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程破天和程九阳齐声呼喊到。不等程咬金和其他人来得及反应,程破天已经冲了过去。程九阳也强忍着自身的疼痛,硬撑着将自己拖到了程飞身旁。再看程飞此时小腹上活生生的一个窟窿,血流不止,已经在地上积成了一小滩血池。
程飞嘴角挂着鲜血,望着程破天,道:“你刚才喊我什么?”
程破天刚才那一声“父亲”纯属是冲动。而现在他注视着这个躺在地上的人,虽然心急如焚,再想叫却突然怎么也叫不出来了。他喃喃道:“我… 我…”
程飞点了点头,道:“我明白。‘父亲’这二字不是说叫就叫的。我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该尽到的责任,也不会有过多的奢求。我死之前能够听到你叫我一声‘父亲’,已经足够了。”
程咬金此时也已飞奔到程飞身旁,急道:“破天,你父亲如今已是命悬一线,你还不快再喊一声?”
程破天早就满心自责。如今自己亲生父亲已经奄奄一息,自己却连一声“父亲”都叫不上来。可他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强迫自己去喊出那两个字,只要不是真心,那就是一种欺骗。他知道这或许很自私,但他无法欺骗自己的感情。
程飞似乎猜到了程破天的想法,冲程咬金摇了摇头道:“大哥不要逼他。如果不是发自内心的,叫出来还不如不叫。”
说着,他又转过头看了看程九阳。程九阳自打程飞出现的那一刻,整个人一下子失去了原先的霸气。他在程飞的眼神下,不由地低下了头。程飞伸出一只颤抖着的手,抚摸了一下程九阳的头颅,轻声道:“为父知道这些年你确实不容易。为父未能好好教导你,才会使得你误入歧途。你要知道,称霸武林之心人皆有之。当年为父又何曾不想争这天下第一的名号,不想耀武扬威。但后来遇到了你母亲之后,为父才知道,这世间远有比胜负名利更重要的东西,咳咳咳…”程飞皱了皱眉,嘴角又溢出了血。
程九阳惊慌道:“父亲!父亲!九阳知错了。”
这时,站在不远处的恐智大师突然合掌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程飞道:“九阳,恐智大师既然这么说,就是说你还有改过自新的余地。你千万不可再执迷不悟了。”
程九阳点头道:“我知道了。”
程飞这时又转向程破天道:“破天,如今你兄长已经回心转意。我真的不希望你兄弟二人再继续残杀下去。你的手…”
程破天忙道:“兄长可以重归正途,我失去一只手又算得了什么?”
程九阳一双眼睛望着程破天,回想起自己之前诸般言行,简直丧尽人性,可自己面前这位兄弟对待自己竟然如此情义,当下内心痛如刀割,悔恨,内疚,惭愧,感激之情交织在了一起。
程飞点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此刻,他的脸色惨淡无色,已是在做最后的挣扎。他望着程破天和程九阳,顿了顿,似乎有话想说却说不出来。过了良久,他才勉强道:“其实当年我为了寻找仇人,给你们母亲报仇,诈死离开你们后,也曾几次后悔过,只不过…”
程九阳忙道:“只不过什么?父亲,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肯露面?你完全可以把真相告诉我们,让我们一起为母亲报仇。”
程飞摇了摇头。他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封蜡黄的信封,递向程破天,声音颤抖道:“破天,这是一封你师父写给你的信,是那天你昏迷时,他在为你疗伤之前写的。他要我替他保管,说是只有在他死后才可交与你。他说你读了这封信后,所有心中的疑问就都应该有所解答了。”
程破天接过信,注视着它,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突然,程飞又是一震惨痛的咳声。他因失血过多,靠着体内最后一丝真气,硬撑着,才能维持到现在。他转过头,望着程咬金,道:“大哥,小弟临死前还有一事相求。”
程咬金含泪道:“你说,为兄一定照办。”
程飞看了看程破天,又看了看程九阳,慢慢道:“犬子二人从小就无父无母,受尽艰难。也是因无人从旁教导督促,才致使会有今日。所以小弟死后,还望大哥可以时常待小弟照看他们一下,小弟也就放心了。”
程咬金声音早已哽咽,点头道:“一定的,兄弟你放心吧。”
程九阳的脸已被泪水洗礼,颤声道:“父亲…”
程飞突然长吁一口气,仰头道:“只可惜,我临死仍不能亲手为你们的母亲报仇!真是死不足惜,死不足惜呀!”随着,他浑身一通抽搐,跟着便不再动弹了。
“父亲!”“兄弟!”程九阳和程咬金双双痛嚎。可程破天却是一声不吭。他只是伸出手,轻轻地合上了程飞的双眼,内心一时麻木,竟然忘记了应该伤心。
与此同时,只听得“哈哈哈”一震狂笑声,跟着有人高声道:“快看!”
程破天等人连忙转头,都是大吃一惊。只见殷天傲已跳上石台,正站在石圈中心。月光之下,他双手高举,仰面朝天。一把宝剑正腾云驾雾般地周旋在他的头顶,仔细一看,正是‘神灵剑’。这时,地上的‘仙女剑’,‘金刚剑’,‘太极剑’,还有‘鬼冥剑’也好像被一根无形的绳索牵引着,相继腾飞而起,在殷天傲的头顶盘旋起来。空中五把宝剑还有地上插着的七把宝剑同时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殷天傲朗声道:“明月当头王者现,明月当头王者现!”五把宝剑越转越快,十二把宝剑散发出的光芒也越来越刺眼。
在场的众人早已被眼前这神奇般的景象所惊呆了。
程九阳猛然站起身,道:“糟了!”
程咬金看了看他,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九阳忙道:“此事说来话长。”他连忙伸手从衣袋中取出一个小瓶,递与程咬金,道:“程大人,不,伯父,九阳一时鬼迷心窍,还望伯父大人大量,可以宽恕我。这里是‘散功迷魂粉’的解药,只要给众人闻一下,毒性就可以立刻解除。”
程咬金拿过解药,激动道:“九阳,你能够迷途知返,伯父真是太高兴了。”说着,他忙打开瓶子,将鼻子凑了过去,深吸一口气。顿时,程咬金只觉浑身经脉畅通无阻,劲不打一处来。他连忙将瓶子交给恐智大师,再由他依次交与众人。
程九阳将解药递给程咬金后,一把抄起程飞身旁的长剑。程咬金见势忙道:“九阳,你这是要干什么?”
程九阳狠狠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程咬金道:“不行,你如今身受重伤,千万不可贸然行事。我现在已经恢复功力,这个仇我来替你父亲报。”说罢,便要出手。
程九阳一伸手,拦住了程咬金,道:“伯父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要不是因为我,也不会有今天的种种事情。我这次不仅是要报仇,也是唯一一次可以赎罪的机会。父亲在天之灵也会是此意。”
不等程咬金来得及再劝阻,程九阳已经转身向程破天道:“破天,为兄知道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对不起你。为兄也知道无论我再怎么弥补,都已为时太晚。为兄不敢,也不想乞求你的宽恕。为兄只希望你以后仍可以把我看成你的兄长。父亲他说得对,这世上远有比名利更重要的东西,只可惜为兄知道得太晚了。”
程破天刚想说些什么,程九阳已经转头,喊道:“姓殷的,先父没能为母亲报仇,但还有我呢。”说着,程九阳蝥足了劲,咬牙强忍住浑身的剧痛,长剑一抖,刺向殷天傲。
殷天傲原本看程飞中剑倒地,心中大喜。他手里攥着‘化骨丹’的解药,自然是不怕‘天人’原先的手下会有什么举动。而其他人中了程九阳的毒粉,更是无须担心。再加上程破天右手已断,程九阳身受重伤,所以殷天傲本以为这一次自己赢定了。可他不料程九阳突然会回心转意,而且竟然还有余力来攻击自己,当下大惊。他如今手中无剑,自然无法还手。凭借他的轻功,虽然可以避开程九阳这一剑,可这样一来,则自己必须踏出石圈。然而眼看宝剑中的功力便要释放而出,如果他踏出石圈,万一宝剑中的能量在那时释放出来,那岂不是自己这许多年来所有的筹划就都要付之东流了。
就在他犹豫的这一霎那,程九阳已经风一般地冲到了殷天傲身前。而同样也就在此时,克天阳突然鬼魅一般地闪现在程九阳眼前,右手抓向程九阳手腕。程九阳这一剑早已是灌注了全力,并没有丝毫收手的准备,所以他看到克天阳出手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应变的可能了。跟着,程九阳只觉得自己右手一软,手中的长剑掉落在地。紧接着,克天阳左手在胸前划了一个半圆,使出全力,狠狠一拳打在了程九阳的心窝上。
程九阳只觉得自己体内翻江倒海一般,跟着便倒落在地,口喷鲜血。
克天阳这时也跪倒在地。或许是他刚才那一拳使尽了全力,所以小腹的伤口此时鲜血更是源源不断地流淌而出。他勉强地抬起头来,看着程九阳,冷冷地道:“你‘九阳剑法’终究不是我的对手。”
众人都被眼前这一幕吓呆了。程破天张开了嘴,却没有声音出来。他奔到程九阳身旁,一把将他抱起。
克天阳刚才那一拳正打在了程九阳的心房之上。程九阳此时心脏剧裂。他勉强抬起头,看了程破天最后一眼,嘴唇微微颤动,只听得一串蚊子般细小的声音从他口中颤抖着飘了出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了…”声音未落,程九阳已经断气。
程破天抱着程九阳,脸上的肌肉仿佛扭曲一般。但他并没有发出一声喊叫,那是因为一声声悲惨的嚎叫声正在他胸中回荡起。程破天脸上也没有泪水,那是因为他的心在流血,犹如堤坝崩溃,洪水冲击般地在汹涌地流血。
殷天傲见程九阳已死,不禁大笑道:“看来这一次是上天注定,我殷天傲必成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