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作为猎物与猎人的商人山贼一起抬头,瞳中映出的是一层遮蔽天穹的黑色雨幕,这雨幕并非由雨水构成,分明由无数羽箭组成。
这是箭雨,致命的杀袭!
“敌袭!”不知是谁大叫一声,磨刀霍霍的山贼换上一张惶恐的面庞四散而逃,却不可避免地撞上同伴,在怒吼与咒骂声中一起跌倒在地,被“兄弟”的脚掌狠狠踏上躯干脑袋,气得他们对不长眼的混蛋张口欲咬,但没等他们做出这个动作,密如云雨的箭矢笼罩而下,将他们的愤怒淹没在鲜血与惨叫之中。
只一瞬间守在山口的盗贼就被箭雨射得七零八落,三分之一的山贼被直接射杀,又有部分山贼被同伴践踏至死,又一部分则在箭雨面前骇然逃入林中,最后仅剩不到三分之一的山贼手持武器,身体却不住发抖。
本以为必死无疑的商人被眼前场面惊呆,这就是令他们畏如虎狼的山贼?在他们心中这些恶徒简直长着三头六臂,拥有金刚不坏之身,可现在一片箭雨射落便将他们屠戮了小半,并将他们杀得哭爹喊娘!
商队中有弓甚至还有弩,若由善射者操持哪怕不能瞬间消灭三分之一的山贼,至少也能射死当先的几个,让他们投鼠忌器吧?被挫了锐气,没有嚣张气焰的山贼还那么可怕吗?他们还敢逼着自己交出货物甚至妻女吗?
一时间商人们各有想法,有的羞愧,有的欣喜,他们相信自己可以死里逃生了。
“他们是爸爸的朋友吗?”小女孩出奇地没有被山贼惨死吓倒,却伸出小手指向前方。
在那里,是一支黑甲黑马的骑兵,整整一百多人在疾驰的同时整齐划一地将角弓斜上举起,拉得圆满!
“逃!”手持虎头刀的山贼头目几乎是撕心裂肺地说出这句话,他有石魄境修为,寻常羽箭难伤其身,可此时他的肩膀、胸膛、大腿均插着羽箭,鲜血流遍全身,他知道这是石魄境射出的箭矢,此时的他甚至没有了逃走的可能。
而这群骑兵,竟然在冲锋过程中发起了第二轮骑射,神情如此平静,冷厉,射杀山贼如杀猪屠狗一般。
这无疑是一支正规骑兵,并且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山贼头目与群贼的惨叫哭嚎声中第二重箭雨毫无怜悯地落下,将山贼原本所处的地面生生染红,即便四散而逃或躲在树后的山贼也惨叫倒下,黑甲骑兵的箭术与配合强得恐怖,他们不是单纯地覆盖抛射,每个人竟都有自己的目标,上百羽箭的轨迹锁死了山贼退路,将这些无恶不作的匪徒彻底摧毁,且没有将距山贼不远的商队伤及分毫。
商人与商队之后的山贼早已惊呆,后者则在惊愕之后转身就跑:“点子扎手,风紧扯呼!”
“贼人休走!”一名名商人回过神来,恼怒地望着刚刚想把自己置于死地的山贼,纷纷取出弓弩甚至从地上捡起石子朝山贼射击,顿时射倒了几个运气差的山贼,令群贼逃得更加慌张。
“前方商队,速速让道!”这时黑甲骑兵中有人大声开口,令商人们如梦初醒纷纷将马匹、马车推至两旁,为骑兵开辟道路,追杀逃贼。
“周同,李峰,你们带各自的人追杀两侧残兵,其余人随我向前!”黑甲骑兵的领袖迅速下令,令这支骑兵左右两侧各分出一支人马冲向山林,挥刀将窜逃贼寇斩于马下,而他自己同样将马刀从腰间抽出,用力一挥。
“杀!消灭这群无恶不作的山贼!”他一声呐喊,率骑兵从商人紧急开辟的道路中穿梭而过,如一道势不可挡的黑色潮流。
待骑兵越过商队,另一面的山贼却已四散逃入林中,常年刀口舔血的他们洞悉逃生之道,明白骑兵不易进入山林,且分散逃离的成功率更大。
但他们低估了这次遇到的对手,黑甲骑兵以特殊默契无畏地冲入林中,凭借惊人骑术避开树木山石阻挡追上仓皇逃窜的山贼,手起刀落,杀得血流成河。
“杀得好!将这群无耻匪类杀个片甲不留!”
“不知是哪家大义,终于派兵剿匪,我们无需为归路忧虑了!”
“兵爷,树后还有一个躲着的,别让他逃了!”
望着黑甲骑兵斩杀山贼的场面一众商人大感解气,纷纷呐喊助威,却不禁疑惑这黑甲骑兵究竟从何而来,他们印象中根本没有这支军队。
但他们确信这支精锐且出手果断的骑兵不会对自己不利,因为如此精锐唯有那些雄踞一州的强大势力方能打造,这些势力或许会放任流寇,或许会收取苛税,或许会彼此征战,却不可能向平民挥刀。
小女孩一直盯着战场,她见到一名黑甲骑兵所向披靡,马刀连续将山贼斩杀,即将追杀一名壮硕悍匪,就在这时,这悍匪猛然转身——
“小心!”她忍不住惊呼提醒。
“就算逃不了,老子也要拉一个垫背的!”伴着如此怒吼,悍匪将那足有上百斤重的狼牙棒狠狠抡出,恐怖劲风扫得一旁树枝折裂,尘叶纷飞,他相信这样的一棒足以将追杀者的马刀连同身体砸得稀巴烂,令他为今日的狂妄付出代价!
面对这足以将人体碾成血泥的恐怖攻击,黑甲骑兵却只是轻轻一笑——他竟是一名少年,身着戎装显得俊朗英气,此刻面对危险也没有丝毫慌乱,只是将马刀顺势一切,迎上了势大力沉的狼牙棒。
死到临头还装蒜!悍匪冷笑,他最恨这种小白脸,非要用这根扎满猛兽利齿的狼牙棒将他打得脑浆迸裂,不得好死。
紧接着,他的冷笑化为惊悚,马刀与狼牙棒相遇,马刀无损,狼牙棒却被从中切断?这可是混有玄铁的钝器,被切豆腐般劈开?悍匪骇绝,却已收不了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狼牙棒被一刀两断,自己的手臂也步其后尘,在蓬然血雾中断为两截!
“啊!!!”饶是杀人如麻的悍匪也不禁惨叫,在这断臂之痛中几近晕厥,少年却策马而过用刀背在他脑后一砸,随后捞起悍匪抛上马背,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拥有石魄境实力的惊人悍匪就这么沦为俘虏。
女孩呆呆地望着那道纵横山林的身影,只觉这道身影也映在心中,顶天立地。
……
“整整两千多人被消灭!?对手是不知名的黑甲骑兵?”虎皮大椅上的男人将情报狠狠掼在地上,泛黄的胡须不断颤抖,略微浑浊的眼中不时耀起闪电般的可怕光芒。
该说他是一名老者,但他却比许多壮年人更加魁梧,顶得上常人大腿粗的手臂狠狠一砸虎皮大椅便从扶手开始四分五裂,老者面色阴沉地起身,来回踱步,思考。
“老夫都到了这里,还有人来找我麻烦?是我那可恶的侄子,还是那些虚伪的世家?”老人冰冷的话语令周围侍者噤若寒蝉,他们明白自家主人虽年已近百却依旧生龙活虎,脾气暴躁,发怒时拧断下人脖子泄恨也是常有的事。
他就是黄古瓦拉,在山荆族掀起叛乱败退而逃,其后又在江州中立之地占山为王的乱贼首领,失败并没有摧毁他的野心,对志在掌控山荆族的他而言小小渚地不过是征途的开始,但在这时竟有人与他作对,杀他下属,这堪称奸雄的人物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胆敢冒犯老夫,就别想活着回去了!”黄古瓦拉神情冷漠,转头看向瑟瑟发抖的侍从:“将老夫的诸位兄弟都请来!”
……
“居然生擒了一名石魄境头目,做得不错,当记你一功!”山脚大帐,莫应勇难得地露出笑容,将一名石魄境悍匪拎兔子般提着的凌青云则微微一笑:“顺手而为,不敢当功。”
“这谦让之辞便不必多说,在我军中功就是功,怎么也少不了你的!”莫应勇坐在将位哈哈大笑,随后收敛笑容,目光从帐中每一人扫过。
此时能进中军大帐的,均是幕僚、军师、千夫长、百夫长、千军武、百军武等重要人物,会议规格不算太高也绝对不低,议题也正是此行目标。
平黄古瓦拉之乱。
“我军已剿灭山贼十四股,共有两千一百余人,想必黄古瓦拉也意识到我军实力,不再派出山贼,并对老巢严防死守。”莫应勇肃然看向众人:“之前不过小打小闹,削掉黄古瓦拉两根指头,接下来面对的菜是真正大战。”
众人肃然点头,莫应勇接着道:“根据情报,黄古瓦拉虽然年老却脾气暴躁,好胜心强,所以叛乱便是看不惯年轻族长地位高过自己,且对其礼数不周导致,这种人被我们杀了两千部署定会暴跳如雷,想必会主动与我们决战。”
说完这话,莫应勇看向众人。
“若是如此,我们便不必为山上的陷阱担忧!”一名百军武露出笑容,没有骑兵喜欢攻坚,骚扰与野战才是他们的长项。
“但我们还是得在山林作战——那黄古瓦拉再狂傲也不会追到平原上找死。”一名百夫长则沉声开口。
“不错!”莫应勇点了点头:“我军乃是南明军精锐,就算对上山荆勇士也绝不会落于下风,但山林作战实不利于我军发挥,诸位务必认真对待。”
“是!”众将颌首。
“此外还有一个麻烦。”一名花白胡须的老者沉声开口:“黄古瓦拉麾下的金身境强者比我们更多,至少有二十之数。”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眼皮一跳。
二十名金身境?
这个数字,未免太恐怖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