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天上仿佛划过一颗微弱暗淡的流星。
白鹿当先倏然止步,似乎停在半空的云层间低头思索片刻,回身望向紧随在后的叶青与无提。
忽闪忽闪的银白色大眼睛,露出有些迷茫的神色。
叶青和无提止住身形,看着白鹿的样子,心下一喜,二人彼此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是这里了!”
叶青微微落下身形,往下一望,神情蓦然一僵,无提下落的身形也是一窒。
只因下方是一整座连绵不绝的居民小镇,夜色中也零星亮起了无数灯火。
“难道那人捉走了星河他们,却未第一时间返回魔教吗?”无提沉吟着说道。
“也许这里是魔教的分会之一,或者绑架者另有打算。”叶青沉声说道。
二人带着白鹿落在小镇外的一片低矮荒山上。
“现下该怎么办呢?”无提望着眼前小镇中的灯火,开口问道。
“分头进去搜寻吧,事不宜迟,动作快也许还有找到他们的机会。”
“可是白鹿?”无提回身看了看醒目至极的白鹿,它不是可以轻易出现在人间的物种,恐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叶青也回身,伸手轻抚了抚白鹿的头:
“多谢鹿兄相助,现在看我们的了,你就先在这里稍候片刻,若是无聊了就先回荒山等我们,遇到陌生人就果断离开。”
白鹿点了点头,单蹄扬起在地面上踏了踏。似乎是在说它要在这里等。
叶青莞尔一笑最后抱了抱它。
“走吧!”叶青话音未落,已和无提运起轻功极速飞向小镇。
在夜风中飞行的叶青面上一片冷静沉着,眸中却有些担忧,无提亦是面含忧色。
“和尚有什么追踪秘法吗?”
“惭愧,小僧这次可能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叶青闻言不置可否,心下还在思索敌人为何在镇中逗留,事有反常,不得不令叶青费解,本以为敌人会以最快速度赶回魔教总部。
这点夜色根本挡不住武林高手,若想走即便带着人也怎么都能离开,究竟是何种缘故在此停留。
二人在小镇外停下脚步,再进去为了不免打草惊蛇,势必不能任意地用轻功肆意搜寻,可若是盲目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一个数十里的小镇,藏两个人,却是太简单了。
“青弟可有什么办法吗?”无提关切地问道。
叶青点点头:
“目前只能试着考验一下耳力了,唯有尽力一试,但是我需要寻个可能性最大的地方……”
叶青的目光此前就将小镇几处灯火通明的建筑牢牢记住,二人运起轻功,避开行人耳目,在深夜的屋瓦中飞行。
二人随意搜寻了小半个圈子,一无所获。
在一处酒楼前二人再次碰头。
此刻小镇中最人声鼎沸的地方无疑就是眼前这座数层小楼了。
叶青和无提在黑暗中现身,无提面色古怪地看了看,忍不住说道:
“这里……还是青弟独自进去一探吧,我再去另一个方向看看。”
叶青点点头,搜寻良久未果,此时也没了开玩笑的心思,眼前的酒楼彻夜张灯结彩,灯火通明的映出楼前的金字招牌,上书明月楼三个大字。
里面传来不断的莺声燕语,往来也都是着文人公子,商贾巨富,显然是座青楼了。
这里似乎太过惹眼,不似可以藏人的地方,但是这里人流云集,势必不能完全排除可能性,反而同时变成了一个容易忽视的盲点,但有一丝的可能性叶青今夜也不能轻易放过。
藏人若不是藏在最隐蔽的地方,就是藏在最醒目的地方。
主要是这里若是作为魔教的分部,似乎也能做合理的解释。
但是叶青还不想进去,所以搜寻只能先靠听。
叶青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功聚双耳,将听力放大到极限,此时却要全神控制,以免声音过大伤到耳膜,而且一瞬间千万种纷杂紊乱的声音冲入耳中,务必要凝神分辨才有可能寻出有意义的信息。
如此过了半分钟,叶青首先受不住了。
或许自己想岔了,除了无意义地谈话声,这里人流多,搜寻起来的难度同时也倍增。
叶青揉了揉耳朵,心下犯了难,已经搜寻了近半个镇,线索却在这个小镇中断掉了。令叶青不禁怀疑也许是白鹿兄带错了路?
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可能,但是叶青立马打消了这个令人丧气的想法,不行,一切要等搜寻完毕后再说。
正在叶青准备抓紧时间换个地方时,耳中捕捉到了一缕极为轻微的破空声。
这声音极小,和眼前的明月楼中所听到的简直就是惊雷下的蚊子声。
但是这微小的独特声音却令叶青无法忽视,冥冥中好巧不巧的竟被叶青捕捉到了,也瞬间吸引了叶青的注意力,因为这是有人用轻功离开的微风声。
叶青立刻寻声跟上,纵身跃入漆黑的居民屋群中,在夜色中宛若暗影幽灵。
叶青始终在寻找的首要目标便是轻功极佳的高手,因为捉人者必定是高手。
但高手不一定是叶青要找的人,可惜的是此时的叶青毫无办法,除此之外已经没有线索。
随着叶青寻声追踪而去,不一会儿已经追上了前方的黑影。
对方身穿夜行衣,而且叶青听到刀剑触鞘的金属声,虽然只有一次,而除了隐约的衣袂破空声,脚步声却是一丝也无。
对方身若游鱼,一开始还在无灯的昏暗街道上来回折返,像是在摆脱追踪者。
叶青初时一惊,以为第一时间就已被对方察觉,但细想又不对,若对方发觉,该是或回击,或加速,或者迅速离开。
来回变换方向折返,像是在试探,对方在佯装不察吗?
不过片刻后对方又放开速度直直冲出小镇,速度提升数倍转眼就消失在黑暗中。
叶青看的一呆,无暇细想是否有陷阱,立刻御风跟上。
…………
叶青一路追寻十数里,已经将要追上那道黑影,此时身处一片稀疏的树林之中,风吹枝叶在地上落下斑驳的暗影。
月色忽然被一片厚厚的云层笼罩,夜色更暗,前方的黑影倏忽间消逝。
叶青却未再隐藏身形,缓缓落地走到适才黑影消逝的地方。
对方已经发觉被跟踪了,或许是直觉,或许是感知敏锐。
但是叶青已经没有时间耗下去了,从方才的轻功中,叶青猜想对方未尽全力,但是黑影未必和东方星河的消失有关。
叶青准备问一下就回去。
“兄台,请现身一见,在下并无恶意。”叶青摊了摊手低声说道,料想对方是听到了的,此刻对方虽然隐身在暗处,呼吸也刻意压制的极为微弱。
但是仍未能完全瞒过叶青的感知。
如此过了片刻,在叶青微感不耐时,一道瘦小的身影缓缓走出。
看到黑影出现,叶青面上虽不露声色,心下却吃了一惊。
对方身形纤细高挑,身穿合体的夜行衣,黑巾蒙面,叶青意外的不是对方是女子,而是对方配着双剑。
这双剑叶青还有印象,他一看便感到似曾相识。
能被叶青留下印象的武器不多,这个世界的就更少,而双剑就唯有一把。
是此前和东方星河一起在如意楼旁的二层客栈中,给他送来杀手组织令牌的那个冷冰冰的女子。
叶青记得东方星河说过对方同是银牌杀手,而且是与东方星河相识,她此刻竟出现在这里。
叶青心下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但面上还是作出一副淡然的神情,冲着双剑女子拱手道:
“原来是姑娘,这是误会,在下并非歹人。”
双剑女子并未答话,她有意的将自身融入暗影中,也令叶青看不清她的目光。
叶青看不出她神情,无从知道她什么态度,女子似乎也不愿交谈。
叶青正想告别,蓦然想到对方和东方星河见过,理应相识才对,下意识的说道:
“星河在这里吧。”叶青是以淡然自信却又隐含一分威胁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气机牢牢锁定少女,观察她的变化。
但是少女闻言毫无变化,宛若一块木头,若不是对方实实在在地站在那里,叶青险些以为对方是雕像。
叶青自讨没趣,耸了耸肩,作势正要离开,踏步转身的一刹那突然感到身侧传来劲风破空声。
本应猝不及防的叶青却仿佛未卜先知般顺势拔剑,剑身正好弹开袭来的暗器。
是一枚银针!
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而来的银色针雨。
针雨来势极快,叶青也不禁为这一手暗器手法微惊,却是止戈随手剑化圆圈,剑生旋风,将银针尽数罩在一起,振偏开去。
再一看,那双剑少女发出银针后立时遁去,似乎根本没有打算跟叶青交手。
先手偷袭的银针却几乎没有起到阻挡叶青的作用,叶青依旧很快衔尾追上几乎完美融入夜色中的双剑少女。
“姑娘送完见面礼就不告而别,未免太见外了吧,咱们怎么也算有一面之缘呢,何必急着离开?”叶青轻笑道,说完扬剑轻挥,在少女前行之路上聚起一股旋风。
那少女突见前路受阻,却在千钧一发间止住身形,不进反退,回身撞向叶青怀里,手握双剑。
叶青只见少女突然像无视惯性般的折向回身,眼前突然亮起一道闪电,少女双剑同时出鞘,只闻一声剑鸣,交叉成两道银色流光斩向叶青。
叶青挺剑一格,震开双剑,却见少女一旦发起攻势宛若疾风骤雨,再度欺身抢攻而上,双剑幻出无数剑影流光,剑剑不离叶青周身要害。
叶青运起止戈宛若闲庭信步般边挡边退,二人身形迅快,宛若幽灵鬼魅,树林中只听连绵成急雨坠地的剑刃相击声,以及无数剑影翻飞的寒光。
少女始终一言不发,只是手中双剑越攻越快,竟仿佛有搏死之志,招式凌厉无匹。
叶青只守不攻,多次在差之毫厘间避开剑光,看似处处险象环生,却是身若飘絮,守的滴水不漏。
少女攻势在到达极限时速度终于不再加快,叶青耳中听闻对方微微喘息声,料想少女在一轮急攻后果然内力不继了。
再度后退一步躲过削向脖子的一剑,叶青后退之中止戈以闪电般寻隙自下而上挑出。
止戈一剑恍若惊虹,少女蓦然感到脸上一凉,心下一惊,以为脸上破了伤口。
叶青望着少女瞬间一慌的神情,笑道:
“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何必非要拼命,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双剑少女立在原处未再进攻,适才叶青只是乘机划开她蒙面的黑巾。
少女此刻面若寒霜,在夜色下更是给人冷冰冰的感觉,未施粉黛的俏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方才一瞬间的慌乱神情反而让她有了一些活人的感觉,她的双眼就像浓厚的墨,也像深沉的夜。
“姑娘如若将星河的下落告诉我,在下感激不尽,绝不为难姑娘。”叶青沉声说道。
少女垂手握住双剑,剑尖斜斜指向地面,微微反射出月色的寒光。
少女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说道:
“不知道。”
她的声音十分清脆稚嫩,除了同样毫无感情起伏之外,就像是声音动听的普通少女。
叶青摇头轻笑:
“你在说谎。”
说着自顾缓缓走近少女,叶青仿佛完全无视少女目中冰冷浓郁的杀机。
“看来你只学会了杀人,说谎却学的不到家。”
叶青话音未落,少女已如闪电般纵起,瞬息接近叶青身前,双剑合并,剑光如圆月狠狠斩向叶青胸前,利刃破风声在一刹那间仿若鬼啸。
叶青险之又险地侧身避开,少女一击未果,点足踏地瞬间双剑交织,宛如一把利剪割向叶青双腿。
叶青身化轻烟于原处瞬息消失,声音自四周遥遥传向少女耳畔:
“再次见到姑娘,为何脾气大了许多?”
少女一时只闻叶青的声音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一时无法判断出叶青的真身所在,突闻头顶有破空声传来。
少女未及抬头,却是一剑直直举起刺向上空。
不料却空无一物。
少女低估了叶青的速度,此刻叶青立于少女身后,在少女意识到不妙的一刹那,只感觉一只手掌无声无息间捏住自己的脖颈。
叶青内力一吐,瞬间粗暴的阻断了少女的内息,令其周身一瞬间失去控制,少女只觉周身麻痹了一瞬,已狠狠被叶青捏住脖子按在地上。
叶青是看在地上有一片青草,为了照顾一下少女的面子。
“如何?现在能好好说话吗?”叶青柔声问道,一副温和无害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