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远懂了,这个问题的根源还是出自于萧先生自身,和颜如玉没有太大关系,换句话说,就是他得到了无福消受的宝物,又自命不凡,这种人往往以自己为中心,蔑视或者认为所有人都在和他作对,从而导致做一些事情屡屡碰壁。
如果有能力的人这么做,会被称呼为“刚愎自用”,而如果是没有能力的人这样搞,那就是“自以为是”。
其实都是一个意思,只不过【刚愎自用】往往被套在“决策者”的身上,是一种不正面的评价,而【自以为是】往往是用来批判过于狂妄者,这种人基本上都没有太高的身份地位。
所以说白了就是管身用语和民身用语的区别。
“但这件事情总要有个了结,颜如玉,你既为书中灵女,自然知道如果一个姑娘克死了家里的父亲,这个问题闹到民间那是很严重的问题,不仅仅是家风败坏,甚至会被一些人传出谣言,你饱读诗书,既然本身不喜欢萧先生,又何必让他强留这片世界中呢?”
程知远和颜如玉交涉:“直接驱逐便是了,但你却放任他这么做,说白了还是有些类似于挑逗的心理,你对于人心的渴望真的是有些直白啊。”
颜如玉目光微微亮起:“先生倒是知道,我是以他来窥看人心?”
“那先生可否教我,人心本性,生来时为善为恶?”
她的神情有些促狭,微微歪头:“若是先生回答出来,我便把那人驱逐出去,虽然这可能让他受到的心中伤害更深,但至少,萧妹妹也不会再受到口舌之难了吧?”
萧菽小脸紧绷,眉头一皱,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程知远则是直接摇头:“荀孟之争,你也不要拿这个问题来难我,连圣人都回答不上来,我又怎么能知道呢?”
颜如玉:“只因婴儿不能语,但无心之过可当罚,有心之善不当赏,人生来一切皆由心意,随心而为,率性而发,以赤子之心行大恶之事,此为人性本来。”
程知远目光微动,眉毛挑了挑,颜如玉则是笑:“可惜这世上倒是没有婴儿能降世便语的,不过他们想来也没有什么是非观......若婴儿能语,便可问他,这个事情,是对是错,是善,是恶?”
程知远忽是道:“人性本真,无论善恶,不过你说没有婴儿降世能语.......我闻传说,四百年前,西方曾有一金仙,生来时莲华漫天,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曰: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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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如今的时间节点,三千越甲灭吴的事情发生在三百年前,而勾践在历史上和佛陀几乎是一个时代的人,都在公元前五百多年,那么依照这片世界的时间来换算,假设佛祖真的存在,那么也就是四百年前左右的时间点。
不过,说到底这个世界是南华真君为最高,仿佛是他的梦幻构筑而出,就连老子都不存在,那么佛祖很可能也不存在。
颜如玉身体微微前倾,忽然目光闪动,露出很感兴趣的样子,询问道:“真有这个婴儿?”
程知远摇头:“我不知道,只是在一册古籍上看来。”
颜如玉蹙眉,玉指点向程知远:“你在骗我,我这里有天下所有的古籍,即使是残卷也有一二句子摹刻,根本没有见过你所说的这个婴儿故事。”
程知远微微仰首:“你看到的是天下之内的所有古籍,但我这里说的,是天下之外的故事。”
颜如玉疑惑:“天下之外?”
程知远道:“不错,正是天下之外,你且当做另外一片天下的传说来听吧。”
“据说,这孩子降世时,向四方皆行七步,称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今兹而往生分已尽,意吾为此世之最上者。”
颜如玉好看的眉头顿时又蹙了起来:“这婴儿既然降世能语,为何又说自己是世上最上者?人性无论善恶?可藐视父母,不礼天地,不敬先祖,不拜水火,抛生世之道,莫非向死而去耶?如此何可称最上?”
“脑生反骨,逆天行事,故不礼天地是为不忠;
不顾父母,抛其养事,故藐视父母是为不孝;
佻天不祥,乘人不义,故不敬先祖是为不义;
水火无情,自然有道,故不拜水火是为不智;
蝼蚁草芥,亦为性命,故抛生世弃之为不仁!”
颜如玉说到这里,面色已经有些气的酡红,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但程知远无动于衷,而是回应道:
“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故而才是唯我独尊,这个我字其中,才是文章所在之意。”
“何为我,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这里借用的是佛祖的传说故事,不过这片天地根本没有佛的踪迹,而且如今这个时间点,即使是有佛,也没有传到中原诸地来。
佛门最擅长的就是弯弯绕,而这时候拿来主义就是很好的吗,也不必被周大师唾弃的啦。
你看眼前这小姐姐不就被绕进去了?
随后再顺势提出的,则是人生三大哲学,程知远看向颜如玉:“你有世间一切的书卷,但你能回答这三个问题吗?”
“何为我?我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
颜如玉顿时蹙眉,她的心底产生了涟漪,再看向程知远,好奇道:“这是你平时里所思考的问题吗?”
程知远摇头:“并不是我,而是另外一片遥远土地上的....圣人吧,是他所提出来的。”
柏拉图在西方的地位是希腊三贤者,同等位置换到中原,也就是圣人的位置了,而类似这个问题,中国古代也有不少人提出过,老子认为天地一切都是道,我为道之形态,我从道中而来,要到道中而去。
这个就很厉害了,看似说了,但什么也没说,然而仔细一想,又极其有道理!
世间一切都是道,那任何生灵,一举一动都是合乎于道的,所以从宏观意义上来看,老子的答案并没有错误,反而是极其正确的,既然我等诞生在这片土地上,顺应世间的规律,那么必然是有其理由的,而道就是这个终极性的概念。
同样,柏拉图提出这个意义也是因为年少时的的贫困与饥寒,倒霉的流离生活让他有些“怀疑人生”,所以才迸发了这三道问题。
而庄子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直接可以用“子非鱼”与“庄周梦蝶”来概括,并且相对于现实的问题又增添了一层梦幻的问,即“我们是否是真实的”?
颜如玉终究只是个书中灵女,是书中的非常之怪,她并不是圣人,故而对于哲学问题思考的有些头大,古书之中并没有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各位圣人都各有自己的解决方法,不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古时候所有可以称“圣”的人物,料想他们闲暇之余,在抬头望着那漫天银河的同时,应当都曾经有过这么一个问题。
这茫茫星辰之下,我究竟是谁?
颜如玉开始翻阅书卷尺牍,希望古老的先贤能够给予她准确的答案,然而圣人都有圣人自己的理解,这个问题本来就没有固定的答案,即使南华真君与老子同样为道家之始祖,他们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是完全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