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寒侵酒席,露微泫。舄履初会,香泽方薰。无端暗雨催人,但怪灯偏帘卷。回顾,始觉惊鸿去云远。大都世间,最苦唯聚散。到得春残,看即是、开离宴。细思别后,柳眼花须更谁剪。此怀何处逍遣……”
朦朦胧胧间,隐约听到琴调歌声,悠扬入耳,十分动听。
剑问天睁开眼睛,发觉置身于一个草庐之中,木床暖被,有一种久违的舒适感。
他动了一动,但觉浑身酸痛无比,才想起那日大战冥界小鬼,满身伤痕,毫不知觉。
“娘呢?”那崖边的一幕在脑海里浮现,母亲抱着父亲的尸体,跳下了滚滚大海。
“娘,娘她终于还是离开我了!”想到这里,心头一酸,差点又掉下眼泪来,咬了咬牙,暗自对自己说:“问天,你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动不动就哭鼻子了!”
一缕柔弱地阳光从窗口透射进来,秋风轻抚,一室微凉。剑问天吃力从床上下来,细细打量屋内,但见临近窗口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字画,那上面题着的是一首词。“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他虽识字不是很多,那上面的字却也认得,默默念着,隐隐感到有些辛楚之感。
琴声依然萦绕耳际,剑问天行近窗口,倚着窗深深吸了一口空气,好香!好舒服!空气是香的,甚至连那柔弱的阳光,也给人以温馨的感觉。
向着窗外眺望,但见离草庐不远,有一个荡漾着碧波的小湖,小湖中间有一个小亭,那悠悠琴韵,正是从小亭里传出。
再仔细看时,那亭里,分明坐着一名黄衫女子,纤手轻弹,浑然进入忘我之景。也许是琴韵的吸引,也许是剑问天好奇心起,想看清那女子究竟长什么样子,他情不自禁迈出草庐,朝那小亭走去。
曲径通幽,渐行渐近,转眼已离那女子背后不远,剑问天听到真切处,脱口赞了一声:“真好听!”
那女子似乎没料到有人在身后,闻声吓了一跳,铮地一声,一个不小心,竟然断了一根弦。
那女子别过头来,便想发火,见是剑问天,方才脸色稍好,微笑说道:“你醒来啦!”说着离案站起。
到了这时,剑问天这才看清,眼前是一位年纪和自己相若的少女,长发披肩,腰肢手可盈握,娇峰高挺,微微一笑,两颊便生出两个小酒窝。
剑问天已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几曾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一时不由看得呆了,竟是忘记了回答。
黄衫少女见他这般目不转睛注视着自己,却是一点也不着恼,心里反而暗暗得意,格格笑道:“我很漂亮么?”
剑问天回过神来,刷地整张脸都红了,连连点头:“漂……漂亮……”
那少女俏脸靠近剑问天,低声道:“那你喜不喜欢我?”体香扑鼻,吹气如兰,剑问天窘得不知所措,一颗心砰砰乱跳,嘴张了张,愣是说不出话来。
那少女靠得更近了,几乎是附耳说着:“难道我不漂亮么?”
剑问天急道:“不是的,不是的!你很漂亮,真的!”
那少女见他这惊慌失措的样子,忽然捧腹娇笑起来:“逗你玩的啦,瞧你吓成什么样子!”剑问天吁了口气,他实在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见了她,会紧张成这个样了。
那少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剑问天”他如实说道。
那少女道:“嗯,倚剑问苍天,好好听的名字。”又道:“你的伤势好些了么?如果还没好,就不要到处乱跑啦!”虽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令剑问天倍加感动:“我没事了,谢谢你!”心想:“除了娘和芳姐姐,就只有她关心我了。不知道芳姐姐现在在哪里。”
那少女道:“你也不用谢我,可不是我救你的。”
剑问天道:“姐姐,你见过我娘么?”
那少女摇了摇头:“没有!”突地妙眼一睁,嗔道:“哼!你叫我什么?”
剑问天吓了一跳,想了一想,道:“姑娘,我想……我……”
那少女抢着道:“你想问我叫什么名字么?我叫胡小灵,你叫我灵儿好啦!”剑问天顺从地叫了声:“灵儿!”胡小灵展颜一笑道:“这才对嘛!别姐姐前姐姐后的叫啊!多难听,好象我很老似的。”看着案上的琴,轻抚了抚,不无遗憾道:“有点可惜了!”
剑问天道:“都怪我不好。”胡小灵道:“没事的,我又没怪你。”抱起琴道:“你跟我来。”转身便走,见剑问天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走啦!还愣着干什么?”这一拉,剑问天的心跳得更快了,足下轻飘飘如登云端,任由她皓若柔荑的手牵着,心里要是便这般让她拉着,永远不要松开就好了。
离开湖心小亭,踏上一条铺满卵石的小径,一路上芳香沁人心脾,分不清是少女的体香,还是路旁花朵散发的香气。
石径尽头,两三不知名的小树参差而立,一间白色的石室现在眼前。
胡小灵推开房门,拉着剑问天走了进去。
剑问天略一打量屋内陈设,但见妆台明镜,一尘不染,粉红被褥,绣花小枕,一股似麝非麝的香气钻入鼻子,分外舒畅。这分明是女孩子的闺房。剑问天不由脸上一阵臊红,心道:“她,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忽地一声清脆地响声,胡小灵朝着他的头轻轻一敲,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嗔道:“你又在胡思乱想么?”
剑问天窘然道:“没,没有……”
胡小灵嘻嘻一笑,走近床边,掀开枕头,稍一摸索,从席下拿出两件形状一模一样,十分精致的小拇指大小的木剑来,将其中一件递给剑问天:“给你!”剑问天一阵心喜,伸手接过,小心翼翼揣入怀中,又听胡小灵悄声说道:“这是我无聊时做的,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哦!”剑问天使劲点了点头。胡小灵还不放心,道:“不行,你要保证……要不,咱们拉勾勾!”
忽听得屋外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进来:“灵儿,你在屋里干什么?”
胡小灵咋了咋舌,低声道:“我爷爷来啦,你可千万别说哦!”故意高声道:“爷爷,没什么啊!我在里面换衣服呢!”
砰地一声,房门被人撞开,一个手拿烟枪的灰发老人走了进来,一边说道:“小丫头,就你那点鬼心事瞒得了爷爷么?”
胡小灵见瞒不过,嘻嘻一笑,道:“爷爷就是聪明,什么事都瞒不过爷爷。”
那老人却不生气,眼光落在剑问天身上,说道:“小朋友,你没事了?”
剑问天躬身行礼道:“问天已无大恙!”心道:“他便是灵儿的爷爷了。是他救了我么?”
那老人道:“嗯,不错!我救你的时候,你身上有三十多处刀伤,换作别人,怕是支撑不下去了,你能生还,而且恢复得如此之快,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剑问天心道:“果然是他救了我的。”说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那老人颔首不作否认,良久问道:“你怎么会在莱芜岛上的?”
剑问天道:“晚辈乃是南冥弟子,南冥……”话未说完,那老人突然喝了一声:“胡说八道!”抓手成爪,闪电般抓了过来。
剑问天吃了一惊,左手一格,手中无剑,使得熟了,自然而然,孙不二所授的剑术便使了出来。那老人掌到中途,忽又停住,摇头道:“你这不是南冥派的武功。快说,是谁指使你作奸细的!”
剑问天忿然道:“这确是孙不二孙师叔传授的,前辈倘若不信,尽可杀了我便是,又何必救我!”
那老人一双神光毕露的眼睛,紧紧注视着剑问天,片刻,哈哈笑道:“不错,有骨气,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惊,凌霄云没收错弟子。”剑问天暗暗捏了把汗:“原来他是试探我来着!”
胡小灵拍了拍胸脯,连声道:“吓死我了!我以为爷爷想杀剑哥哥呢?”
那老人冷哼道:“好一句剑哥哥,这小丫头,倒叫得顺口啊!”胡小灵俏脸一红,暗瞟了剑问天一眼,显得无限娇羞。
那老人向她招了招手:“灵儿,你过来!”胡小灵乖巧地跟上前去。那老人看着剑问天,微一犹豫,又道:“你也跟着来吧!”剑问天心中窃喜,紧随其后,走出灵儿闺房。
出得石室,那老人脸上神色严肃起来:“灵儿,那一件事,为师已经帮你解决了,从今以后,你不用再痛苦下去了。”胡灵儿闻言,扑通一下,双膝跪下,口中说道:“灵儿多谢爷爷鼎力相助。”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剑问天看的莫名其妙,心道:“灵儿对她爷爷,怎么忽然变的生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