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飘扬,千里冰封,刚从无尽的地震山谷走出,凌青云便陷入了一片白色的世界。
茫茫白雪将大地、河流、树木完全覆盖,所见的不是冰就是雪,这等天翻地覆的壮观景象竟是在短短数息内形成,实在令人不敢置信。
“简直是将我定格在时间之外,而后大雪下了三天三夜,不,看这架势就算是三个月也不足为奇。”靴踏入雪感其深,凌青云惊叹一声,张望四周忽瞳孔一缩。
在遥远的天际他见到了一片茫茫白光,这白光面积很大,不是参天大树、巍峨雪山更非冰雪瀑流,而是一片天幕,夹带着冰雪逼近的茫茫天幕,凌青云分明感觉到天幕席卷暴风雪推进,而在这天幕之下,尚未冻结的河流瞬息冻结,来不及逃跑的麋鹿化作冰雕,草木枯萎,俨然一幅世界末日的苍白景象。
“那是什么?暴风雪?还有一股毁灭性的能量?”凌青云不由心悸,尽管离得很远他仍感觉得到冰雪天幕那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的可怕力量,山川、河流,没有什么能抵挡这股威力,脆弱的生命更是除却被化作冰雕外并无他途。
天幕在接近,相隔虽远速度却不容小觑,凌青云极目远眺欲望见天幕边界,令人绝望的是这片天幕仿佛横亘整座大陆般无边无际,根本就望不见尽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向前推进,席卷一切。
“看来我目前所要做的就是与这冰雪天幕赛跑了?”凌青云深吸一口气,这种试炼说难不难,说易不易,按他的估计冰雪天幕推进速度是不及他赶路速度的,但他无法确保一路顺风,甚至连路是否存在都是一个未知数,在这天翻地覆的伟力面前绝不敢有丝毫侥幸心理。
但也只能走了,冰雪天幕从东方卷来,凌青云便向西方行走,一路冰天雪地,森林与山谷都被冻结,却见到众多生灵在无际原野前进着——白兔、羚羊、麋鹿、牦牛、野狼、猿猴……种种生物来自天南海北,有的是森林居民,有的长居山地,甚至有的来自洞穴、沼泽、河流……但现在它们都向同一个方向前进,那是西边,较为温暖,尚存一些希望的方向。
这是生命的大迁徙,途中有太多动物饥寒交迫中倒下,也有的被猎杀成为其他生命生存的食量,凌青云只是看着,感慨生命的脆弱渺小与顽强。
这一路不算凶险,严寒影响了体力对金身强者却并不致命,曾有雪狼、妖鸦等敌人袭击,也都在足够对抗的范畴,只是这一路走来未免孤寂,茫茫大雪中无人陪伴,同行的只有为生命而迁徙的动物,但这些动物不断倒下,小到野兔大至猛犸都栽倒在雪地之中,终究是肉体凡胎,在食物都缺乏的现在如何对抗严寒?
自然,总有生命百折不挠,哪怕身临绝境也坚持前行,因此凌青云身边始终能见到迁徙的动物,或是前行或被淘汰,茫茫万里中冰雕与无名尸不尽,生命的火种却在延续,哪怕微弱,绝不熄灭。
“轰!”伴着轰隆巨响,庞大的雪球滚落,恰恰堵在了山谷的出口,这绝不是好笑的游戏,羚羊、牦牛、白熊……一头头野兽望着难以跨越的庞大雪球发出悲吼,有蛮牛企图撞碎眼前的阻碍,却反被凝成坚冰的雪球崩断了牛角,也有猿猴努力攀爬,终究在距顶端还有一线之差的高度滑落,连续失败后重重摔倒在地,明明还有力量却再也不肯爬起来。
望着这一幕凌青云一声沉吟,雪球很大,寻常野兽即便善攀爬与跳跃者都难以跨越,对他来说却不成问题,只是……他看着跋涉千里,被雪球拦住无助低吼的孤狼,看着躺在地面心灰意冷的猿猴,看着钻进母亲怀里瑟瑟发抖的羊羔,忽产生了一分冲动。
于是他走上前,周身气劲澎湃,金母剑高举斩落,璀璨金辉成为群兽眼中最耀眼的光芒。
一声锵响,令成群野兽无计可施的雪球从中开裂,形成两个半球倚在山谷两侧,凌青云低喝一声,手腕翻转以螺旋劲气缭绕金母剑刺出,却听一声巨响,半截雪球轰然炸碎,冰雪飘扬漫天。
气劲收敛,凌青云踏入自己执剑开辟出的通道,背影孤单寂寥,在一双双目光中显得格外高大。
不知过了多久,兽群中传出低吼,一只年轻的羚羊试探性地踏上那道身影留下的足迹,穿过半颗雪球粉身碎骨的残骸,脚步愈发轻盈,眼瞳越来越亮,接着一只只动物也穿过了这扇门户,无论它食肉食素,在这短暂的路途竟没有发生任何冲突,性本恶的生命在煌煌天威下难得和睦。
凌青云早已走远,无需回头,渴望生存的生命自然不会放过继续前进的希望,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劈开雪球,这对他没有半点帮助,还会在冰天雪地中白白消耗体力,而那些被雪球阻挡的动物终不过生命大迁徙中渺小的一支,几百几千的生命在万里之地显得微不足道,它们或许还是会死在这条冰冷的路上,不过多挣扎一段路途。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哪怕知道对自己无益,哪怕知道这不过是试炼空间的虚拟存在,他还是忍不住斩开雪球,为那群素不相识的动物提供不比稻草要重的一线希望,只因感受到生命的可贵,同样在这天地灾变中苦苦挣扎,何不扶持一把,给不放弃希望的生命一个机会?哪怕,这点微光在茫茫无际的大雪中渺茫。
只是做了心中想做的,凌青云前进着,翻越了雪山,走过了冰森,咬牙游过栖居水怪的极寒不冻湖,却在一片天埑面前止步。
“无法再进了吗?”望着眼前的悬崖绝壁凌青云不甘,这撕裂地面的裂缝太深太大,绵延千里不见尽头,似乎像冰雪天幕般横贯了大陆,向下望去,无尽深渊岂止千丈,向前遥望,两岸距离最短处也有数十丈!
数十丈距离,以凌青云如今境界施展龙游身法瞬息可及,但那是在地面穿行的情况下,就算他使用轻身符文,以真气上浮支撑,使出浑身解数也是无法跃过如此距离的,他已经在平地上尝试了,终究只能望洋兴叹,更何况裂谷间还有寒风凛冽,这冰元素丰富的寒风如同刀割,虽难伤金身玉体却会对跨越产生致命阻碍。
“能否翱翔而过?”凌青云自语,他四处张望,想搜集树叶、鸟羽,但茫茫雪地哪找得到材料?偶尔见禽鸟飞过,持剑的手抬起又放下。
每一个生命来到此地都不易,岂可为此断了对方生路?更何况借鸟羽滑翔也颇显荒谬,多半不成。
不死心的凌青云攀援而下,借身法紧抓峭壁不断下潜,企图降至谷底穿越,却不料裂谷深处更是森寒无比,严寒程度远胜大雪山经历的极限,饶是他全面蜕变的肉身都难以承受,下降三百余丈后灰溜溜地爬了上来,根本就没望见所谓的谷底。
“可有飞行的符文?或是某种武诀……能否以绳索搭桥?”凌青云在崖边踱步,冥思苦想,时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地过去,白茫茫天地中本就微弱的光明渐被黑暗取代,昼夜交替,凛冽寒意如杀手般在背后逼近,凌青云沿着裂谷边缘走过上千里,依旧想不出横渡之法。
冰雪天幕逼近了,距离是千里还是数百里?凌青云已无暇估算,他只知道这片区域更冷了,而一旦那毁灭性的天幕逼近,自己唯有死路一条。
不知何时裂谷边挤满了迁徙而来的动物,浩浩荡荡数百里,种类太多,有许多都是凌青云不曾见过的,这些动物都挤在裂谷边缘,遥望对岸无计可施,所能做的只有声声哀嚎——有能力跨越裂谷的早就跨越了,谁也不会留在这里等死。
“若是能驯服一只大鸟……”看着大雕展翅飞过裂谷的场景凌青云不禁羡慕,但他知道这太难,两岸最短间距虽只有数十丈远,却有寒风凛冽,刺骨异常,他亲眼看见许多飞鸟在中途猛地折翼,惨叫着坠下谷底,也见飞鹰积累满身霜雪,一声不吭缓缓坠落,还有一只巨型跳虫一跃而起,在半空中形成华丽曲线,本来别说数十丈,跃过百丈都不成问题,可偏偏中途一颗大块冰凌撞来,跳虫直接偏离轨迹,也栽了下去。
这根本就是死亡谷,无数生命止步于此等死,冒险者飞跃这也多是九死一生,不是会飞就能度过,往往是其中的妖兽佼佼者方能功成,中途伴着不测与风险,而若再搭上一个重量远超飞鸟本身的金身境人类,那变数更是不可揣度了。
“大概只有五阶妖兽鸟王才能载我过去,但我怎么可能驯服那等妖兽?甚至见都没见过。”凌青云无奈,能修到五阶妖兽,媲美灵华境的妖兽哪个不是同类中的佼佼者,最为心高气傲之辈?就连天行强者都很难令这种生命臣服,若能使其伏首定可称作驯兽大师!
等待着,思考着,种种动物的哀嚎在耳畔响起,还伴着因绝望酝酿的暴怒与疯狂,诛杀来袭的狂狮后凌青云终于下定决心,在身后冰雪巨浪彻底扑至之前在岸边一跃而起,冲向对岸!
这是一次冒险,凭凌青云的跳跃力别说直接横渡,想要抵达中途都很艰难,纵是以轻身符文减轻重量,真气冲击产生浮力都无法改变这一事实,他终究离御空飞行差得太远,所谓金身境的飞天遁地神通也不曾习得。
但这不妨碍他全力以赴,下坠之时脚尖轻点,借事先掷出的冰岩薄片为支点再度跃起,又是一剑向下挥出,雷鸣声中的风暴产生又一股巨力将凌青云推起,就这么越过半途。
凛冽寒风于此刻来袭,寒意临身,更吹得身体偏斜,像是有一只无形巨手从深渊升起,将横渡者狠狠拽下。
无论是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会产生难言恐惧感,但凌青云神色平静,这早在他计划之内,数日孜孜不倦的观察计算,终令他看清了寒风肆虐的规律,倚此一搏!
澎湃真气盛放,像是在凌青云身侧化作羽翼,这羽翼无法展翅飞翔却顺着凛冽寒风之势不断变化,竟产生一股浮力令本在下坠的凌青云向上飞起,扶摇而上,终于接近对岸。
“锵!”宝剑铿锵,用力插入冰壁之内,几乎将真气与心神耗尽的凌青云紧握剑柄大口喘息,脸上却带着狂喜。
他赌对了,终将裂谷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