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心湖畔,夏日后的柳枝已经褪去了春天的鲜嫩,浓浓的细烟相互缠绕着,凝结成厚重的墨绿色。白衣女子静静地坐在杨柳下方,右手轻轻的撩拨琴弦,左手按住琴弦的另一端微微颤动。檀香木雕镂的素筝发出一声一声哀怨婉转而又缠绵悱恻的颤音,是《汉宫秋月》。
此时的她背对这我,并不知道我在她身后已经伫立了许久。我举起手向着身后的人挥了挥,寒烟和凝碧悄然离开,待得她一曲终了,才方听得她轻声叹:“曲终人不见,江上数青峰。”
“一曲终了人不见,江山仍有数青峰。”
“你来了。”宣萱闻言却是头也不回的问出一句,低首依旧十指绕弄琴弦。
我走过去,靠在她的身旁寻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将头枕在她的腰际,看着天边飘过一片片慵懒的浮云,却并不说话。
“我只见过他一次。”宣萱没有看我,只是低首爱怜的抚摸着自己手中的琴,轻声诉说那些往事,语言宁静而悠远。“以前我是弹不好筝的,我最爱的是琵琶,喜欢琵琶那种清冷孤傲的弦音。直到我在江边遇上了他,他那时候正在弹奏着《高山流水》是武林逸韵的那一曲。当时还年少无知的我哪里懂得什么怀才不遇壮志难抒的苦闷,自以为是的用怀中的琵琶跟着他的曲调和了起来。也许是我的心境的原因,渐渐地将他曲中的那种沉闷之感一扫而光,曲调的高低转折也变得节奏明朗起来。后来,我们便认识了。他说,古时一曲高山流水可以成就伯牙子期之谊,今日他的高山流水也能让他遇上我这样的伯乐。子期故,伯牙为其绝弦。他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于我相遇便将手中的琴送给了我,当做是留恋。后来,我果真再也未见过他。”
“但是他却带走了你的一颗心。”
“嗯。你有没有觉得我真的很可笑,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知,竟还倾心于他,并且痴恋如此之久。”宣萱有些自嘲般的苦笑一声,便再也无话。
“宣萱,你后悔过吗。”
“后悔什么。”
“后悔爱上他,爱上一段没有结局的结局。”
“不曾。”宣萱想也不想的回答,也许她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是否值得,一颗心已经被占据,哪里还有其他的空余去思考值与不值。
“那这次去南越呢?你打算怎么办?你会选择忘记他吗。”
“不会,我爱的人始终是他,即便我已嫁作帝王妻,我的丈夫只有一个,但是我最爱的人也只有一个。”宣萱肯定的回答,夏末的阳光依旧晃眼,铺
散在她的面庞上,我抬起头去仰望她,却突然发觉她是那么的坚毅,那么的不容亵渎。宣萱的唇瓣忽然动了动,神情也变得有些郁郁不欢。“欢儿,你说他怎么能这样对我?他不是向我承诺过会让我得到我自己想要的幸福吗?为什么他要出尔反尔,为什么他要如此狠心的剥夺我的幸福。”宣萱忽然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不能拔出的痛苦,一连串的质问让我也不知从何作答,只得怔怔的看着她出神。
宣萱的眼神慢慢地变得晦暗,失落的转过头,喃喃道:“对不起,其实我们都一样,不过是帝王手中随时可弃的棋子,棋子再怎么重要,又怎么能代替他们眼中那么秀美壮丽的山河。”
看着宣萱如此痛苦的样子,我开始有些后悔了,这一次我错了吗?自以为让宣萱得到了解脱,却没想到只是将她推进了另一个漩涡之中。宣萱说过,此生不做帝王妃,可是为何命运要如此作弄她?
那一天下午,我们俩谈了许多,又对过去的怀恋,又对现实的感叹,有对白云苍狗的无奈,却独独缺少了多未来的那份憧憬。也许我们都一样,一样的悲情,从出生那一刻起便注定了是身不由己的命运。最后,经过我的多番劝道,宣萱终于答应了我将她的奶娘一起带离孟王朝。
嘉佑四年,夏末,六月十日,小雨。孟王朝永乐公主奉旨出嫁南越,和亲以求两国相安,自承泽门始。是年,秋初,七月十一日,永乐公主抵达南越首城。七月十三日,永乐公主与南越当任国主赫连天在天台举行大典。
关乎到一个女人一生的命运,最后在孟王朝的史册上也不过是记载了这样的寥寥数字。
七月十三日,这样的雨自宣萱出行日起,便一直断断续续的下个不停,从遥远的塞北一直下到了江南,化作烟雨蒙蒙细细萦绕在宣萱愁云不散的心间,似乎是天也在为她而悲泣。
经过了这一路上的折腾,即便是到了南越也没有断绝。七月十三日,是宣萱一生的转折点。原本还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可是到了晚间的时候,却不知怎么一回事,雨势突然化作狂风夹杂其间,不停地敲打着窗户。本来已经疲惫不堪的宣萱端坐在龙凤交织的金丝红绣床上,听着外面的雨珠不停的拍打着芭蕉,心里想着:“明日起床恐怕又能握得一手铜绿了吧。”
用来洞房的床软软的,里面塞着上好的鹅鸭绒,坐上去就好像已经升上了云端。宣萱觉得困极了,从来没有过的疲惫感席卷而来。
“不行,不能睡。”她使劲的掐着自己的玉腿,极力的
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因为她的良人,南越的国主还没回来,若是她现在睡了过去,一定会坏了孟王朝的声誉,所以,她不能睡。
门,突然发出一声厚重的喘息,有人推开了门大步流星的向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宣萱不自觉的握紧了双手,因为紧张,再次将手放松时,上好的绫罗已经被抓破了线,起了抹不平的难看的皱褶。她紧张极了,虽然这样的场景于她而言已经不再是第一次,可是却大大的不同,要知道玄烨是从来没有碰过她的,而现在的这个人却不是,他将完完全全的得到她,除了心。
正在宣萱不知所措的时刻,她突然被人给扑到在床上,一股浓烈的酒味钻进鼻孔。赫连天面色微红,看样子是有些醉了,不过即便是醉酒的样子也丝毫不减他的风采,反而增添了他的妩媚。他并未去掀开宣萱的盖头,而是一上去便将将整个身子重重的压在她的身上。他将脸埋进她雪白的颈间,细细的嗅着她醉人的方向。鼻尖呼出的热气在宣萱的脖颈上来回的窜,将宣萱原本绷紧了的全身弄得苏苏麻麻的,顿时便瘫软了下去。她有些不习惯被一个男人这样压在身上,弄得她很不舒服,将身子稍稍的挪了挪。“唔。”宣萱突然发出一声轻呼,一个炙热而又鲜嫩的红唇开始在她暴露的肌肤上用力的亲吻起来,手也开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游来游去。
“快住手。”宣萱握住在她身上乱动的手,呵斥道。
“你不是想做我的皇后吗?还装什么装?别以为本尊不知道,你不过是被玄烨玩儿腻了的一双破鞋。”
“啪。”一声脆响,宣萱扬起手来不及思考便一个巴掌打了上去,他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我没有,我是干净的。宣萱偏过头去,盖头将她的脸完全的笼罩在其中,让上面的人看不清此刻自己的这位妻子的任何表情。
赫连天俊美无双的脸上,很快便应声显现出数条鲜红的指印,但是他却笑着,用手覆盖在脸上,感觉到了手掌传来的炙热,“敢打本尊?你觉得很委屈是吧?本尊今晚就要你更加委屈。”他轻声说着,张嘴桀桀地笑了起来,笑声夹杂着雨声,在这夜中显得更加的阴森恐怖。
一夜的红烛燃尽了眼泪,一并垂落的还有宣萱的心头血。
宣萱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昏死过去的。醒来时,轻微一动,便是钻心的疼,他昨夜到底是如何折磨我的?既然那么恨我,又何苦将我迎进这里?岂不是两败俱伤么?
宣萱唇边掠起一抹苦笑,面色苍白无比的转过头去看身边的人,“怎么会是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