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声东击西的刺杀过后,虽然三个刺客都已伏诛,也未能动得钦差大人一根寒毛,但所有人心里都有些后怕,刺客只有三人而已,但却险些在大军护卫之下,差点要了一军之将的性命,这等的胆识,行事又是这等的诡秘周详,真真是让人心寒不已。
当然,知道这些人来历的也只聊聊数人罢了,到是那些盗匪大多心里都清楚,这样的手段也只有那些魔教之人能使的出来,魔教隐迹江湖这许多年,看来这便是他们当年闻名江湖的死士了,只是不知这样的人魔教到底有多少,若是太多,大家却是要小心自己的脑袋了。
遇到这样的事故,虽说汉水就在眼前,但队伍还是停了下来,简单的扎下营盘,警戒却是更加的森严,羽林左卫更是将中军大帐护的严严实实,指挥使大人于众军环卫当中遇刺,险些遭了毒手,这对于所有左卫上下来说,无疑是面上无光的很了。
“大人,那个肖庆的刀上涂有剧毒,还好没有伤着大人,不然……属下护卫不力,愿受大人军法……他们身上没有什么紧要的物什,只是这几块牌子有些特异。”王览一边说着,一边将在那几个刺客身上搜出的木牌递了上来,他这脸上的神色也难看的紧,指挥使大人在军中遇刺,他身为近卫统领,却是毫无防范,他这心里又哪里安稳的了?
赵石此时面无表情的端坐于大帐之内,众将环立左右,气氛有些凝滞,即便是平日大大咧咧,好似从无什么挂心之事的张嗣忠此时也皱紧了眉头……
剑门失守,赵石出人意料的决定立即回转金州
。
虽然赵石并未向他们解释缘由,但他们都乃军中大将,岂能不知其中关节所在?钦差队伍半路遇袭,而且根本不是寻常盗匪所为,接着便传来剑门失守的消息,这其中能没有联系?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赞成立即回转金州的决定,利州府近在咫尺,去那里暂避些时候,想来剑门虽说失守,情形颇有些诡异,但总归不过是后蜀回光返照的垂死挣扎罢了,只要大军一到,还不是土崩瓦解的下场?
但赵石乃是秉持皇明的钦差大人,先前又与盗匪一战之下,生俘过万,就算有人不喜其人,但心底里也不得不赞上一声,此人果真带的好兵,那就更不用说其他人等了。
有了这样的威望,加上曲士昭已然胆落,哪里还会有人站出来硬顶?于是,一行人也便跟着一路行来,打算直接回转金州了。
不过汉水就在眼前,却又有刺客于半路埋伏,这还不算,大秦钦差队伍之中竟然还藏有暗子,险些没要了钦差大人性命,听到王览报说短刃之上还抹着见血封侯的毒药,众人背后发凉之余,却是各个心惊,都感到川中形势好像大大的不妙。
“种燧。”赵石接过短刃瞧了瞧,短刃的刀锋之上隐隐泛着蓝光,还有散发出一股甜腥味儿,不用琢磨便知道这是从毒蛇牙齿中提取出来的神经毒素,毒性如何不知道,不过抹在刀刃上,毒性就算略减,在这个时代,要人的性命也应是足够了。
不过他现在怒气已过,心思也就不只在此事之上了。
“末将在。”
“我给你十人,先行一步,过汉水后,不得有任何停留,兼程到兴元府,若我所料不差……你到兴元府后,不要惊动旁人,将剑门失守的消息告知种大人与陈使君两位,让他们严加防范,尤其是各处粮草重地……
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这些话说的有些凌乱,意思又深,种燧皱了皱眉头,心中却已震惊莫名,剑门失守,这可是天大的事情,按照这位钦差大人的意思……难道还未传到金州不成?这怎么可能?
不过旋即他便有些明白了过来,这样的消息自然不会在此时还未到得金州,如果金州这里一无所觉,那么至少利州西路一半的官员将佐难逃其罪,川中这场风雨比之之前所想也就要严重的多的多……这分明就是钦差大人的一次试探罢了。
想到此处,他不由心中又是一凛,也许还有什么他没想到的……此时此刻,却是不容他再多想,川中之事,回去之后却是要和父亲好好合计一下了,想到这里,却又悚然一惊,这一路上,耗了十余日光景,这位大人却是从未派人先行回转金州报信,而现在……却又偏偏派的是自己,这……若说之前,他对这位年轻的羽林将军,钦差大人在军略上有些单纯的欣赏以及些许佩服之意的话,而如今对其人的城府也有了隐约的认识,甚至可以说有些畏惧
。
野心勃勃,这个词从他脑海之中一闪而过,甚至是他自己都有些不明白怎么会想到这个……
“是,末将这就启程,一定将大人的话带回去……”他脑中纷乱,但方寸之间却还有些把握,世家子弟,也真非平常人能比的。
赵石深深看了他一眼,一路之上琢磨的事情脉络却是越来越清晰,火中取粟,为常人所不敢为,当有非常之手段……希望那个拜火神教不要让人失望才好。
眼睛扫过帐中诸人,在刘忠国,李成义身上顿了顿,不过随即掠过两人,看向杨端,“杨端,你随种都尉一同前去,不过不得在金州停留,持我钦差令旗日夜兼程直接回去京师报信,我派李全德率二十军兵随你同去……
军情本应传予兵部,但我乃秉持皇命之钦差,所以我要你直接入宫觐见陛下,就说……将此行经过说与陛下知道便是,陛下若问你旁的,你只要说……嗯,随后我给你一封奏折呈予陛下便是。”
杨端虽说有些云里雾里,但这川中险地,他却是一刻也不想多呆的了,听到这位险些让自己送了性命的钦差大人终于发了慈悲,派他回转京师,心中却是惊喜莫名,至于其他的,他却是想也不曾多想,也许这次出来,他最大的惊喜便是立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军功,能活着回去京师,回京之后还能面见圣上龙颜,这不是惊喜是什么?至于他本人,在见识上自觉也长进了不少,也彻底明白了,这外方军中之事,实不如以前所想那般简单,他自己也不是上阵厮杀赚取功名的材料,不如回去之后老老实实呆在羽林军中逍遥的好,至于其他的,比如这位钦差大人为什么单单派他回转京师,而不是旁人,还要李全德跟随,是监视还是怕他顺嘴胡说,为什么不报给兵部以及枢密院,而是直接觐见陛下,他不曾想,也不愿多想。
“是,请大人放心,末将一定将大人交代的事情办个妥当……不会在……胡言乱语的……”
赵石微微点头,心里却道,就算你想将事情办砸了,或者存心到皇帝面前构陷,也得有那个本事不是?
布置下了这两件重要的事情,他才转头看向那边厢的曲士昭,这位钦差副使大人此时看上去却是全没了当初的风范,脸上高高肿起,衣衫凌乱,眼中神色更是复杂到了极处,有愤怒,有屈辱,更有着不知所措的惶恐,甚至眼底那抹隐藏极深的恨意,也被赵石看得清清楚楚。
冷冷一笑,赵石开口道:“曲大人,之前险些中了小人暗算,激怒之下,有些失了分寸,让曲大人受惊了,不过这个肖庆是曲大人带出来的,却要行刺于我,不知曲大人怎么解释此事,赵某虽然不才,却是朝廷命官,如今又是宣旨钦差,谋刺于我,可是重罪,咱们这官司有的打,不过我到是想先听听曲大人自己的解释,不然这官司也不用打了,事急从权的道理相信曲大人也明白,我这钦差处置你一个副使也算不得什么……”
这话里透露出来的杀机让曲士昭一个哆嗦,要说他也冤枉的紧,那肖庆不过是一个投于他门下的府中护卫,出京之前,他甚至不知道府中有这么一个人,都是下面人安排的,谁知道这人犯了什么失心疯,竟然在混乱之中想要刺杀朝廷重臣,却让他受了池鱼之殃,这个时候被人抓住把柄,一个不好可真是难以收拾
。
想起之前这位钦差大人不分青红皂白,抓住他就是一顿痛打,他心里这个憋屈和愤恨就别提了,他为官这么多年,做梦也没想到会受如此之屈辱,偏偏还被人占了理去,脸上虽说疼的厉害,但他心里却是在滴血的。
不过想到眼前这位连杨感的嫡孙都敢拿去送死,斩他一个钦差副使到真也不算什么,加上在京师之时,听闻这位大人的传言可都透着邪乎劲,他还真就不敢赌一赌,若顶上一句两句,这位会不会当即砍了他的脑袋。
脸面即已丢尽,哪里还顾得上旁的?双腿一软,已经跪倒在地嘶声道:“大人,此事确与下官无关啊,那肖庆只是前些时投于府上……家世来历也算清白,下官这才留用了下来,谁知……谁知竟然保藏祸心……”
他这里说的凄惨,帐内诸人大多都垂下了眸子,虽说他们大多都出身军中,带兵打仗也最是不能有妇人之仁,对于这位副使大人也轻视的紧,但不管如何,众人皆乃官场中人,见他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就算是杜山虎多少也有些兔死狐悲的不忍感觉在心头徘徊不去,就更不要说是别人了。
赵石这里冷哼了一声,其实心情稍微冷静下来之后,他便已明白,这次遇刺恐怕与曲士昭无关的了,再接过王览递上来的两块令牌,他心里已然确认无疑,两块木制的令牌之上,都有火焰状的东西刻画于其上,想起那个教派叫什么拜火神教,几个刺客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对于这些家伙竟然能在大秦高官府中埋伏下如此先手,他这里也不免有些吃惊,这以后可真是让人有些防不胜防了。
不过他心里虽然已经确定了主使之人,但有这个机会诘难一下姓曲的,也不能放过不是,前些日子跟南十八学了不少为官之道,到也明白了不少道理,官场之上,肉体毁灭乃是等而下之的法子,就像当年截杀曾度,事情便办的有些稀里糊涂,好处没有,后遗症却是不少。
这话扯的有些远了,不过若是换了当初的他,此时百分百是先斩了曲士昭,再谈其他,谁让这个姓曲的要时时的跟他为难呢。
不过最终他还是按下了杀心,只是冷冷道:“曲大人,不是我不讲情面,谋刺朝廷钦差,事关重大,值此非常之时,想来曲大人也清楚,就算我这里信了你,朝廷那里也是要彻查的,再说,几个刺客已死,所谓死无对证,恐怕对曲大人有所不利吧?所以,过后却是要委屈曲大人一下了,王览,你带几个人送曲大人去休息,今后贴身护卫,不得怠慢,直到回转京师为止……”
曲士昭一口气松下来,险些没晕倒在地上,这就是软禁的意思了,虽然看样子还要吃些苦头,但到底是将命保住了,待到回京之日,也好分说一二,再说还有宫里的妹妹保着他,当不会有事才对,只是……这口气……哼,来日方长,赵石,你千万别落在咱家手里,不然……哼哼……今日之屈辱,定要千百倍还回去的,咱们走着瞧……
这番下来,两人已是撕破了脸皮,再无任何转圜的余地,这才是赵石来到这个时代之后,竖下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死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