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手抚了俞小剑脑袋一把,马缰一抖,骏马载着三人掠出,南宫婉没防备,双手不自觉抓住了萧云的腰,她忽就想到了第一次遇到萧云的那一天也是在马上,无可抗拒的又从背后抱住,闭目贴靠上,感受着对方的心跳。
听着马蹄声,很多镇户从门口或窗内目送。俞小剑心道:“神仙哥哥在仗义出手的女侠姐姐的帮助下,终于从恶魔老尼姑的手里救出了神仙姐姐,多么圆满的结局啊,我俞小剑居功至伟!”他美美的背手回了家。那正在店内吃饭的马主人这才觉得不对,出门一看,马没了,变色入内嚷道:“蔡老板,我的马又没有违规停靠,怎么让人给牵走了?你得还我的马!”蔡老板笑道:“贾会长稍安勿躁,您那匹马多少钱,小店赔了。”贾会长忽笑道:“那倒不必了,我贾孔方好歹是这里的常客不是,就让蔡嫂再做一块五味饼吧……”
骏马经过那呆立的石蛙,除了剑缨镇,前方就是分两厢扎营的武林认了,有的在帐篷内,有的则在外闲聊切磋,萧云一骑三人从还没被霸占的主道上阵风样掠过,快出围时,才有人发现骑者翔实,马上大喊:“萧云救了那妖女逃跑了,快追!”这些人也有马拴在道边树上的,纷纷跃上马背追赶,但起步在后,追赶者还是落后了一箭之地,但萧云一骑有三人,马也称不上千里良驹,双方距离正一点点拉近,萧云忽感南宫婉双臂主动地一松,迅即用空出的左手捉住她左臂,稍回首道:“不要动!”
这算在乎么?南宫婉心头刹那喜悦,淡淡道:“一匹马上载三人,太慢了,我又没重伤,下马引开他们。”萧云坚决道:“不行!”萧青忽道:“哥哥,前面有人!”萧云转回头,见一共十一人,前面八人每两人执一道缆绳,组成四道关,最后守着三人,中间一个拈弓搭箭,正向这处瞄准,却是那侯神弓张三李四与泰山一窝蜂。
四道缆绳为错置,完全占据了路经,而后面追兵益近,想不受困,只有一破而过,但那绳是活的,又有底端的弓箭威胁,实在难有把握,萧云沉声道:“剑给我!”南宫婉送上剑柄,萧云一抽而出,弯身剑尖近地划行,第一道绳上下抖动着拦向马腿,萧云不顾那些虚势,在绳索挨到马腿的最后一刻出手斩断,第二道绳学乖了,把绳贴置于地,马前腿刚撞线时猛然抽起,不过还是被萧云一箭斩断,就在这时刻,侯神弓三支箭齐发而来,萧青在前不会阻挡,萧云只好暂时直腰,挥剑去挡上中的两箭,逆马之箭,其速倍增,萧云心里一叹,道:“下马!”右臂放脱缰绳搂住萧青,一个起身下马的同时用剑拍偏了上中两箭,南宫婉自然也同步动作,果然,那马被下路的箭全根入体,又被第三道绳拦了个滚,嘶鸣流血,离死不远了。没有马,两边又没有躲避之地,只好苦战了。萧云把剑递回给南宫婉,持噬魂无比的凝重,十一人大喜,刚要进行下一步的平地围捕,忽从后路奔出一驾大马车,驾车者是个年轻人,车辕上还坐着一个老头,老头五指一挥,啪啪啪十一人手中的兵刃连断,十一人骇然,如此遥远奔行中随意用气指断金铁,这是寻常人的境界么?侯神弓的弓倒没受照顾,只是他哆嗦着没敢动弹一下,若是脑袋出现个洞可不划算。
马车堂皇驶过十一个木立的人停下,老头道:“喂,你们这十一根木头,还不快滚!”十一人如遭赦逃散。驾车人与老头一同跳下,萧云一看,是无常与葛存念,他拱手道:“原来是老前辈,多谢。”无常却没好脸,尤其警惕地看了眼萧青,哼道:“要不是我家宝宝以断绝祖孙关系相威胁,我老人家才不愿意管这档子事儿。”车帘一掀,宝儿满脸喜悦,扑下来抓住萧云,道:“公子,你没事吧?”萧云抚摸她发际一下,道:“我没事,害你担心了。”宝儿美滋滋道:“公子没事就最好了。”车上又下来一人,却是常飞燕。
还没多叙,那些骑马追赶的人迫近,见目标没了脚力,纷纷下马,持兵器逼近,这刻,从马车来的方向上忽传来一声高昂的啸叫,众人转首,灵王小白率着一群不知从哪里搜罗来的豺狼虎豹赶至,扑向对面,也许是早有准备,这些兽兵个个熊高猿大,又被小白训练得秩序听话,猴爪一挥,一齐嘶吼着扑过去,那些最先追来的只有数十骑,见如此多的兽族大军张狂扑来,早吓得胆颤,纷纷勒马回奔,但有的马已经软了腿,根本指挥不动,甚至有一只胆破倒地,主人只好步行逃离。如此源源不断产生的来骑和回骑冲撞,乱做一团,根本不成气候。见大局定了,小白稍有疲惫,晃晃悠悠窜到萧云周遭讨赏,那些野兽没了指挥,也不前进,就在原处分食马食。萧云只拍了拍它脑袋,萧青却一把搂过它,笑道:“小白,你真好!”小白恐惧想逃,再次失败。
这边,葛存念一抱拳,道:“无常老前辈,虽然您没有给存念师徒名份,授艺之恩也是永世不忘的!”无常也不看他,挥手不耐烦道:“走吧走吧,反正你家的抱日八式我老人家知道的都还给你了!”葛存念知道他的脾气,不再多言,转向萧云,却道:“萧公子,虽然你我分属两方,但存念对你佩服甚多,只盼日后贵教做任何事多少也有些思量。”萧云道:“多谢葛兄提醒,萧云自有分寸。”葛存念道:“剑灵山正聚集着我点苍同门以及四大派等同道,葛某去了!”他向无常一个双膝跪拜,起身越过那些正埋首美食的兽群,驰过一段,忽再次停转,拜倒,朗声道:“天高地远,点苍不会忘了老前辈的恩德!”这次就再无回首了,无常仿佛卸掉了一个很大的包袱,拍手道:“太好了,终于把这个连数数都不会的缠人笨小子送走了……咦,那马车谁来赶啊?”
一驾马车启动,驾车的老头嘟囔着:“可恶,竟然不知道敬老,让我老人家来驾马车,驾!”鞭子抽得急了,车体突了一下,宝儿探出头来,道:“爷爷,怎么了?”无常笑脸道:“没什么没什么,宝宝好好坐着就行了。”
在剑灵山遥遥看着马车的离开,孙道儿松懈下来,叹道:“花鼠救下来了,接下来,给师妹讲什么故事呢……”
赵舍骑马赶来时,那些野兽也不知散落到哪处山林了,只有一堆散乱的马骨,看了一眼,他停马,心道:“这些怎么回事?剑灵山又发生什么了……青妹妹!”他升起最糟糕的预感,贴上胡子换了衣服打马向前。
马车内,常飞燕旁边是去了面罩冷着脸也不说话的南宫婉,对面是萧云,萧云脚旁是小白,两厢则是宝儿跟萧青。姓名相互都知道了,最兴奋的是宝儿,坐在车里,仿佛又回到了刚与萧云离开那小城游历天下的时光,时时的新奇与渴盼,她叽叽喳喳,冲淡了车内仅有的凝滞。宝儿道:“青姐姐,你怎么这么漂亮,还有,这衣服什么布做的?摸起来好舒服。”衣服的材质自然不能跟她说,对于漂亮于否,萧青也没这概念,更不在乎,就淡然一笑,落在宝儿眼里是谦虚,在南宫婉那里却是骄傲。南宫婉微不可闻的哼了一声,更加别过头去,常飞燕对车内情形早大概明彻,这时也见事知意笑道:“青姑娘,宝儿说得对,你这容貌确属世间罕有,平日还是遮起来的好。”萧青稍奇道:“常姐姐你说的跟那个姓赵……的大哥一样,为什么要遮起来?”她始终还是不理解。宝儿笑嘻嘻道:“好东西当然要藏起来了,女孩子太漂亮也要遮起来,防色狼!”她挥舞了下拳头。萧青看到摘下面罩的南宫婉,心灵道:“我明白了,这位南宫婉姐姐肯定也太漂亮,所以也遮起来。”
讽刺?南宫婉怒气上来,冷声道:“多谢夸奖!”宝儿吐了吐舌头,常飞燕握住南宫婉的手,小声道:“南宫妹子,她没别的意思。”萧青不解这怒火来由,附耳道:“哥哥,这位姐姐怎么了?”萧云悄悄道:“她在山上救了咱们,你还没说声谢谢,她当然不高兴。”萧青这才想起一些人间礼仪,坐正道:“南宫婉姐姐,哥哥让我——”萧云咳了一声打断,传音道:“不要提我。”萧青转口道:“南宫婉姐姐谢谢你救了萧青。”南宫婉还以为是萧云通过萧青道谢,脸色稍霁,半冷不热道:“免了。”萧云又传音道:“宝儿,坐过去,哄哄她。”宝儿生就的讨人喜欢,没几句姐姐就让南宫婉彻底化开,其实她的冷只是初见萧云的条件反应而已,又见萧云身边寸步不离一个明显的假妹妹,那股劲儿怎么也拧不过来。不久萧青也在指示下坐过来,南宫婉虽不适应,也不好开口说什么,最后萧云向最外围的常飞燕一个求助眼神,后者微笑,了然于心,不多不少也插句话,把三个女孩子的隔阂一扫而光,南宫婉也首次握住了萧青的手,她确实察觉到了,这位姑娘没什么城府。再次谈到萧青的衣服,南宫婉忍不住抚着,羡慕道:“宝儿说的不错,青妹你这衣服的确很别致,婉姐要是也有这么一身就太好了。”萧青一心的讨好她,刚才已使尽了仅有的世故,甚至把聚灵锁摘下给她看,但这衣服不同别物,那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五百年的见证,但既然萧云让她讨好这位姐姐,又有什么不能舍弃的?
萧青一咬牙,道:“婉姐姐喜欢的话,青儿的衣服就送给你。”她说着旁若无人从领口开始脱衣服,南宫婉一把抓住她,却没漏掉她眼里的痛苦,不由嗔道:“傻瓜,姐姐也就这么一说,哪是真的想要你的衣服。”心里却叹一句:如此的女孩儿,怎不让人又怜又护,怪不得他守得好似亲妹妹。南宫婉补充道:“青儿以后不要再胡乱脱衣服了,你没见有男——”她侧首望去,却发现萧云没人打扰下已睡着了,是一眼就知是真的那种睡,跟脚边还流口水的小白相映成趣,南宫婉没来由的一愣,有些痴了,宝儿和萧青也发现那边的人整个没了把持,宝儿轻声道:“看来公子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唔……宝儿也想睡一觉了,赶了好久的路,婉姐姐,借你肩膀用一下。”
不久,宝儿和萧青一边一个靠在了南宫婉肩头,连同常飞燕,微鼾在车内流溢。
驾车的萧云觉到了车内宁静,索性慢了车,微掀车帘,心道:“这小子,倒是有福气,想当年年轻的时候——我老人家也没一个女孩子追……”
不知行了多长时间,十多骑从旁经过,却又勒住马头掉转,为首者鞍上抱拳道:“敢问这位老前辈,可否在少室山——”无常后面的车帘掀起,萧云走了出来,接着是南宫婉,车外蹄声早惊醒了他们。骑首一喜,与余人一同下马拜道:“左使,右使!”是任九重夜莺带着十几名下属,任九重道:“公子能平安救人回来就太好了。”刚才车帘一掀,任九重全看到了,少室山上见过宝儿常飞燕,多出的那位自然是萧青。
萧云点头,道:“任大哥,夜莺,不必多礼,那些教众回去了么?”
任九重道:“右使得知你的消息,中途截到了我们,我和夜莺把人带到地点,为策万全,又点了些精锐来寻,公子,下一个城是我们的一处据点,到那里后再讲详情不迟。”无常大笑道:“太好了!”任九重一愣,道:“什么太好了?”无常道:“那小子,就是说你,过来驾车,我老人家车顶去晒晒太阳!”再启动时,任九重成了车夫,马车上,一个老头哼着歌吹风,夜莺十几人护卫,轮动尘起。
剑灵山下,正道群聚,无一人不丧气,大张旗鼓,还求得剑阁做场地,也没达到一点目的,一人埋怨:“我就说当初不该挪地方,在那没龙坡内打一场堂堂正正的决战,毕功于一役!”
林如正叹道:“月魔教不知为何早一步知晓我们在没龙坡布局的消息,提前到来,没有足够的把握,何以冒险?”
一时无语,忽听见嘟囔道:“谁能想到在这剑灵山也会失手呢?原本想能顺利除去萧魔头,使月魔教受到致命打击,结果,几千人都成了摆设!”
这一抱怨,仿佛捅破了一层窗纸,许多人应和道:“是啊,是啊,说的是剑阁为天下正义至尊,可不见他们有一点协助的迹象,那尹先生甚至搭救那后来的女魔头!”“还有,剑阁上山的关卡咱们每关都要通报,萧魔头却可以来去自如!”“对对,以及那古怪的石蛤蟆……”众说纷纷,疑团愈厚,一人忽冷笑道:“我明白了,剑阁与那月魔教肯定有脱不开的关系,至少也是想独身事外,坐观魔大,哼,那谷断绝曾说一切所为皆是为破解剑阁把持的某些机密,看来,剑阁定有许多东西瞒着我们——”
眼见导向失控,天心咳了一声,截断道:“虽然暂时逃脱了萧魔头,我们正道也能诛灭月魔,先前无法应对,只因不能克制他们那些奇技淫巧,但贫道等耗费十数天,已请来许多奇人异士以充三堂,破魔只待时日,有请岳州天宿楼公孙楼主及其高徒——”
当下一个稍瘦的中年人和十几个属从出现,个个神态倨傲,还都背着一具具折叠起来的东西,公孙擎也只是带头向诸人一抱拳。天心道:“公孙楼主等背上之物名飞天鸢,堪比传说中的圣器‘飞天’,展开来可以之翱翔高空,将来探秘通讯易如反掌!”一徒弟自夸道:“咱们天宿楼的风筝,可御之摘星探云,独步天下!”公孙擎斥道:“鹄儿,不可胡说,天下间奇巧者众,于这御风一道上必然藏龙卧虎。”但那表情已表明他比徒弟还自得。众人看向那些未展开的飞天鸢,啧啧称奇,越发让公孙擎师徒高高在上。
天心又指着随后冒出的很多人,道:“这是岭南子路书院的东方平先生,精于卦算,这是陕甘道上的路迁路大侠,善五行之土术,这是五形山七星庄何洛庄主之子何硕,尽得其父真传,这是罗浮山段一针神医,金针渡厄医人无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