他们三分,由其而产生了些优越感罢了。

“下官姓鲁,名叫鲁忠,羽林军骁骑尉,职领内库左副都监。。。。。。”紧咬着牙齿,声音又尖利了几分,显示这位老兄也着实有了几分恼火的意思,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只这片刻功夫,面前这位少年将军已是将他们的来历心理都猜了个七七八八,甚至这强硬的姿态也八分是做作出来的。

赵石心里却是冷笑了一下,这三个人的身份真是杂七杂八,说了也等于没说,一看便知挂的都是虚衔,这个鲁忠竟然还挂着羽林军的职衔,也不知是挂在左卫还是右卫名下,羽林军的骁骑尉却作的是内库都监,以他对大秦官制的了解,也亏这些内衙之人想的出来,几乎是赤裸裸的告诉旁人此人身份诡异,也不知是愚蠢,还是为了其他什么,可能是为了行走于宫内宫外方便一些吧?看这个鲁忠的样子,八成是个太监了,身上那股子阴柔的气息让人怎么看都不舒服,不过听说内衙权柄都是握在太监手里的,看来此人在内衙应该是有些身份之人了。

想到这里,他再不愿跟几人纠缠,声音放缓了些,“你们身上都有武职,但在我看来,却没一个是在军中呆过的,这个你们不会否认吧?”

“是。。。。。。。。但大人。。。。。。。”

赵石摆手打断鲁忠的话头,淡淡道:“实话跟你们说了吧,川中大战方休,我曾随大军出关东征,千军过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此乃大凶之事,我秦军虽说军纪严明,并无多少杀戮无故之行径,但大军过后,百战之地,败兵盗匪多如牛毛,攻蜀之战,我大秦用兵十数万,灭一国之地,比之东征之役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来战后情形犹甚,此次出京传旨,你们知道随行之人有多少?都是各部文员干才,我奉的是皇上口谕,哪怕损伤一人,也不好向皇上交代,向朝廷交代不是?”

赵石缓缓道来,却带了些解释的意思在里面,眼瞅着对面两人脸上的怒色渐消,换之而起的却是微微的尴尬和犹疑,显然不知他如此说法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这先硬后软的把戏,他用起来虽然有些生疏,但效果却是不错的。

目光在他们脸上一扫而过,赵石接着道:“我这些日子奔走布置,怕的便是事有不周,随行护卫军兵唯恐不多,唯恐不精。。。。。。。你们身上都有武职,听你们的意思,还要随在我身边,你们胃口到是不小,要知我麾下士卒都是东征之时带出来的,虽不能说是百战之卒,但总能称得上是精兵,而你们未曾在军中任职过一天,嘿嘿,说句你们不愿意听的话,你们没那个资格入我军中,而一旦遇到盗匪败兵,你们知道该怎么排兵布阵?我一个军令下去,你们知道该将我的命令传给谁?又怎么能让旁人对你们服气?一旦出了疏漏,朝廷是找我这个钦差的麻烦,还是你们自己担待?

别说你们就这么拿着枢密院的调令来我这里,就算你们有皇命在身,我也要到陛下面前数说一番的,其实咱们心里都应该清楚,我若是较真的话,还怕找不出你们的毛病来?这调令是枢密院哪位大人发下来的?兵部附文在哪里?你们没在军中呆过哪怕一天,又不是将门出身,怎么就这么调过来?还要居于要职,指手画脚一番,这不是妄想是什么?你们觉着我能答应吗?”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赵石觉着已经足够打消他们一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了,他虽不知到底内衙是怎么打算的,但却要随着他这个钦差入川,想来是要在他这里得到助力的,估计最好是能打着他钦差的名头办一些事情,这也是他最不能容忍的。

谁知道这些家伙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阴私事儿,在京里还好说,一旦离京万里,保不定就肆无忌惮,这个黑锅想让他来背?想都别想。

不过话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觉着也没必要再说什么了,看的就是他们到底有多大的底气,是打算硬来,还是服软,他也没什么可怕的,说到底,他还真没将眼前几个人放在眼里,内衙毕竟还不是后世的锦衣卫,职权上比那些他见过的国安局特工更是差的远了,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不须顾忌很多,估计也就是日后多些麻烦罢了,他也没那么长远的打算。。。。。。。。

名叫鲁忠的太监微微低着头,脸色变幻不定,沉吟不语,赵飞燕心情是彻底放松了下来,这位大人果然没叫人失望,看着两个这几日在他面前不阴不阳的家伙吃瘪,他差点没乐出声儿来的。

旁边那个看上去有些莽撞的汉子也不说话了,毕竟入了内衙又能得职位在身的没一个是傻子,这位大人的意思他是听明白了,不管你们要干什么,做什么事情,想打着人家的招牌又不让人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只是个副职而已,没必要此时硬顶上去,想到这位年轻新贵方才的话,再往深了想想,他也有些不寒而栗,此时若是将人得罪的他狠了,一路入川,都在人家麾下,真要遇到什么事情,找个由头砍了自己的脑袋,那才叫个冤枉。

所以房中静默下来,虽说先前和鲁忠已经商量好了,说话强项一些,让这位钦差大人心中有些忌惮,也方便他们入川之后行事,说起来,他们并非是不知道鹰扬将军赵石如今的身份地位,不过知道是一回事,却是从未跟这位火速崛起的新贵见过哪怕一面,再说此人传言虽多,但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刚过弱冠的少年人罢了,不管是嫉妒也好,是羡慕也罢,总之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此人如此年幼,便真能凭着自己本事到得如此地位的。

想来也不过是因缘际会,运气不错,加上一朝得宠,便即飞黄腾达罢了,所以也就存了些别样的念头在心里,真个说来,这般想法也怨不得他们,赵石晋身太速带来的一个致命弱点也就在此了,若是拿平常话来说,就是德望不足,无法服众。

不过今日一见此人,才晓得其人跋扈特异之处实比传言还要甚上几分,不管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之前的办法好像是行不通了,所以此时的他也不看身边同僚,将之前那番做作也收了个一干二净,三缄其口,再不吐一字出来了。

此时鲁忠连连瞟了自己的副手几眼,对方却好像木头般一点回应也无,心里也是暗自咬牙,这个混蛋外表看上去粗鲁,原来也是如此奸猾,本来说好了的,一见事情不对,便做起了那缩头的王八,再瞧瞧赵飞燕老老实实垂手而立,如对上官,脸上却怪模怪样的样子,更是恨不得上去一个窝心脚将其踹死在地上。

无奈之下,猛然间才觉出,在气势上实已是被这位带病在身的羽林将军压的死死的,果然是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啊。

心里琢磨了一下,这事儿确实有些孟浪了,此去川中,本来就是苦差,就算事情办下来,也只是将功补过罢了,办不下来?别说他们几个,便是宫里的曹公公都难说会是怎么样个下场,要不然也不会派这个赵飞燕来顶着,既然如此,之前想着为了方便行事,而压这位钦差一头的想法就岔了,不过最让他想不到的是,此人却是真如传言般是如此的油盐不进,不过幸好,听这话头儿,也不算说死,服个软罢了,对于他这样一个身份的人来说,颜面却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半晌过后,才又开口说话,但神态上却再没有半点若有若无的傲慢,习惯性的还带出了些谄媚的笑容,看上去和方才好像变了个人一般,偏偏转换起来颇给人自然而然的感觉,可见这等变脸的功夫已是炉火纯青,不是一般人可比。

“大人教训的是,没有事先跟大人知会一声,是下官等莽撞了,不过。。。。。。还请大人多多体谅,下官等也是听令行事,身不由己,还望大人包涵。。。。。。。依大人的意思。。。。。。。。”

他这话头一软,半躺着身子的赵石嘴角已经翘了起来,心里道了一声果然,和他预想的差不多,也许内衙在旁人眼里分外神秘,由此而产生的厌恶已经敬畏都是有的,但在他眼中,大秦如今才多大的疆界?内衙职权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

“我的意思?嗯,那就直说了吧,我不管你们随行去川中想干什么,以我看呢,你们最好是能独自出京,但如果你们非要跟着我。。。。。。。。也不是不行,但我要和你们约法三章,你们看怎么样?”

“大人请讲。。。。。。。”鲁忠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此次派他们入川行事,也是内衙无奈之举,想大秦征蜀至今,连战连捷,大军所向,无不披靡,后蜀京师成都不日可下,这本是天大的功绩,奈何内衙所属却是没捞到多大的便宜,功绩不用说了,拿下剑门,迫降后蜀理国公赵方勉强能算在内衙头上,其余嘛,就怎么也谈不上了,反而失踪之密谍却是一大堆,也不知蜀中君臣怎么搞的,打仗不得力,但对付起入川的大秦密谍来却是如有神助,许多隐迹川中多年的密谍都无故失去了联系,此等情形之下,让他们这几个人孤身入川?他们真还没那个胆子。

“好,既然如此,也就不必说那些废话了,我这里规矩也简单,不管你们要做什么,我也不想知道,只是你们既然要跟着我走这一路,所以必定要受我辖制,遵我军令,我不管你们什么身份,只要坏我军纪,必依军法从事。”

“这只是其一,其二,我这里是去川中传旨,你们则另有目的,我不问你们干什么,但不意味你们就可以随意调用我的人手,打着我的旗号行事,不过呢,大伙儿都是为朝廷效力,有些力所能及之事还是可以帮的,你等如果需要我的助力,便得先向我明言其中关节。。。。。。。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鲁忠这时却是嘴里发苦,他也是聪明人,赵石这番话的意思他哪里会不明白?心中暗骂,原来也是头狐狸,之前种种姿态,估计是怕担了无谓的干系罢了,并不是莽撞跋扈,瞧这话说的可是滴水不漏,既含着威胁之意,又没将路堵死,果然盛名之下,无有虚士,之前怎么就小瞧了这位朝廷新贵呢?

心中郁闷,但话还是得说的,威风已挫,再想拾起来却是不可能了,唯有低头俯首道:“下官明白,此去一定听大人吩咐,必不给大人添麻烦就是了。”

赵石微微一笑,如今身体虽是虚弱,但静养了一天,脑子却是比之前清明不少,“咱们即要同行一路,也算是有缘,大家坦诚相见岂不是好?还有。。。。。。我这里也有事想拜托几位呢。”

“哦?”鲁忠精神一振,多少觉着有些峰回路转,虽有些疑惑,不知这位大人又卖出什么药来,但既然对方有事相求,自己这里岂不是多了些筹码?到是可以占些主动的。

赵石却不理他,只是目注赵飞燕笑道:“听说赵大人是川中人士,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赵飞燕愣了愣,随即心中便是一喜,也许千呼万唤才能得到的机会就在眼前了,不过他还是谨慎答道:“大人,下官确实是川中人士,只是下官有十余年未曾回去过了,不知大人有何吩咐,下官定尽力而为。”

赵石微微点头,心道这人到是乖巧,“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听闻川中武林豪杰很是了不得,有些好奇罢了,你既十余年不曾回去,也不知道听没听说过这个人。。。。。。。。。”

赵飞燕寻着他的话头,立即便道:“大人,下官随十余年未曾回乡,但川中武林人物却是熟悉的很的,也不知是哪个人的名头竟然传到大人的耳朵里?大人不妨说一说,就算下官不知,也让下官长长见识不是。。。。。。。”

“呵呵。。。。。。。”这下赵石却是乐了,这人说话确实有意思,“这人姓方,名叫方火羽,听说武功绝顶,已入化境,是拜火魔教第一高手,这人你可知道?”

“方火羽?拜火魔教。。。。。。。。。”赵飞燕本来以为赵石听闻川中道教鼎盛,估计是要询问一些道教中人,为的也不过是像那些凡夫俗子一般,想要求那长生之法,不成想却是憋的,不由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回过神来的时候,脸上已是有了一丝异色。

瞄了一眼身旁的两人,见两人也是皱起了眉头,沉吟了一下,一咬牙回答道:“方火羽这个名字下官委实没有什么印象,但拜火魔教下官却是多少知道些的。。。。。。。”

“哦?说来听听。”

“拜火魔教始于波斯。。。。。。。。”

“这些乱七八糟的来历就不用说了,你既然知道拜火魔教的名字,那这些教众现在在哪儿,教中有些什么人?教主是不是姓方?若能找到方火羽此人,就算我赵石欠你一个人情,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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