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灯又亮了起来,而窗外那一团集结的铅色云层也在一瞬间散了下去。唐远山面色憷地看着那碎掉的玉佩,眸子里涌起一丝悲伤,难道他真的留不住他唯一的孙子了么?
“景航,景航!景航!醒醒,景航!”林楠一边吃力地将唐景航扶了起来,不停地拍着他的脸,试图把他唤醒,一边担忧地看了唐远山一眼,“怎么办啊,爷爷,景航好像昏过去了!我打电话叫医生来,送医院去!”一边说着,拿出了手机,就要拨打120。
“别打,过几个钟头景航就会醒的,他被吸去了一部分精气,所以才会这样的,没事的!”唐远山制止了林楠,轻轻地吁了口气道,拄着拐杖,目光有些飘渺。
“什么?”林楠有些懵然地看着唐远山,对于刚才生的那一幕奇象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去接受,可是那都是摆在眼前活生生的事实。而唐远山似乎对于刚才那一抹黑色怪影的出现并不吃惊,好像一切早就在预料之中一般。
“刚才,吓到你了吧!”唐远山蔼蔼地看着林楠。林楠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有些惶然地说道:“我,我,我真的没有想到,这个世上真的会存在那些可怕的鬼怪!刚才,刚才那个黑色的影子,好,好可怕!”
“是啊,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清楚的。刚才你看到的只是冥灵的一个幻影,他是冲着景航来的。景航是纯阳时刻出生,他是最好的寄灵体。其实,在他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了。那一次,如果不是他们用生命拼死保护了景航,景航早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我以为他们不会再出现了,没有想到他们还是来了。而现在,连辟邪古玉也碎了,难道是天意!”唐远山轻吁短叹,脸上的哀愁越来越浓烈,看着唐景航的目光变得有些浑浊起来。
“冥灵,寄灵体?我,我不是很懂!”林楠摇了摇头,一脸的困惑。
“有些事情你不需要懂,刚才生的那一切你就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吧。楠儿,你留在这里,帮我好好照顾他们兄妹两个。他们要是醒来了,你就说他们是在做梦。我现在要出去办一件大事!也许只有她,才能够阻止这一切的生了。”唐远山轻轻地笑了一下,淡淡地说着,爱怜而又惋惜地看了孙子一眼,拄着拐杖,出了房间。
陶然亭公园。
唐远山拿出了手机,犹豫了片刻,考虑着要不要拨号过去,一边蹙了蹙眉毛,终于还是鼓起了勇气,拨通了那个许久未曾打过的手机号码:“田宁,是我,远山啊!”
“幸好我的手机里还有你的记录,不然这样的陌生来电我是不会接的。我还以为你这一辈子都不准备打电话给我了,怎么,出问题了?有什么需要服务的!”电话那头,传来的是有些调侃的语气,声音经过时间的锤炼已经不复往昔的轻柔,却多了一份安然和闲适,不知为什么,听着这个声音,唐远山那封尘已久的心忍不住轻轻地颤抖起来。
“你送我的玉佩碎掉了!”唐远山有些伤感地道。电话那头是良久的沉默,半晌,才传来田宁懒懒的回音:“碎掉了好啊,早就该扔掉的东西,没有想到你还留着!不好意思啊,刚才看八卦去了,被我孙女给雷到了!”
“我想这一次只有你能救我的孙子了,冥灵今天出现了。我现在在陶然亭公园的北狱门,你能过来么?”唐远山坐在长椅上,吁了口气。
“这次算你运气,刚刚从乡下回来。正好到了陶然亭站,那你等我一下,五分钟后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是田宁爽朗的笑声,紧接着是断线的声音。唐远山重重地吁了口气,脸上有一丝淡淡的喜悦漫开。二十年,他们已经有二十年没有见了吧,仅有的,也就是几封书信来往而已。
五分钟后,唐远山看到了一身清凉碎花汗衫,淡薄马裤的田宁,虽然已经垂暮之年,但是同自己比起来,她似乎要保养得好一些。两人相视一笑,一起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差一点就不敢认你了,一下子就长了这么多白头!”田宁吁了口气,一边掏出了一根雪茄,吸了起来,吐出了袅袅的烟圈,一边递了根过来,“抽不抽?”
“戒了,身体不好。”唐远山摆了摆手,幽幽地凝视着她,“你还是老样子,没有怎么变。不愧是田家的传人,都不显老的。抽烟对身体不好,少抽点吧,你也一把年纪了,有些事情就不要逞强了。”
“习惯了,上瘾了,怎么戒。”田宁轻轻地笑了一下,“别看我老了,你这个亿万富翁还不是要请我出马帮你摆平脏东西吗?说说看,怎么回事?”
唐远山将今天遇到冥灵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田宁细说了。
“今年果然是流年,鬼怪多作乱,刚刚在乡下摆平了几桩,没有想到回家还没有喘口气,你又找上来了。看来,我们田家真的是欠了你们唐家的,天生是劳碌的命!我封印了你孙子体内的纯阳之血二十年,这个冥灵还能找过来,真有本事啊!”田宁轻笑了一下,一边又看了看手中的报纸。蹙了蹙眉头,“这个死丫头,混成这个样子,真是要死,呸!”
唐远山的目光落在了报纸上的那副特大新闻照片上,脸上掠过一丝诧异:“她就是你孙女?”“是啊,这丫头太懒了,不是我逼着她的话,她死活都不肯继承我的衣钵。这才出去半个月,她真能扯!靠,当了人家的小三,这臭男人真不检点,脚踏两条船!可耻!”田宁对着报纸上的男人一通臭骂,拿了烟头狠狠地在唐景航的照片上戳了一下,烧了个洞,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这臭男人就是我孙子!”唐远山一脸黑线地看着田宁,他有些恍惚,看着田宁这样火爆的动作,一时间觉得有些难以启齿起来,她的性格还是那么风风火火。
田宁的面色有些扭曲,旋即哈哈一笑,站了起来,耸了耸肩膀:“还真是冤孽,世界真小,田家的女人真的注定要为你们唐家的男人劳碌一生。”
“田宁,你能帮这个忙吗?”唐远山看着一脸强颜欢笑的田宁,讷讷地问道。“我是不想插手了,南洋那边还有东西等着我去收拾。”田宁转过身来,轻轻地吁了口气,耸了耸肩膀。
“那田甜总可以吧,让她嫁给我们景航,这样的话,有个人在旁边保护他,情况就不会这么乱了。”唐远山眯了眯眼睛,说到了正题上。
“你应该早就知道田甜是我的孙女了,你都已经计划决定好了,是不是?你不是要我帮你,而是来和我商量婚事的!”田宁吁了口气,苦涩地笑了一下,又被这个男人算计了一次。四十多年前摆了她一道,伤痛一直到现在,四十多年后,他又把这样的算计用到了孙辈的身上,真的是不可谓不用心良苦。
“明宇的情况现在很不乐观,如果景航不给大众一个交代的话,后果会不堪设想的。现在冥灵又出现了,我想这就是天意。你带着田甜躲了二十几年,该来的还是来了。田宁,让田甜嫁进唐家吧,算是我对你们田家的亏欠,我相信,景航给得起田甜幸福!”唐远山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一脸的严肃。
“三角关系从来就不会有幸福,我就是一个好例子!”田宁苦楚一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陶然亭,只剩下呆在长椅上的唐远山,望着那踽踽而去的蹒跚身影,眼睛里涩涩地酸疼起来,喉咙也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三角关系,误的岂止是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