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涉抢完了锦阳城之后并没有远走,而是在锦阳城附近逗留。
按照计划,他应该在锦阳城外骚扰,高勇并没有让他进锦阳城,这倒不是因为高勇对城里人有感情,只是觉得陈涉应该没有攻城的能力。
但是吴叔对这个计划很不满意,他是正八品的宣节校尉,在战时已经有了临机决断的权力,现在当了到了锦阳城下就发现这里的守备并不森严,用不着派人打听也知道城里比城外富裕,所以才让手下的锦阳降兵骗开城门,然后一阵杀散了守城的官兵,冲进城里。
等到陈涉赶上来,吴叔都已经进城了,陈涉也没办法,总不能这个时候再让吴叔带人出城,只好约束手下人不要杀人放火,奸**女,至于抢钱抢粮,那是乱军应有之意,就算不考虑职业道德,他让手下人什么都不干,也就没人跟着他干了。所以陈琼后来在锦阳城北溜弯的时候,街市虽然萧条,倒也并没有乱军破城之后的惨状。
虽然陈涉约束手下比较成功,但是离开锦阳城之后,他仍然觉得心中忐忑,毕竟没有按写好的剧本演,万一高勇怪罪下来,他光宗耀祖的打算可就泡汤了。
如果说陈涉当初听了陈琼的鼓动扯旗起兵属于走投无路,那么在陈琼给他带去高勇亲笔信之后,陈涉的心眼就彻底活动了,他虽然不知道陈琼到底是什么人,但是知道高勇是什么人,能抱上堂堂兰陵王、都蜀川军州事的大腿,那是陈家十八代祖先做梦都没敢想过的事,想不到还真落到他陈涉的脑袋上了。
所以要说乱军当中最听高勇话的人,恐怕还真就要数陈涉莫属。
既然头一场戏就超纲了,陈涉当然害怕高勇生气,所以率军离开锦阳城之后并没有像计划那样连夜赶路,离锦阳远一点,而是在附近的山里驻扎了下来,美其名曰休整队伍,其实就是等陈琼的消息,万一高勇生气了,能找着人骂肯定比想骂人找不着人能更快消气。
陈涉手下本来也没什么行伍的人才,大家都是吃一顿算一顿的主意,不用辛苦赶路更好,对陈涉这么****的命令相当拥护,扎营后立刻就开始清点抢来的收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抓紧享受生活。
吴叔和徐邈虽然觉得不妥,不过两个人都是清楚内情的,知道就算陈涉留在锦阳城外,高勇也未必会主动攻击,要真按强盗躲官兵的标准跑路,自己这群乌合之众抢到钱粮之后会不会直接跑回家也不好说,所以也都没有反对。
果然高勇并没有追赶,只是在锦阳城里驻扎了下来,神策军前锋营的侦骑虽然远远就缀上了乱军的尾巴,不过也没有杀上来。
有神策军探马的情报,陈琼一点冤枉路都没走,直接就找到了陈涉的大营,简直就跟回家一样。他到的时候,天还没完全黑透呢。
陈涉看到陈琼这么快就再次出现,还以为他是奉高勇之命来兴师问罪的,等到听陈琼说明来意,放松之余也觉得大惑不解,思索着说道:“既然不能卖高价,那运粮食过去干什么?这来回运输人吃马嚼的耗费可不小。”
徐邈显然也没想出答案,所以并不说话,只是苦苦思索。这时陈琼听到营帐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祝明和祝亮并肩闯了进来。
他们兄弟两个没有带兵的天赋,所以留下来一个保护陈涉一个保护徐邈,吴叔和老马则在外领兵。
两兄弟见到陈琼,一起跪倒行礼,口称师父。陈琼有心不认,可也知道要不是因为自己的关系,祝氏兄弟也不会留在乱军里,只好暂时答应下来,等以后看机会再决定是甩给大师兄还是甩给二师兄。
祝氏兄弟并不知道陈琼来回奔波是为了什么,更不知道陈涉举事的真实目地,拜见了陈琼之后,祝亮向陈琼说道:“师父,我看这蜀川的官兵忒也窝囊,根本不堪一击,不如师父也留下,咱们一起打下蜀川,推师父做了蜀王……”
刚说到这里,屁股上已经挨了祝明一脚。他总算不笨,猛然想起来陈涉还在这里,师父做了蜀王,总不能收陈涉当王后,连忙找补道:“和陈大哥一起做蜀王。”
陈涉连声咳嗽,心说蜀王自己当然不敢做,怕是你们这位师父也未必敢干。话又说回来,能想出并肩蜀王这种事来,谁敢说你这家伙没有想像力?
陈琼听得啼笑皆非,倒也知道两兄弟是一片好心,摇头说道:“那是因为你们根本没遇到蜀军精锐,更不要说神策军了。”
眼看着两兄弟一脸的不服,只好循循善诱道:“你要造反的话,手里得有兵吧?有了兵,你还得管饭吧?你有人吗?你有兵器吗?最重要的是,你有粮食吗?”
发出这触及灵魂的疑问三连之后,陈琼心里忽然一动,愕然转头去看陈涉和徐邈,发现这两个人也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陈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倒是徐邈沉声说道:“有人要造反?”
祝明和祝亮两个人互相看了看,心说徐先生怕是脑子瓦特了,什么叫有人要造反?咱们没在造反,难道还是在报效朝廷不成?
陈琼猜测的方向一直都在围绕蜀中地方势力借着灾民生乱的机会向高勇显示力量获取好处上面,所以根本就没想到蜀王这么快败亡之后居然还有人不服气,打算和神策军刚正面。直到被自己无心之语提醒,这才意识到,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蜀川地方势力往汉中偷运粮食,既然不是为了发财,当然就只能是为了给人吃。
徐邈轻轻拍了拍手,说道:“陈兄高见,川东大旱,灾民正多,只要手中有粮,到时登高一呼,自然从者云集,到时候神策军精锐必然四处奔波,久而疲军必败。”
这些陈琼也已经想到了,只觉得手脚冰凉,比起他鼓动陈涉起兵来,这些人的手笔明显要大得多,对地方造成的祸害显然也更大。
陈涉这个大头领毕竟不是白给,想了想说道:“灾民虽然人多,奈何人心不齐,遇战辙散,可不是只有粮食就行的。还得有让人信服的人带头,他们上哪去找这样的人?”
说到这里,他愕然住嘴,陈琼和徐邈一起看着他,陈琼点头说道:“你不就是吗?“
话音未落,就听到帐篷外有人拍手笑道:“果然不愧是陈涉王,不枉我将这一桩大富贵送上门来。”
随着话音,七八个人从帐外鱼贯而入,个个执刀佩剑,却都是不认识的生面孔,显然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