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三人回到东方星河等人所在的高峰上,将此行的收获略略给众人讲述了一遍。
“明天我们都去夜色山庄吗?”东方星河问道。
叶青沉吟片刻:
“今夜先休息,我们明天再决定吧,山庄内部可能还潜藏着魔教的人,天舞和惊月不方便让魔教的人看到。”
众人闻言点点头,各自在山峰上找了一处休息修炼。
月华如水,山上的寒风对众人而言并不算什么。
叶青一如既往地坐在熟睡的白鹿身旁,闭目凝神,沉心修炼。
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接近。
“怎么了?”闭目中的叶青轻声问道。
无提悄声走到他身旁:
“青弟,可是有什么疑虑?”
“被你看出来了啊,我有些担心。”
无提也是心怀忧虑的点了点头。
“魔教是蓄谋已久,准备周全,而且可谓不择手段,山庄里的一场血战已是在所难免。”无提语声感慨地轻声道。
“是,此战已无法阻止,而且从此刻起,任何时候魔教都有可能发起攻势,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叶青睁开眼睛,遥望向夜色山庄的方向,“而且,我实在不希望你们涉险。”
无提摇头浅笑:
“此事小僧既然已知,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的。”
“我当然知道,星河也不会放过这个消灭魔教力量的机会,但是这几位姑娘……”
无提闻言也沉吟片刻,天舞、惊月和双燕她们实在并没有非蹚这条浑水的理由。最坏的情况下,她们甚至会有生命危险,若是被魔教认出身份,得知她们不仅未死还胆敢判教,可想而知等待她们的必然是无穷无尽的追杀与麻烦。
“青弟所言不错,山庄里的事有我们出手便够了,不可让几位姑娘犯险。”东方星河也悄声走过来。
叶青笑了笑,望着东方星河道:
“我尚是听闻你关怀几位姑娘呢。”
东方星河并不答话,只是手扶在刀柄上轻轻摩挲:
“青弟,若真有一战,务必让我先动手,你们给我掠阵。”
叶青和无提互视一眼,点了点头。
“但是你可别让我们太担心,若是太拼命遇到危险了,可就会拖累我们了哦。”叶青笑着打趣道。
“放心。”东方星河轻声说完,转身遥遥望向夜色山庄的地方,“明天带我去熟悉一下地形吧,我等的很久了。”
“好,没问题。”
夜风呼啸,三人静默了一会儿。
“你们回去休息养精蓄锐吧,这几天我们务必要保持在巅峰状态。”
东方星河与无提冲着叶青微微点头,回身寻了个不远的地方盘膝而坐,入定修炼。
叶青合目放松心神,一如既往地开始吸摄月华能量。
又过了小片刻,叶青耳边忽闻一道声音,似是有人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叶青。”
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忽远忽近,仿佛近在耳畔,是一道清脆柔美的女声。
叶青忽感身周有异,耳边的风声蓦然消失了,显得有些静谧死寂。
叶青睁开眼睛,只见天舞亭亭立在自己身前,含笑望着自己,情形可谓十分古怪。眼前仍是在山峰上,只是风声消失了,东方星河与无提也在视线中不见了踪影。
“怎么了?今夜为何都不休息?”叶青有些不解地望着天舞问道,不知她为何忽然把自己带入幻术中。
天舞并不答话,只是嘴角噙着古怪的笑意,她目光打量了叶青片刻,轻移莲步缓缓逼近叶青,目光牢牢盯着叶青脸上的神情:
“哦,还有人找过你聊天啊,你没有什么话需要对我说吗?”
看着她莫名其妙的举动,叶青心里也不由紧张起来,但是仍凝神维持让自己面上显得不动声色。
“天舞姑娘深夜无心安睡,究竟所谓何事呢?”
“哼哼。”天舞走到叶青面前,轻哼了一声却不急着说明来意,只是如夜星的眸中笑意更浓了,她忽然俯下身,伸出玉臂轻轻搭在叶青肩上。
望着近在咫尺的明艳面容,少女伸出宛如青葱的柔嫩指尖拂过叶青的脸颊,叶青目光一寒:
“有话直说。”
天舞的细嫩指尖拂过叶青的侧脸,最后停在他的咽喉,少女这才启唇缓缓说道:
“叶青,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叶青面色依旧沉着如常,似乎无视了悬停在自己要害的指尖。
“呵。”天舞凤目一凝,面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她的漆黑瞳仁似乎在月色下微微泛着妖异的红光,“你根本不懂毒药,对吧,连一包小小的软骨粉都认不出来。”
叶青心下一惊,隐隐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被自己忽略掉了。
“不认识软骨粉有什么问题吗?”叶青浅笑着问道。忽然觉得身体生出了一股寒意。
天舞闻言轻笑出声,语声却忽转温和:
“叶青呀叶青,该说你是贵人多忘事吗?你既然能喂我吃什么天下无双的毒药,自己又岂能不懂毒,你当我是小孩子吗?”
叶青心道果然如此,这点却是被自己忽略了,心中迅速思虑对策,却忽然感到放在自己咽喉的指尖微微使力,随之传来尖锐的刺痛。
望着叶青留下一丝浅浅血迹的脖子,天舞脸上的笑容越加灿烂,似乎她是真的生气了。
“你喂的毒药是假的对吧,我早就有所怀疑了。”天舞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带着一丝得意,“现在你猜,我想做什么?”
咽喉传来阵阵如针般的刺痛,少女面上笑容虽灿烂,眸中却透出越来越难以掩饰的杀意。
“你可别忘了,想解你们魔教的毒还需要我的帮助。”
天舞轻轻地摇了摇头,凤目微凝:
“你觉得我现在还会信你的鬼话吗?”
叶青无奈,悄然运功,刹那间一缕月色光华在眼底浮现。
二人四目相对。
四周的景象似乎顿了一瞬,天舞忽然发现眼前的叶青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几步之外,神情一愕,秀目难掩惊讶:
“你几时学的幻术?”
“初学乍练而已,今夜月色甚佳,还请天舞姑娘费心指教一二。”叶青淡然说道,“对了,姑娘出手还是轻一些为好,吵到他们休息就不好了。”
天舞恢复冷静,脸上挂着甜美的笑意:
“那你可要睁大眼睛看仔细了,一不小心死掉了可不要怨我。而且,待会挨揍你别出声喊痛自然就不会吵醒他们。”
“……”
叶青默然无语,眼前所见的景象倏忽一变,眼前天舞的身影变得虚幻缥缈化为碎片四散消失,有五彩缤纷的百千繁花在叶青身周次第绽放,绕着他四周轻旋飞舞。
一片深红色的花瓣飘飘落下,划过叶青的脸畔,在他的脸上留下细细的血痕。
叶青伸手轻轻扶在剑柄上,这一刻他与手中的止戈剑仿佛连为一体。
眼中所见,诸般幻象,一剑斩之。
但是真实之剑又如何能斩灭幻象呢?
“天舞姑娘只有这一招吗?”
“哼,上一次是我手下留情了,你不要太得意!”
天舞的话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而叶青眼前开始忽然闪现出凌厉繁复的掌影,虚实相生,叶青运起身法一一闪避。
叶青一直在默运心法,稳定心神,以求排除幻象干扰,却不知为何这一次却是收效不佳,各种违背常理的幻象还是此起彼落的出现。
…………
夜色山庄,
夜心瑶将清澈幽香的药汤小心翼翼地装进一个红葫芦里,收拾好熬药的工具,灭掉烛火,携着葫芦走出小屋,一路运起轻功飞身远去。
她推开门来到一座普普通通的小屋中,走下地下的暗室,此前她还不懂父亲为何不在屋里好好修养,而要跑到昏暗简陋的暗室中躲避,看来父亲的心里早早就有了不详的预感吧。
穿过昏暗的狭长走廊,来到一间颇为宽敞的地下室,里面摆满各种各样的剑。
这里有些是父亲的剑,有些是他的对手的,也有些是他亲手所铸。父亲一生爱剑成痴,如果他有一天必须离开,可能这里也是他最喜欢的地方了。
夜心瑶点亮地下室中墙上的一盏油灯,赤红的火焰在黑暗中微微摇曳,照亮了在床上熟睡的老人。
他的须发似乎又苍白了一些,父亲在日复一日的衰老下去,明明不久前他还是慈祥和蔼的红润脸庞。
衰老竟然如此无情的落在父亲的身上。
“爹。”夜心瑶抹了抹湿润的眼角,颤声唤道。
她走近床前,伸手轻轻覆在老人的额头。
还好,今夜没有发烫。
老人的脸上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听到声音才悠悠醒转,睁开有些无神的双眼,看了看床前的身影,好似过了半晌才认出来。
“是瑶儿呀,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爹,已经晚上了,您觉得累吗?我刚给你熬药了,你现在喝一点吧。”
“今天还好。”老人慢条斯理地说道,“上次的汤药喝过后身体恢复了点力气,瑶儿是在哪儿弄的?”
夜心瑶闻言心中一喜: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那个药……是朋友送的。”
夜心瑶脑海中浮现出叶青的身影,但是自己对他一无所有,为了不让老人担心,只好说是朋友送的。
“哦,朋友吗?”老人重复了一句,却并未追问。
夜心瑶扶着老人缓缓坐起身,取出一旁备用的碗,打开葫芦倒入少许,再慢慢喂给老人服用。
“好了好了。”老人摆了摆手,不愿再喝了。“瑶儿,这个药不一般,你那位朋友有心了,你也喝一些。”
“这个药还有剩呢,爹您先喝吧。”夜心瑶笑着道。
“好吧,瑶儿。我只有你一个女儿,我若是走了,山庄就交给你了。”老人的话很轻很慢。
夜心瑶一愣,咬了咬嘴唇,强自止住眼中的泪水:
“爹,你又在乱说什么啊?”
老人轻轻摇了摇头,顿了片刻,方才缓缓说道,语音缥缈,仿若梦呓:
“瑶儿,我梦见你娘了。她不幸早早的先我而去。我曾经……也想过随她一起去,可是她留下了你,她临终前只求我好好活着,好好照顾你长大。”
老人缓缓伸手摸了摸泪如泉涌的夜心瑶,擦去她脸上滚烫的泪水。
“对不起,瑶儿,爹答应的事却没能做到。我……”
“不,爹,你不要乱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夜心瑶语带哽咽地说道,却已渐渐泣不成声。
老人看着哭成泪人的女儿,眼中依稀见到多年前的那个令他牵绊一生的女子。
“走吧,瑶儿,爹不希望你哭肿了眼睛,去好好休息吧。”老人抑制住悲伤的心情,缓缓说道。
“嗯,爹你好好休息,瑶儿会等你好转起来的。”
老人笑了笑,欣慰地点了点头。
夜心瑶服侍着老人躺下,看着他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已陷入沉沉的安眠。
她轻轻吹灭烛火,悄声走出地下室。
夜心瑶一路上怔怔出神,心不在焉地走在静谧的庭院中,抬头望着皎洁的月色。
她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这里的一切都充满着她的童年回忆,以前若是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她总是喜欢独自一个人随处走走,心情便会不知不觉地愉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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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任凭这里的景色依旧,落在她的眼睛里,却只感到以往未曾发觉的一丝悲伤。
这一丝悲伤,却浓烈的淹没了她所有的快乐。
她轻轻推开门,走进自己的小屋中。房间里的一切都可谓十分简陋,父亲不喜欢华丽铺张,平生最喜欢练剑,耳濡目染下,夜心瑶的个性也与父亲十分相似。
小的时候她贪玩贪睡,也调皮闯过不少祸,但是父亲连一句严厉的话都不忍心对她说过。
他是天底下最温柔的父亲。
夜心瑶躺在屋顶上怔怔出神,眼睛望着夜空中的无数繁星,轻轻喝着小瓶中的酒。脑海中浮现的尽是过往的童年记忆。
父亲很少喝酒,她以前也从未喝过酒,但她曾听说酒可消愁,最近便渐渐喝的多了。
她从小没有见过母亲,但是在自己懂事以后,曾经问过母亲的事,父亲说过自己很像她。
母亲对她而言只是在镜子里依稀可以幻想出的模样。
夜心瑶伸出手似要触摸星空。
“娘,让爹再多陪陪我好吗?”少女有些醉眼朦胧,无意识地轻声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