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切发生时,那上千人竟真似无知无觉。 赤炎换回和风细雨,笑转身对众首脑道:“你们是否觉得这魔石中虽有力量,但力量不强?”萧云代答道:“不敢隐瞒圣主,臣下们感应迟钝,尚觉不出这魔石的真正妙处。”赤炎大笑,道:“萧云此言可提到了点子上,本座便让你们看看,这魔石的真正用法!”说完,他双手擎起,如抱日月,低喝一声挪转,那魔石便也跟着在空中自转,赤炎的手每动一圈,魔石便转快一分,到最后,魔石已成一团黑影,旋转于那点上,而赤炎也收了手。
这时刻,魔石给人的感觉已大为不同,对于台下大多数沉湎于动作中的人,由一开始的如沐春风到浑身舒坦再到醍醐灌顶,人人似从身体的每一部分或每一个动作中吸收到了魔力,汇入体内。而台上萧云等人,因未修炼魔心谱,更多觉得自身的诸般意念在膨胀,从手到脚蠢动,最难克制的即是南宫婉,她虽早过了魔心谱的阶段,正式习练了魔经,主为吸纳月华,这魔石只是引发了气机的共鸣。
赤炎见身后所有人都有不小的感应,大为满意,先笑道:“小婉儿,这魔石本座就这一颗,你不妨也下场去打坐吸纳其中力量。”南宫婉应声前行一步,不知为何,侧看了一眼萧云,停下,道:“禀圣主,这机会虽好,徒儿却怕扰乱了现行修为,以长远计,徒儿还是……不要与他们争机会了。”赤炎点头,道:“这见地也不错。”他又转向另一边,道:“萧云,你也去场中修炼一下吧?”萧云却道:“禀圣主,臣下未修炼魔心谱,不得吸纳之法,不敢浪费了魔石力量。”赤炎无奈,又转望他人,道:“你们呢?”夜莺等人也道:“臣下也不敢白白浪费魔力,还是先容这千多人修习好再言其余。”
赤炎面上不虞一闪而逝,笑道:“不碍,不碍,你们内功都已有成就,不必像这些人一般,只要于场中闭目幻想,都可以慢慢进入状态,呵呵,到时候你们就知道力量的奇妙了。”
萧云为难道:“圣主恩惠,臣下等自然感恩戴德,只是这魔石仅有一颗,属下等若分去其中力量,难免致使这千多人功法不能圆满,到时三月内的约战——”
赤炎环身,见台上几乎人人同此语,终于忍不住勃然大怒,拂袖道:“好,好!本座好心请你们体味力量的好处,竟无一人识这份无私之心,你们莫非要一起忤逆本座么?!”
“臣下不敢!”除了无期,自萧云以下,一同跪下请罪。
赤炎却怒火不消,道:“你们若是真的顺从本座,便一同下场,去吸纳魔石力量,如若不然,哼哼——”
萧云已感受到身后萧青身体的抖动,一咬牙正要答应,忽然面前的赤炎耳根一动,似乎听到了什么,面色数变,回归稳定后爽朗笑道:“是本座强人所难了,毕竟,圣教先鼎力于江湖是第一要务,萧云,小婉儿,你们都起来吧……不过,这魔石中力量的好处你们可能真的永远体味不到了,须知,它在那魔谷中便已耗散了大半,体积也随着大大缩小了。”
萧云呼出口气,道:“圣教有圣主在,臣下等便是一点力量都没有,有何足道哉。”说着话,他已站起身,满台气氛随之扭转。
这当然不是赤炎突然改变了心意,而是,他耳畔响起一句话:“师弟,约定中不可逼迫萧云,勿忘遵守啊!”赤炎不想现在与二位师兄翻脸,只好认软下来。
也不知道那魔石转了多久,下面的人开始由舒畅出现难受的情状,赤炎赶紧迫停魔石,收回掌中,叹道:“欲生力注,当力量超过欲念时,人体便无法吸收承受,但欲念会随着修行增加,而这些人只修习了十五日的魔心谱,欲炉便这般大,待他们再练五日,本座再释放魔石力量,如此,大约三四次后,魔石会消耗完,你们看,现在这石头是否小了一些?”
萧云等人一看,果似如此。赤炎附带解释道:“若为自行释力,因力量由最表层散发,所以当表层石质的魔力散尽时,会变为凡俗铁石,遇高温则脱落融化,露出新表层,但这过程会极慢,而这颗魔石迅速变小,一因本座使它旋动,二因有上千人在吸纳,三来高速中已无魔力的表层被甩散空中,所以,本座说机会只有数次,并非虚言。”说着,他似有所点地看了诸人一眼。
忽在这时,由不远处一方大石后急奔过来两人,到魔石下一跪,大喜着请示道:“至尊,我们俩可不可以?”
赤炎并未怪二人的偷窥,反笑道:“你们嘛,当然可以,到五日后再来这台下吧,那《魔心谱》不用本座操心了吧?”他这答应,当然对旁人有攻心之意。
两人狂喜,一边叩头一边道:“不用至尊费心,咱们两个每日都来旁听旁观教授那魔心谱,早熟记于心了!”所谓旁听旁观,当然也是偷窥,不过二人那时多了一个心眼,只记先不练,今次见那些练了的人能吸收到力量,再不肯放过机会。
台上太阴真人见二人除了赤炎外目无他人,暗叹口气,知其早不记挂这个师傅,双方剩下的,仅有名分了。也不全怪这二人,他们原以为太阴是这世上绝顶的人了,所以不时被斥责约束也要尾随,后来发现赤炎才是最厉害的,当然心慕强者,加上萧云命吕仙人安置两人后,再无下文,两人深感受了歧视,也想大力提升实力。
赤炎最后道:“五日内不来寻本座表达意愿的将再无机会吸纳魔石力量!”言毕带着无期,和尾随的南宫婉向天煞阵掠去。而夜莺接着按册教授因吸纳魔力神志恢复精神充沛的千多人魔心谱,萧云等则一同离去。
途中,萧云劝退了萧青等人的跟随,只命任九重跟着,行向后山山径,任九重知道公子有话要讲,并未主动发问,一直静随。而萧云走至一处可直望下方山体大地的岩石上时,才猛转身,直问道:“任大哥,你对那魔石什么感觉?”任九重想了想,总结道:“一半渴望,一半恐惧。”萧云未置可否,又道:“那么,你可有听见,那魔石转动时,由祭场方向隐约传来的一阵兽吼?”任九重苦忆一阵,道:“公子,老任我功力还没那么高,何况当时注意力也不在耳上。”萧云一声叹息,缓缓转回身,面向雾澜之景,道:“我却是听见了,听得清清楚楚,可见,不仅是人,连野兽都有感应。”任九重一怔,忽道:“祭场祭台下连通着饲养十大神兽的石窟,莫非,当时吼叫的便是它们?”萧云点头,又问:“任大哥,你认为这些神兽又是如何生成的?”任九重一回想,道:“圣主似乎说过,这些神兽是迷幻魔谷里中了丹毒的普通猛兽异化而成。”萧云断然道:“我却想到第二种可能,那魔石久置于谷中,虽可能未旋动,七百年来,也很自然的散发着魔力,影响了谷中所有生灵——包括那个现今的金躯王,还有一般野兽,甚至老鼠,蝙蝠,它们全部由祖先起异变,体壮起来,凶猛起来,相对的是魔石也日渐变小,尽管如此,这些怪兽一感应到魔力,还是会躁动。”
任九重一细想,公子的这种思路确实更合理,便忖度着道:“公子是说,这石中魔力虽然奇妙,于生灵最终是有害的?”萧云深深苦笑,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若依着中庸之道,我大可以说,任何事物都是两面的,这魔石有多大好处,便有对应的坏处,它的存在是违反世理的,不利于六道众生,但是,这里也可以有另一种解释,那些谷中生灵恶性变异,可以说成是它们不懂修炼,没练过魔心谱这种功法,而十五日间这些卫兵虽呈现病态,但吸纳了足够的魔力后却又变作正常,而,即便我们原来的武林中,吸功**、灌顶**也都存在,难道说,一切破坏了世间平衡的东西都是不正当的么?”
任九重只静听着,因为他知道公子最需要的,是一场倾听,且自身又不足以与其对话。
果听萧云又道:“再一想今日魔石辐射下的魔台之上,有哪一个人没有强烈的吸纳力量的欲,望,这种人体自发的躁动,也是不允许进而不正常的吗?那么世间无数人向往修仙,得**力,真有这种捷径了又以魔论斥,算不算一种虚伪呢?”
任九重忽升起一种担忧,道:“公子,莫非,你已认可了那圣主的观点?公子,其实以我老任看来,哪种对不要紧,只要我们把持住一方阵营,一往直前,就问心无愧了。”
萧云苦笑,道:“你说的不错,那日六大派几位前辈也说过类似的话,但是,萧云不是一个混沌过日子的人,即便无奈居于一方,也想看透这一切全貌,对于力量的思考,自我师傅天一那时便开始了,而我本身,也是一个捷径下走过来的人,七八年既成了绝顶高手,这种能耐还引得余德维之流的追逐,而今他死了,我还活着,且以前走捷径造成的后遗症也全除了,内力更盛,这种情况下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批驳他人?”
“所以,我内心矛盾着,阵营模糊着,只依着惯常的逻辑决定着成为与圣主对抗的一方,一百年后,世人对我有一个评价,两百年后,事态变了,翻开故纸堆,对此人是另一个评价,斗争将不知对错,只为战而战……到底是阻断力量,以维持秩序,还是放开力量后再建立秩序,这便是现今我的艰难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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