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清早,天气又有了好转,红红艳阳高高挂,蓝蓝天空朵朵云,看样子是个好兆头。但世事难料,谁又知道今日会发生何事?天山派掌门欧阳一剑老奸巨猾,他又岂会笨到坐以待毙?他可是深谋远虑,他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昨日之事他也略知一二。他早就做好了准备,而且成竹在胸,他要不折手段地对付黑风三煞,而且还要出其不意,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他已经在大堂内设好了机关陷阱,布好了天罗地网,就等他们来自投罗网了。这一天,天山派依旧按平常一样,练练剑法,扫扫大院,对于黑风三煞的造访显得若无其事。
欧阳一剑十八年来样子还是那么阴险狡诈,头发白了一些,此刻正坐在大堂内的宝座之上,右手提剑,左手搂着一个妖娆的女子,眉来眼去,上下抚摸,卿卿我我,叫人觉得恶心。天山派竟然叫这个贪财好色之人玩忽职守,实在是有辱师门,千百年来的威望毁于一旦。他却不以为然,只认为有钱能使鬼推磨。
不一会儿,黑风三煞与无名草果然赶来了!天山派大门口依然站着八名白衣弟子,他们早就知道黑风三煞要上山报仇,一见是四个凶神恶煞之人,立刻便惊慌失措地冲入大门,然后紧扣上大门,大声呼喊:“不好了,不好了,黑风三煞他们来了,大家快出来除魔卫道呀!掌门,掌门,黑风三煞他们来了!”
其中两名弟子正欲冲入大堂,左边一名矮个子没想到三煞与无名草已经悄无声息地立在了他的身前,他一头撞在了张三霸的胸膛上,“哎哟”一声惊叫,双眼一瞪,已然吓得心惊肉跳,魂飞魄散。张三霸顺手便是猛力一斧头砍了下去,“嗖”的一声,那矮个子的头就像一个球似的飞到了重重包围上来的天山弟子之中。只见矮个子脖子里的血喷薄而出,双手乱舞了一阵,倒地身亡。众人见那颗人头鲜血横流,披头散发,都一如既往地惊叫了起来,不禁被张三霸的凶残狠毒大吓一跳,人人自危,噤若寒蝉,一步也不敢向他们靠近。
大堂的八扇红门敞开着,无名草的双眼一直死死的盯着正前方坐在宝座上的那个大仇人,心里只有愤怒与憎恨,哪里去想为何此时他竟然从容不迫,镇定自若,只想着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抽他的筋,拆他的骨,所谓“血债血偿”,没有无名草想不到的报仇方式。黑风三煞也是杀气逼人,来势汹汹,横冲直撞。
欧阳一剑轻轻地摸了一下那名女子的胸脯,然后轻轻推开了她,转眼望向大门口,阴笑道:“哟,黑风三煞,咱们都十八年没见了,别来无恙啊!这些年你们都躲到哪儿去了?害我找不到,今天倒好,你们不请自来,咱们都是久未重逢的老朋友了,要上天山来,直截了当的来就是了,何必伤我弟子呢?看你们一个个还是恶性难改,叫我欧阳一剑很难为情啊!瞧我的那群弟子,他们对你们可是大有成见,怀恨在心,你们……你们这叫我如何向他们交代?”
欧阳一剑装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冷冷的望向无名草,诧异之极,那小子是谁?莫不是柳一花所生?他万万没有想到此人竟是师兄的儿子。于是接道:“这位小兄弟是你们新加入的成员?还是你柳一花与银剑光生的野种啊?对长辈还做出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真是不懂礼貌!你我无冤无仇,你何必如此?”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何况是仇人当前,无名草早就按耐不住,“吱”的一声,拔出手中宝剑,怒道:“废话少说,欧阳一剑,我一定要斩下你的狗头,为我爹娘报仇!”他已全然不顾一切,举剑冲身上前,猛刺欧阳一剑。
说罢张三霸也举起手中的铁板斧,二话没说,直冲上前;柳一花听到欧阳一剑恶语中伤,更是怒不可遏,伸出利爪直逼欧阳一剑;而银剑光却是色迷心窍,两眼发浪,直盯着欧阳一剑身旁的那名风骚女子,心想机不可失,这次总算可以释放欲火了。四人像饥饿的野兽,势如破竹般朝宝座扑去。
欧阳一剑此刻仍旧面不改色,坐不动身,看着四人一步一个深印的双脚,巴不得他们越快越好,要是中了机关,那可就得九死一生了。堂外众弟子也是静观其变,不动声色,都妄想着这几个人死于非命。欧阳一剑抖抖双手,拔出剑来,道:“不识好歹的东西,真他妈的穷凶极恶,老子就在这儿,尽管来吧!”
张三霸听了欧阳一剑狂妄的语气,心中怒火更盛,不禁加快了脚步。银剑光还淫贱地吼道:“美女,别怕,哥哥我来救你了!”那女子瞪了他一眼,勾人魂魄,她在欧阳一剑的身旁晃动着大腿,搔首弄姿,妩媚之极,叫他欲罢不能。
四人奔到大堂正中之时,银剑光突然一脚踩松了一块石板,“咔嚓”一声,原来脚下正是陷阱所在!顿时方圆三丈之内“轰隆”一声巨响,他们的脚下开启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之洞,头顶又是一个巨大的方形铁笼劈头盖脸地罩了下来,而黑洞之内竟然无端端地产生一股巨大的吸力,就像一只恶魔张开了血盆大口将要吞噬他们。四人出人意料地坠入其中,由于巨大的吸力,他们都没能逃脱,铁笼正好罩住洞口,洞口边突然又伸出两方巨型钢板,将整个大洞封住。此刻四人大惊失色,在洞中大呼小叫,已然进退维谷。洞内竟是铜墙铁壁,坚硬无比!张三霸挥斧猛劈洞边铁壁,“噹噹”几声炸响,火光四溅;无名草也手忙脚乱地舞着宝剑在铁壁上划来磨去,剑光耀眼。他大声吼道:“大爹,我们中圈套了!”
欧阳一剑大声笑道:“哈哈哈哈哈,这下就来个瓮中杀鳖!”众弟子无不心悦诚服,其中一人道:“掌门英明,这下子叫那几个恶棍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三人坠落了片刻,引力已经大大减少,柳一花的利爪“叮”的一声,钩住了左边一处支出的尖物,以为自己脱险了,大声吼道:“干儿子,快抓住我!”话刚说完,洞底突然又燃烧起了熊熊大火,花光直冲洞顶,炽热无比,熏得几人泪流满面。银剑光正欲跳入洞底,见火势猛烈,感觉难受之极,浑身冒汗,飞身拉住了半壁之上柳一花的脚,骂道:“欧阳一剑这个王八蛋,怪不得他坐在那儿一点也不怕咱们,原来早就设下这个陷阱,叫我们自投罗网,气死我了!”
无名草举剑刺向铁壁,剑尖一弹,道:“四爹,我来了!”银剑光则加大力度抓紧了柳一花的脚,对柳一花道:“二姐,你可得稳住了啊!否则我们可都得成烤乳猪了!”柳一花点了点头,无名草双手抱住了银剑光的腿,恐惧地望着脚下的火焰,心如刀绞,道:“我好热啊,浑身都要冒烟了!”不由得忐忑不安,心想自己不能就这么死了,绝对不能,一定要杀了欧阳一剑。
张三霸见右边石壁上也有一支出的尖物,便即不顾一切劈斧一跃,翻身一斧头钩住了那块尖物,此刻他已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然而,这块尖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又是“轰隆”声不绝于耳,左边的铁壁上即刻露出千疮百孔,“嗖嗖”声响,如滂沱大雨一触即发,不计其数的暗箭飞镖密不透风地朝四人乱射而来,真是万劫不复,若是稍有不慎,便会给射个万箭穿心,死无全尸。
张三霸顿觉不妙,却无处还击,只有用双脚踢来挡去,虽然内功深厚,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成千上万的暗器直叫张三霸防不胜防,眨眼间他已是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发出阵阵尖叫。欧阳一剑在外面听得却是兴高采烈。
而柳一花、银剑光、无名草他们三个更是难以抵挡。无名草单手抱住银剑光的双腿,右手举剑在空中挥舞不停,“叮叮当当”,剑声悦耳,光芒四射,飞镖乱箭在他周围划来掠去,好是惊险。而中间的银剑光却是动弹不得,无奈地承受着致命的剧痛,十余把飞刀已插入了他的双腿,叫他痛不欲生。他左手抓着柳一花的脚,右手拿着大钳子,精确无误地挡住了两支疾驰而至的三尺长箭,急道:“大哥,我们该怎么办?这下掉火坑里,又来这么多暗器,不会死吧?”
柳一花的嘴恰到好处地衔住了一只飞镖,一口将其吐入火海,吼道:“快找出口啊!”突然一只利箭插入了柳一花的腹部,鲜血长流,她一声惊叫,险些失了方寸摔下火海。要是她摔下去,那银剑光与无名草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无名草大惊失色,道:“二娘,你怎么样了?”无名草稍不留神,背部也已插入几只飞刀,鲜血淋漓,叫他苦不堪言,但一咬牙切齿,仍抓住紧紧不放。
银剑光有气无力的道:“二姐,千万要撑住啊!”柳一花看样子是要坚持不住了,依然痛苦地挣扎着,丝毫不敢放松。四人折腾一会儿,都快精疲力竭。
而大堂之内的欧阳一剑却又搂着那名风尘女子进行玩弄爱抚,冲着正中的灼热的地面阴笑道:“你们这几个笨头猪脑的傻瓜,居然敢来送死?装腔作势,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被我一网打尽!哼,无论我用什么卑鄙无耻的下流手段,只要能杀了你们几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我欧阳一剑都会义无反顾。因为我是在替天行道,我是在为民除害,你们几个死了之后,我欧阳一剑定会深得民心,到时候我就成了人们心中惩奸除恶的大英雄,名垂千古,何乐不为?那样的话,我天山派的香火也就更加鼎盛,生意也会越发红火,源源不断的银子可就等着我尽情地花了!哈哈哈哈,几个傻瓜,我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说罢欧阳一剑又按动了宝座旁的一处机关,石洞之内又是“隆隆”巨响,洞顶的那方钢板竟然强压了下去,似有千钧之重。他这招是落井下石,铁了心要置之死地。
那名女子在欧阳一剑的脖子上亲了一口,娇声道:“掌门真是神机妙算!”
欧阳一剑得意一笑,道:“不然的话,我怎么能安心的跟你亲热呀宝贝儿!”
张三霸大吃一惊,此时也是无计可施,只有拼出老命以作最后一搏了。无奈之际他将铁板斧投入火海,只听“哐当”一声,在这生死关头他也无暇顾及了,翻身跳跃,急道:“快合我们四人之力,劈开那钢板!破釜沉舟,全力一搏!”说罢张三霸运足了十层内力,忍住周身伤口痛楚,使出“玄阴真功”最后一重,只见他掌心之间冒着一团黑暗的焰火,一掌打出,“砰”的一声巨响,钢板足有七八吨重,竟叫他一掌将原本下降的钢板上升了三尺,所中掌之处裂开细缝!洞内热浪滚滚,烈火随着真气的散发而抖动倾斜,可见其内力之雄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无名草、银剑光、柳一花也不顾浑身伤痛,震耳欲聋的大吼一声:“好,一起冲出去!”“砰砰”一阵巨响,大堂之内平整的地面突然撕裂开来,沙石烟尘弥漫翻滚,架在上面的铁笼也竟被强烈的真气震得七零八落,一些断裂的铁条被震得在大堂内激射,猛插入了几根石柱内,“噹噹”作响,其中一根尖铁险些射中那名妖艳女子,吓得她面如土色,惊魂难定。
“轰隆”一声巨响,四人合一的力量竟将那方坚硬的钢板劈得四分五裂,强大的气流直冲房顶,层层绿瓦和条条长木都给冲上了天,顿时如雨倾泻,“噼里啪啦”,直叫门外的众弟子目瞪口呆,拍手称绝,个个摆好架势,准备迎敌。
当四人疲软无力地飞出洞口之时,他们周围已被天山弟子重重包围。无名草一剑拄地,左手捂住腹部一处伤口,呼吸急促。他正欲抬头,便被数十柄利剑逼住了头,一名天山弟子道:“臭小子,束手就擒吧!”无名草心中怒火冲天,但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恐怕只得任人宰割了。他真是心有不甘,十八年的发愤图强,十八年的深仇大恨,竟在此时落个一败涂地,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张三霸、柳一花、银剑光他们三个倒还勉强能够承受得住伤痛,对付身前的这帮凡夫俗子倒还绰绰有余。张三霸一声大喝:“玄阴真功!”他左手一掌打出,一道巨大的阴暗之气直接震飞了数十名剑客,他们个个口喷鲜血,受真气震荡之处已是血肉模糊,在空中胡乱打转,惊恐不已,狼狈万状,瞬间毙命。
张三霸站直了身,拔出了身上所中的一支长箭,道:“走!”说毕,柳一花、银剑光也各自捂住伤口,与之飞身而起,恰到好处地从房顶漏洞冲了出去。柳一花在空中呼喊着:“我的乖宝宝,一定要保重自己,我们会回来救你的!”张三霸处心积虑,潜心修炼十八年,没想到头来竟输个落荒而逃,不由得怒火中烧,骂道:“欧阳一剑,你这个杂种,老子会回来找你的,早晚要了你的命!”
欧阳一剑漫不经心的道:“好啊,我等着你,随时奉陪到底!像你这种又蠢又笨的傻瓜,来一次老子整你一次,要你生不如死,哈哈哈哈哈……”他又发出一阵狂笑,得意洋洋,心想自己打了胜仗,不由得欢喜无限。
欧阳一剑来到无名草的跟前,见他目光凶狠,伸手一爪子便抓住了他的柔顺秀发,心高气傲地道:“臭小子,你究竟是谁?敢跟我斗,你算老几啊?”
“呸!”无名草一口夹杂着鲜血的口水吐在了欧阳一剑的脸上,大仇未报,反倒被仇人羞辱,这种滋味,真是比死还难受。欧阳一剑擦了擦脸上的血,顺手便是一掌扫在无名草的头上,无名草再次吐血,他的脑海里顿时就像是海波荡漾,如有千万条毒虫在其间游走徘徊,叫他晕头转向,目昏眼花,瘫倒在地。
而就在他生死一线,头脑中如同金星乱坠之时,他的心里竟朦朦胧胧地出现了那个被自己害的家破人亡的宋婉儿,这种奇妙的感觉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他竟又奇迹般的从死神的手中挣脱出来,艰难地睁开双眼,迷茫的望着房顶。
欧阳一剑对两个天山弟子命令道:“你们把他给我押下去,关到柴房里好好伺候。一定要给我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另外,逼他说出张三霸的武功心法有何玄机,还有另外两个家伙的绝学,‘玄阴真功’那么厉害,竟叫张三霸这畜生学了去,他奶奶的,要是老子能收为己用,那可真是获益无穷啊!这小子要是不说的话,就不给他饭吃,不给他水喝,用尽一切手段给我折磨他,也别把他弄死了,留着还有点用,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掌门!掌门明智之举,属下佩服。”那两名怕惯了黑风三煞的天山弟子得意一笑,巴不得将无名草如狗一般虐待一番。二人拖着无名草,大步而去,“碧月玄天剑”还没派上用场,便已成了欧阳一剑的囊中之物。无名草的双眼闪着寒光,此刻他心中的愤怒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无名草突然“啊”的一声大叫,不由得吓了二人一大跳,青筋暴涨,顺手就是猛力一拳,大骂道:“小杂种,你他妈的发神经啊,信不信老子把你舌头割了拿来炒着吃了?”
无名草遍体鳞伤,此刻已经只剩半条人命,两名天山弟子轻而易举的便将他押了下去。当三人经过厨房之时,对面正好走过来一名身着灰衣长袍的粗犷豪迈之人,他双眼虽小,但也明亮;个子不高,倒也实在。他是天山派内一名最下等的管理伙食的弟子,名叫尤剑锋,此刻他正背着一篓柴,欲进厨房去。当他看到无名草伤痕累累,生命垂危,不禁心生同情,忙上前拦住他们。
尤剑锋问道:“二位师兄,所押之人犯了何罪?看样子伤的不轻啊,是什么大恶大奸之辈么?可看他长的一表人才,却像是一个英雄少年,真是奇怪。”
无名草左边的一名尖鼻胖脸的大个子喝道:“尤剑锋,你一个下等弟子,最好给我少管闲事!做好你的分内之事,掌门少不了你的好处,在啰里啰嗦,休怪我们不客气,要知道,没人关心你的死活,你只不过是个烧火做饭的!”
尤剑锋听了郁闷之极,心想入门十几年,却是一点好处也没得到过,竟是别人的冷眼相对与怒骂嘲讽,也怪自己命苦,生来就无父无母,只得任人欺凌。
右边的一名瘦矮的青年弟子阴阴一笑,明知其背的柴火不轻,竟还使劲的拍了拍尤剑锋的肩膀,道:“小师弟,以后这小子就关在柴房了,你是管柴房的,以后可要好好看管这个不知死活的小杂种,可别让他给跑了啊,这要是逃跑了,掌门怪罪下来,你可是担当不起啊!”手上又一加劲,拍的其好生难受。
尤剑锋听了二位师兄的话,心中大为不快,但他也只能忍气吞声,谁叫自己武功低微,身份下贱呢?他也只得点点头表示服从,连连称是,同情地望了无名草一眼,又摇了摇头,向厨房奔去。只见此刻厨房外的烟囱青烟缭绕,这时已是将近午时,尤剑锋他们已经开始做饭。再看围墙墙外后山,雄奇险峻,树繁林茂,仙气弥漫,偶尔清风拂动,迷雾飞腾,树叶晃动,甚是稀奇古怪。
两名弟子拖着无名草来到了柴房门口,大个子一脚踢开了门,走了进去。大个子咄咄逼人,吩咐道:“快找根绳子来,把他给吊上!”只见柴房内堆得满是干枯的木头与树枝,大个子阴阴一笑,拍拍双手,斜眉歪眼的看着无名草。
瘦个子也是笑容满面,从窗户上取下一根麻绳,三两下便将无名草的双手勒得紧紧的,“嗖”的一声,两人合力将其悬挂在了半空,叫他手腕疼痛难当。
大个子不知从何处找来一条马鞭,奸笑着,像是捡了一个大元宝,他挥起马鞭便朝无名草的身体上猛力抽打,乐不可支。“啪啪”几鞭下去,无名草已经无法承受,他张大了嘴想要叫出来,却已是声嘶力竭,无力再喊,只觉得浑身发麻,伤上加伤,宛如毒针烂刺扎在心坎上,让他痛不欲生。过了一会儿,无名草终于不堪忍受,垂下了头,昏晕过去,已然不省人事。
瘦个子惊怒交迸,望向胖个子,忙道:“师兄,他不会就这么死了吧?地上流了那么多血,好像一命呜呼了呀!不行,他可不能就这么死了,咱们还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怎么向掌门交代啊?师兄,快想办法吧,瞧这杂种怎么了?”
大个子伸手摇了摇血不停流的无名草的脚,恶狠狠的道:“这臭小子没那么容易死的!他不是挺能撑的吗,掉进火坑里还能死里逃生,我就不信他死了!你去给我打桶水来,再放两斤盐进去,给我搅匀了,老子要他立马醒过来!”
瘦个子心领神会,笑从中来,道:“好的,你现在可得收手了啊,别把他给打死了,不然的话我们可难逃干系啊!”大个子应声道:“好了我知道了。”
瘦个子慌慌张张的奔入了厨房,将盐巴倒入一桶水里摇了几下之后便跑了回来。尤剑锋莫名其妙,便小心翼翼的跟在了瘦个子的身后,躲在窗口窥视着他们的所作所为。尤剑锋虽然地位卑贱,但他却有着一颗善良慈悲的心,比起手段毒辣的师兄,那可真是天壤之别。当他看到二人如此残忍,心里自是抱打不平,真想挺身而出,但又想自己力不能及,不是二人对手,便未冲动行事。
大个子见瘦个子提水而来,哈哈一笑,接过水桶,道:“臭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罢他便气急败坏地走到无名草的跟前,举起桶来,“哗啦”一声朝他泼了上去。一桶盐巴都还没有化尽的冷水泼在了无名草遍体鳞伤的身体上,立时痛入骨髓,将其痛醒过来,他顿时感觉就像是灵魂被死神用尖锤劈得魂不归体,生不如死。他又发出一阵惨叫,拼命的蹬着双腿,双眼一瞪,只见浑身白盐慢慢渗入了殷红的伤口之内,其痛楚已然不可言喻。他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拼命地挣扎,声若游丝,道:“你们这两个混蛋,趁人之危,无耻之尤!”
瘦个子捡起地上的马鞭,道:“臭小子,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吃我一鞭!”
“啪”,又是力道十足的一鞭子,可无名草却没多大的反应,他已经痛得没有什么知觉了。在这种致命的折磨下还能够活命简直就是一个奇迹,而无名草却坚强的活下来了。那是一股由仇恨所生出的怨气,然而他的内心深处,更多的却是对宋婉儿的挂念,这简直叫他不可思议。和她仅仅一面之缘,而且又是敌对的双方,是她美貌动人还是因为她可怜兮兮?难道自己真的爱上她了?
大个子又是阴阴一笑,道:“只要你说出三大恶人的武功心法,我们可以考虑让你免受皮肉之苦。在掌门面前,我们还可以替你求情,叫他网开一面,让你死得痛快一些,呵呵,只要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们,我这就放你下来。”
瘦个子也是得意忘形,笑道:“怎么样,小子,一定要考虑清楚啊!”无名草宁死不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骂道:“横竖都是个死,要我告诉你,白日做梦吧!要么杀了我,否则将来要是有出头之日,我一定叫你们俩不得好死!”
大个子与瘦个子面面相觑,大个子怒道:“臭小子,你敢不识抬举?老子要你吃不了兜着走!师弟,给我往死里打,看他的嘴硬还是老子的鞭子硬!”“是!”瘦个子又挥鞭抽了起来,全然不顾自己所属名门正派,出手歹毒之极。
窗外的尤剑锋看在眼里,气在心头,对于令人发指的两个师兄,憎恨不已。为了阻止那两个凶狠残暴的师兄,解救那个悲惨可怜的年轻人,他决定铤而走险,一展英雄气概。反正在天山派也是混吃等死、得过且过,呆着也没意思。
尤剑锋匆匆来到了门外,敲了敲门,道:“二位师兄,吃午饭了,折腾了大半天了,你们都饿了吧?今天专门为你们准备了红烧蹄髈,色香味俱全啊!”只见他提了提藏在衣服中的东西,瞥了一眼无名草,假装视若无睹。
所谓“民以食为天”,两位师兄点了点头,他们怎会放过鲜香可口的美味佳肴?大个子对尤剑锋冷冷地道:“好,尤剑锋,这人你可得看好了,若是有什么闪失,一切后果由你负责啊!我们吃了饭就过来,继续收拾这小杂种!”
尤剑锋点了点头,道:“二位师兄请放心吧,我会好生看管他的!”两位师兄大摇大摆地便离开了。尤剑锋见两位师兄走远,他忙冲进柴房,关上了门。他将胸前兜着的一只药箱拿了出来,放在地上,然后转身替无名草解开绳子,将他缓缓放于一堆树叶上,道:“小兄弟,你别紧张,我是特地来救你的。”
无名草昏昏沉沉,见是刚才那个背柴之人,心中甚是诧异,忙道:“你是谁?你不也是天山派的人吗,想干什么?莫不是故意假装好人来套我话吧?”
尤剑锋从药箱中拿出绷带和金创药,道:“你先躺着别乱动,我只不过是被天山派在路边捡回来的一个杂役,专门管伙食的,我叫尤剑锋,微不足道。你现在浑身是伤,血流不止,如果再不医治恐怕命在旦夕。
现在我帮你敷药,你千万别动啊,能不能捡回一条命,就看你的造化了,一定要忍着点儿。”
无名草的双眼冷若冰霜,他是怕这个素不相识的人别有用心,低沉地问道:“为什么要救我?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好处?我可是软硬不吃,别痴心妄想。”
尤剑锋忙解释道:“我尤剑锋岂是这样的卑鄙小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请你相信我,我可是冒了很大的风险才拿到这些药,你要是不肯医治,那我岂不是白忙活了?年轻人,看你相貌堂堂,刚正不阿,我倒想和你交个朋友。”
无名草半信半疑,只见尤剑锋立刻掀开无名草的衣服,拿出一张毛巾,帮他轻轻地擦了擦,道:“你可要撑住了。”说罢他便细致入微地对伤下药。
无名草从地上捡起一块木头,咬在嘴里,强忍剧痛,待伤口包扎完毕之时,他已是大汗淋漓,神不守舍。无名草心里捉摸不透:为什么他会好心好意地来救我呢?难道天山派还真有好人吗?不过他不畏风险,特地前来救我一命,也不像是欧阳一剑使的阴谋。看他忠厚老实,更不像是心怀鬼胎之人,倒是有股侠义心肠。三位干爹干娘从小就提醒自己,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要小心提防。
尤剑锋收起了药箱,道:“好了,只要安心休养,你身上的伤很快就会痊愈的。只是我那两个师兄横行霸道,他们绝对不会让你好过的。他们对你下手如此歹毒,而你们也是凶神恶煞,到底你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冤冤相报何时了,欧阳一剑这个人阴险的很,我也很看不惯他的一些做法,堂堂一个天山派掌门,竟然整日花天酒地、玩世不恭,确实不配被江湖人称杰出君子,无非就是有几个臭钱在那里耀武扬威。要不是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早就离开了。”
无名草心急口快,脱口而出,道:“欧阳一剑是个大混蛋!我与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我叫无名草,是黑风四煞中老三的儿子,小的时候,我爹娘被欧阳一剑施诡计害死了,我便被干爹干娘们养大成人。在深山里,我几乎每时每刻都想着要杀了欧阳一剑这个畜生,为我爹娘报仇,是他害我从小没了爹娘。”无名草的眼睛在明暗不定的长发间闪烁出无比仇恨的寒光,叫人心惊胆战。
尤剑锋心生同情,一语道破世间现状:“虽然你们被世人称为无恶不作的恶魔,但你们却恶的实在,行事光明磊落,从不拖泥带水、耍奸使诈,比起那满口仁义道德实则口蜜腹剑的伪善之人要强多了。欧阳一剑就是一个十足的伪君子,如今天下民不聊生,能有他的立足之地完全是因为江湖武林沆瀣一气,世风日下,几乎没有什么正义公道可言了,我真是厌倦了奴颜媚骨的日子了。”
尤剑锋神色黯然,仰天一声长叹,又对无名草语重心长地道:“无兄弟,我看你一身浩然正气,侠肝义胆,定是顶天立地的热血男儿,只是你误入歧途,师承三恶,天意如此。我觉得你不应该是作恶之人,改邪归正势必大有作为!”
无名草淡然道:“在我心中,没有善恶之分,只有仇恨。除了干爹干娘之外,在没有第四个值得我信任的人,你也一样,这次你救了我,我也不会感激你的。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也不要满口伦理道德,我无名草没兴趣听你废话连篇。江湖险恶,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也知道。”说罢便闭目养神,置之不理。
尤剑锋听了此番话后,心里极不是滋味,好心当成驴肝肺,他长叹了一口气,道:“我想你也不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人,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干部感激我那是你自己的事,我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行了。你饿了吧?我去厨房给你弄点吃的,待会要是我师兄他们来了,你就穿上你那血迹斑斑的衣服,故装疼痛,以免引起他们心生怀疑。如果他们还要对你动刑,我就想办法救你出去。离开之后你就别再回来,欧阳一剑不是那么轻易好对付的。以后若要报仇,一定要等到时机成熟,别再中他的埋伏,切不可冲动,否则必败无疑啊。”
无名草疑惑不解,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出去?我与你非亲非故,你又何必冒此风险?真不知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初来乍到,我然遇到这种事!”
尤剑锋冲他一笑,道:“不为什么,我就是看不惯欧阳一剑,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竟然还能颐养天年,我就觉得你是条汉子,我支持你报仇雪恨!”
无名草莫名其妙,天底下竟然会有这样的人,也许他也是恨自己生不逢时,没有机会出人头地,看到有人替自己出气,便出手相助。无名草略为感动,说道:“谢谢!”尤剑锋听了之后,心里大是安慰,转身匆匆忙便又离去。
而天山大堂之内,几名弟子此刻正在修缮刚才因强烈真气而被震得一塌糊涂的大殿。只见抬石头的大声吆喝,铺地板的怡然自乐,房顶还有四名修葺木料房梁瓦片之人,有条不紊,哼着歌曲,倒也自在逍遥。欧阳一剑与美人共品美食、美酒之后,独自来到大殿,仔细地监督着他们,吼道:“要给我复原啊!”
突然门外一名弟子匆匆赶来,气也不喘地跪于欧阳一剑的跟前,道:“启禀掌门,铁剑门门下大弟子常笑云有要事要见您,此刻正侯在门外。”
欧阳一剑一惊,道:“别愣着呀,快快有请!这可是我的贵客呀,快去!”
“是!”不一会儿,那弟子便将常笑云领进了一间客厅之内。十八年来常笑云一直对首握天忠心耿耿,屡建奇功,在武林之中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只见他头戴剑钗,身着青衣长袍,相貌比起当初成熟稳重了许多,手持长剑,眼神中略带一丝忧郁。客厅之内陈设倒也简朴雅观,正对门的墙上挂着一张大大的“剑”字画幅,是以草书的形式展现于人,妙笔生辉。地面上两个打坐运气的垫子,之间放有一张精致的茶几,二人于茶几的两边各自坐下,彬彬有礼。
欧阳一剑乃一方之主,有重客到自然是十分谦逊,恭恭敬敬地道:“常兄弟事务繁忙,今日竟有闲情到我天山一叙,您的大驾光临,可真是让我天山上下蓬荜生辉,深感荣幸啊!”欧阳一剑武功不高,阿谀奉承却是天下数一数二。
常笑云将手中宝剑毫不客气的放在了茶几上,连声道:“不敢当,不敢当,欧阳掌门严重了。”他倒喧宾夺主,替欧阳一剑斟上一杯茶,然后自己也岛上一杯,一饮而尽,冲着欧阳一剑微微一笑,转而一脸愁云,似有什么要事。
欧阳一剑看到常笑云的此番举动,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对于他来说,早就习惯了鞍前马后、卑躬屈膝,忙问道:“武林盟主日理万机,此次特派尊驾前来不知有何要事相商,只要我天山派力所能及的,一定竭尽所能,为盟主效劳。”
常笑云愁眉苦脸,叹了口气道:“欧阳掌门行事从不拐弯抹角,我常笑云就长话短说了。大事不妙啊,昨日九龙城传信使者已到我神剑山下了‘飞龙令’,要盟主交出武林盟主令牌。此次九龙城城主端木玲珑还有乾坤二老和三人之力,联合盖世神医何时了一同炼制成了一颗所向无敌的‘九龙神珠’,正要用它来对付我们。他们真是卑鄙无耻之极竟然抓走了梦竹夫人和小姐,以此作为要挟,叫我们盟主左右为难啊!他本不想与九龙城计较前嫌,可他们逼人太甚。”
欧阳一剑听说九龙神珠之后,大是好奇,道:“九龙神珠是何神奇之物?”
常笑云到:“那是由乾坤二老收集了天下间罕有的奇丹妙药,利用真龙的精元,在神医的精心配制之下,合了端木玲珑和乾坤二老三大高手的功力相辅助,炼制七天七夜之后出炉的一颗神奇丹珠。听说它能发出无尽的力量,至今连九龙城的人都无法破解其中的奥秘。可是端木玲珑现在只凭借它十分之一的能量,便能上天入地,开山劈石,威力巨大无比,对我盟主造成极大威胁。”
欧阳一剑茅塞顿开,原来他此次前来是搬救兵的,道:“她再怎么厉害,也抵不过咱们盟主的神功盖世。如果常少侠是要我下山助盟主扫除威胁,那真是太瞧得起我欧阳一剑了!我欧阳一剑对盟主一向是崇拜不已,此次能与他一同抗敌,并肩作战,实在是三生有幸!我马上收拾东西,事不宜迟,即刻出发。”
常笑云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爽快,道:“那就有劳欧阳掌门了,感激不尽!”
欧阳一剑立刻起身,与常笑云出了客厅。二人正欲收拾东西出发,上午押送无名草的那两名弟子突然迎了上来。大个子鼻青脸肿,瘦个子跌跌撞撞,看样子是挨揍了,两名弟子心神不宁,忐忑难安,傻不拉几地瞪着欧阳一剑。
欧阳一剑拉过大个子,忙问道:“田清,田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两个怎么给弄成这幅德性了?在常少侠面前,成何体统?”
常笑云诧异之极,心想:这二人该不是被哪个土匪强盗给狠揍了一顿?
大个子田清急气攻心,说不出话来,瘦个子田明语无伦次,道:“无名草那小子……尤剑锋他混蛋,吃里扒外。尤剑锋……跑了,他,他拿棍子打我们。”
欧阳一剑没听明白他到底说的什么,恼羞成怒,一脚将田明踢在了地上,骂道:“没用的东西,是谁跑了?难道是那小子?派人去追了没有?”
田清忙冲他点了点头,欧阳一剑又问道:“那把‘碧月玄铁剑’呢?有没有被偷走?”田明不敢回答,田清也不敢点头,欧阳一剑给气的七窍生烟,忙转身对常笑云道:“不好意思,有点小事,待会我处理好了再跟你下山。”
常笑云道:“我跟你一起去,欧阳掌门有事,我常笑云又岂能袖手旁观?”
二人立刻提剑来到了柴房之外,两名厨房的伙计忙道:“掌门,他们往后山逃去了,众师兄地正在缉捕呢!”欧阳一剑拔出利剑,怒火中烧,健步如飞朝后山冲去,常笑云也拔剑出鞘,紧随其后。来到后山,抬头望去,可见葱葱郁郁的树木,林间白雾茫茫,朦朦胧胧,叫人分不清路途所在。山上已有数十名弟子正在仔细搜索,大呼小叫,暴跳如雷,一旦有所发现,必是痛下杀手。他们一个个手忙脚乱,争先恐后地在林中乱窜,为的是邀功领赏。
此时无名草已经换上了一件白色的长袍,手持“碧月玄铁剑”,背着一个包袱,样子比起之前简直大相径庭,判若两人,秀气之极。尤剑锋扶着无名草,在交织相错的荆棘刺藤之间奔逃,举步维艰。尤剑锋关切地问道:“无兄弟,你还撑得住吧?我千辛万苦救你出来,算是豁出老命了。我背叛了天山派,从今往后也就跟你一样,会受到他们的追杀,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他们势力庞大,如果还想活命,恐怕得亡命天涯了。”
无名草心中甚是感激,咬紧牙关,强忍剧痛,道:“尤大哥,在下对你的救命之恩,今生今世永记不忘。此次连累了你,我无名草拼尽全力也要保护你,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好大哥,咱们同甘共苦,两肋插刀,一起面对所有危险!”
尤剑锋喜笑颜开,吼道:“好啊,如今天下,真心好友就似凤毛麟角,实在难寻,好兄弟,咱们逃出去后,一定要痛痛快快地畅饮一番,千杯不醉,哈哈,真是高兴!快走吧,后面的土匪穷追不舍,我们得快马加鞭才行啊!”
“嗯。”二人朝着山顶跑去,欲从大山的另一面逃走。但在这深山密林处,到处都是些长满尖刺的厉害植物,他们不顾一切,只要能逃出这个龙潭虎穴,就有机会卷土重来。无名草心想自己武功尚浅,定要勤加苦练,养精蓄锐。
老天不如人愿,有五名身强体壮的彪形大汉手持利剑,发现了二人的身影。带头的一名剑客冲着身后不远的欧阳一剑,惊喜的吼道:“掌门,他们在这儿!”
欧阳一剑与常笑云闻声而来,步法轻盈快捷,尤剑锋大惊失色,立刻挡在了无名草的身前。五名弟子已将二人包围了,怒道:“尤剑锋,你这叛徒,你们跑不了了。”尤剑锋泰然自若,对无名草道:“好兄弟,你快走啊,这里有你大哥顶着,还能抵挡一阵,快走吧,人生路漫漫,你将来的路还很长,快走吧!”
无名草义愤填膺地道:“我无名草岂会是背信弃义之人?尤大哥,我不会抛下你不管的,让他们这些小人瞧着吧,我岂会怕他们!”说罢连忙举起“碧月玄铁剑”,挺身而起,面向五名剑客,心中意志坚定,誓与尤剑锋共存亡。
欧阳一剑与常笑云走了过来,离二人仅有两丈之远了。常笑云看着无名草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心中顿觉他好像并非什么大恶之辈,有些奇怪,这么个年轻人,与欧阳一剑会有什么仇恨呢?他也不便过问,站于一旁,静观其变。
欧阳一剑又露出了他那一脸阴险狡猾的笑容,对尤剑锋冷冷地道:“尤剑锋,你可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我待你恩重如山,你却恩将仇报,竟然擅自做主,偷偷放走我好不容易抓到的重犯,如此大逆不道,你说,你该当何罪?”
尤剑锋振振有词地道:“是,掌门是对我恩重如山,可是我在这儿实在是呆不下去了,我看不下去了,师兄非人般地虐待无名草,还算是名门正派吗?你身为万众敬仰的天山派掌门,也不该如此心胸狭隘,否则还配称君子么?”
“你……冥顽不灵!杀了他们!”欧阳一剑勃然大怒,不顾有外人在场,竟然向自己的弟子下了必杀令。常笑云觉得有些不妥,道:“那位弟子似乎罪不至死,欧阳掌门也太狠心了吧?”原本事不关己,可常笑云也是就事论事。
欧阳一剑道:“像这种逆徒,就得杀一儆百,大义灭除。我自当清理门户常兄弟不用干涉。”要不是常笑云在此,他早就破口烂骂了,甚至亲自动手。
五名弟子得令,向二人步步逼近,片刻间,周围搜捕的数十名弟子也蜂拥而至,将二人围得水泄不通。尤剑锋与无名草已经走投无路,在这寡不敌众,万分危急的生死关头,尤剑锋单枪匹马,举剑迎敌,喝道:“我跟你们拼了!”说罢他使出一招“金蝉脱壳”,剑鞘射出,直击前方三名剑客。三人轻松躲过,“吱”的一声,剑鞘插入了一棵大树的树干之内。尤剑锋双指贴剑而起,身子一转,“拔草寻蛇”,枯枝树藤轻轻摇曳,他恰如其分地穿梭于其中狭小的空间,来个声东击西,竟突然刺向了身后的一名剑客。但其他剑客更是眼明手快,飞身便出“雄鹰扑鼠”,在空中倒翻身一旋,跃上尤剑锋的头顶,直刺其上、中、下三路,咄咄逼人。无名草见尤剑锋危机四伏,情绪激动,一声大吼,“不要!大哥小心!”说着竟冲破了体内伤口,旧痛复发,本来想挺剑扑上去,却是力不从心,动作迟缓,为时已晚。三剑齐发,刺入了尤剑锋的胸口、腹部,剑尖穿身而过,鲜红色的血浸湿了尤剑锋的衣服,绞心的疼痛叫他不堪忍受。三名剑客一齐拔出剑来,尤剑锋的伤口更是血如泉涌,他还震耳欲聋地吼道:“你快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的双眼开始翻白,感觉冰冷刺骨,命将休矣。
“尤大哥!”无名草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使出最后的一点力气,推开了身旁那三名剑客,扶过尤剑锋,移动了几步,正欲出手反抗,竟一脚踩空,与尤剑锋出人意料地陷入了一个被树藤遮挡得密不透风的深穴之内。无名草大声尖叫着,在漆黑暗淡的光影之中奋力挣扎,顺手抓住了一根树藤,但抱着尤剑锋的他由于太重,树藤突然断裂,二人坠入穴底。周围尽是横七竖八的树藤,减轻了坠力,使得无名草幸免于难,而尤剑锋身中三剑,却是命在旦夕。无名草躺在潮湿的地面上,脑海中闪现出无数个惊心动魄的镜头,顿时胸闷气阻,昏晕过去。尤剑锋躺在无名草的身旁,不省人事,脸色苍白,气息微弱。
而在这个不为人知的洞穴之外,一名天山弟子将一块石头扔了进去,半晌才听到回音,他连忙对欧阳一剑道:“掌门,看来此洞深不可测啊,他们两个伤势惨重,掉下去肯定摔得粉身碎骨,必死无疑!”众人齐声欢呼,随声附和。
欧阳一剑阴阴一笑,道:“不死也一定变成残废!田清,田明,你们两个在这里小心看守,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格杀勿论,一个不留!”他转眼望向常笑云,还剑入鞘,接着道:“其他人跟我一起回去,待我安排好了一切,常兄弟,我们就一起下山去,齐心协力对付九龙城,为盟主出去心腹大患!”
常笑云看着那个洞穴,回头道:“好,此事一旦办妥,盟主定然重金酬谢!”
说罢众人下了山去,田清和田明两个极不耐烦的家伙守在洞口,不时地冲着里面一阵臭骂,“两个杂种死了没有啊?”“他妈的死了也要告诉我一声啊!”
洞底距山外起码百余丈高,周围阴暗潮湿,由于光线折射,倒是宽敞明亮了些,树藤和树根交织缠绕,形态各异;几座造型独特的石峰之间还滴着点点水珠,“嗒嗒”作响。地面上树叶堆积,乱石林立,古怪的是那些石块皆是菱角清晰,表面光滑,似乎是被利器削成。洞中风声呼呼,倒有些阴森恐怖。
约摸半个时辰,无名草抱头摇了摇,睁开双眼,大吼一声,道:“啊,这是什么地方?”他抬起头来东张西望,见尤剑锋躺在身旁,双眼紧闭,立刻扶起他来,连声喊道:“尤大哥,尤大哥,快醒醒,快醒醒啊!是我连累了你,真是对不起,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无名草的眼角居然流下了两滴晶莹的泪珠,前所未有,这是他发自内心的感激与歉疚,对一个陌生人真诚的兄弟情义。
好一阵子,尤剑锋终于还是醒过来了,不过刚一醒,他便沉痛地咳了几声,一口喷出了好多好多血,眼睛欲睁又闭,看来是真的要命丧于此了。无名草忙放下包袱,手忙脚乱地解开尤剑锋的衣服,道:“大哥,你挺住,我帮你治伤!”
尤剑锋微颤道:“好兄弟,不必了,我知道我这次快要不行了……”话未说完,“噗”的又是喷出一口血来,无名草的心里难受之极,但又无可奈何,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他凄然道:“大哥……”尤剑锋接道:“好兄弟,今生今世我能交到一个真心朋友,也死而无憾了,人生自古谁无死?你要好好地活下去,能否逃出去,全靠自己了,大哥无能为力,帮不了你,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你要记住,做什么事情千万不要太冲动,小不忍则乱大谋。有些事情,能忍则忍,有句话说得好,‘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和黑风三煞行凶作恶肯定不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一定要弃暗投明,改邪归正,重新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尤剑锋对无名草充满信心,盼其能够大有一番作为。
无名草心里只想着尤剑锋的安危,对于他的长篇大论恐怕只是略听一二,若要他改邪归正,恐怕有点强人所难,在他眼里,没有善恶之分,只有仇恨。
但垂死之人心愿未了,也应顺其本意,无名草连忙点头,道:“我知道了,尤大哥,你不会有事的,我们还要出去痛饮千杯呢!你我肝胆相照,同舟共济!”
尤剑锋望着他微微一笑,转眼间停止了呼吸,就这样含笑而终。无名草以泪洗面,大声叫道:“大哥……”这是他行走江湖认识的第一个真情实意的朋友,因为自己而枉送性命,心如刀割。他的内心开始变得错综复杂,思绪万千,心想天底下的人到底有没有情义在呢?若是像干爹说的那样,“天下乌鸦一般黑”,那尤大哥为什么会拼了命救自己?天下之大,人间的冷暖辛酸、喜怒哀乐一时又岂能叫人分辨清楚?特别是尤剑锋临死时的微笑,是那么灿烂阳光。
无名草的心犹如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静下来,田清、田明还守在洞口,而欧阳一剑则尾随着常笑云一同下山了。过了两个时辰,无名草总算振作起来,心里嘀咕着要像个办法出去。他要化悲痛为力量,变本加厉地对付欧阳一剑,他依旧还要报仇。无名草站起身来,双腿都已经麻木,浑身伤痛已是大有好转。他提起“碧月玄铁剑”,在交织相错的根藤之间横劈竖砍,自言自语道:“这么大的一个洞,不可能没出口的!”他在俯仰生姿的乱石中寻找出路,一脸疲惫。
无名草绕过两座孤立的石峰,忽见前方一道闪闪的光亮,心下大喜,“那一定是出口了!”那道光亮发自层层树藤之下,若即若离,神秘古怪。无名草一个箭步便冲上前去,举剑将那挡住视线的树藤一分为二,走上前去,仔细一瞧,着实吓了一跳,惊出一身冷汗。摆在面前的居然是一具披着斗篷的死人遗骸,上面布满了蜘蛛网,两只深陷的眼眶漆黑幽暗,他站直了身,昂首挺胸,岿然不动,黑色的斗篷在风中摇曳,发出“哗哗”声响。发光的是他右手中紧握的一把四尺长剑,剑的边缘都已长了红锈,插于他身旁的一块石头中。
无名草大惑不解,举起手中利剑,问道:“这里为何会有一具骷髅?他是怎么死的?”他张大双眼,轻轻的、慢慢的踏步上前,心跳加速,呼吸加快,靠在了遗骸跟前。他仔细地打量着,想要伸手触摸,但贴近耳朵一听,竟然竟然从里面传出一股“呼呼”的气息!无名草惊骇失色,立刻又退了两步,怒道:“吓唬我?我无名草可是被吓大的!”说罢他便举剑一挑,那件尘土飞扬的斗篷被挑落在地。骷髅原本完整无缺,经无名草这么一挑,随着“咔嚓”声响,竟然四散开来,成了一块块的碎骨残肢。那颗骷髅头掉在地上滚了几圈,撞在了石头上。接着那柄剑也“噹”的一声落在地上,锈渣与烟尘交织在了一起。
无名草大吃一惊,不敢上前。突然,那些红色的锈渣在微风吹拂之下,竟一下子燃烧了起来,发出微弱的蓝光。随后地上的斗篷也给燃烧了起来,眨眼之间升起了一道冲顶的火光。无名草又被大吓一跳,一动不动,心里七上八下。
更奇妙的事情发生了!火光之中居然显眼地呈现出了几排巴掌般大金光闪闪的文字:吾本乃天山派开山老祖第二代弟子宏光真人,四十岁时于此悟道。天山剑法博大精深,吾在此练剑三十年,苦心研究,不断拓展创新,最终悟出一套“九天玄女剑法”,因为精疲力竭而命丧于此,却未能将其发扬光大,遗憾终生。如有缘人遇上,吾必将此绝学传授于他,以此将其流传于世,为我天山派大增浩然正气,光耀门楣。望有缘人学之,叫吾死也瞑目了。
发光的文字瞬间消失了,无名草不由得一声惊叹,道:“不知是何等高人,死后竟能以此方式托付遗愿,莫不是元神出窍
?”话刚说完,火光之中又出现数十个鬼魅的舞剑身影,他们每个人所示的剑法都是截然不同,千奇百怪,但若是从左到右一次连接,竟然又能顺其自然,畅通无阻,动作酷似飞天仙女,神幻无方。实在是举世无双的绝妙剑法,不由得让无名草大呼过瘾,拍手称绝。
无名草见到这稀世剑法,兴奋不已,全然忘记了浑身伤痛,心想虽然是天山剑法,但自己现在为了要脱身也是被逼无奈,更何况用此剑法来对付欧阳一剑更是恰到好处。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无名草岂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而且当他看到那些出神入化的剑法,更是如醉如痴,心驰神往。他便忍住伤痛,挥起手中宝剑,全神贯注地学了起来。“九天玄女剑法”真是剑如其名,仿佛天宫九天玄女下凡,婀娜多姿,灵动迅捷。剑在火光之中来无影去无踪,人在火光之中挥洒自如,翩翩起舞。其间每招每式都是刚中带柔,阴阳交汇,人剑合一,威力不同凡响。既像是只美丽的孔雀,舞动着七彩夺目的羽毛;又像是一只雄鹰展翅,挥洒着羽翼丰满的翅膀。每招每式都是相互交接,相辅相成,毫无破绽,浑然天成。天下武林若是埋没了此套剑法,实乃憾事。
无名草身轻如燕,心潮澎湃,举剑投足,在树藤石峰之间来去自如。如此复杂的剑法,他都能铭记在心,而且融会贯通,真不愧为一代大侠段正雄的儿子。加上宝剑在手,更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在他的身前,无论是挡路的树藤或者石峰,都将被他那耀眼夺目的宝剑削为碎块。“砰砰”几声炸响,宝剑先是震碎了石峰,人依旧飘逸洒脱,眨眼间穿过交织的树藤,闪烁的剑浪又击起几声炸响,树藤成了无数木块,漫天飞洒。人是英姿飒爽,剑则穿云裂石。
无名草跟着火光上的人影大约学了半个时辰之久,最后一式,“天剑归一”!人在空中自由旋转,剑花四射,剑光冲天,聚少成多,一会儿便成了数十道剑浪,似山洪海啸席卷四周,震塌了两座三丈之高的石峰,碎石在纷飞的枝叶间横飞直撞,发出一阵阵“隆隆”巨响。那被杂草乱藤遮盖的洞穴之口,喷起了一道巨浪,尽是乱石烟尘,冲出足有一丈之高。站于一旁的田清、田明给吓得摔了一跟头,立刻退避三舍,不明所以,不禁惊声尖叫。气浪持续喷发了一刻钟之久,叫他二人不敢靠近,皆是惊魂难定,傻不拉几的呆望着洞口。
二人异口同声地道:“发生了什么事?”田清瞪大双眼,待气浪停止喷发之后,冷冷地道:“有什么可怕的,大惊小怪,那小子一定给周边落下的石头砸死了,里面的石头肯定塌了。”田明猜测道:“难道是地震?我看不像啊!”
洞底的火光熄灭了,无名草停身收招,右手持着剑鞘,左手二指在寒光闪闪的双眼前轻轻一抽,双脚斜跨马步,宝剑从空中落下,自行入鞘。自己不禁喜出望外,心想:刚才收剑的造型真是帅呆了,“九天玄剑”我也心领神会了。
无名草笑逐颜开,练剑之后热血沸腾,感觉伤势也大有好转,飞身跃过乱石堆,也不理睬那死人骨头,径直来到尤剑锋面前。无名草兴奋道:“大哥,太好了,原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我如今学到这套创世剑法,简直是雪中送炭,救我性命。我现在精力倍增,浑身筋脉气流畅通无阻,仿佛全身上下有股使不完的劲!大哥,我想一定是你在天之灵,对我莫大的帮助。我这就带你出去,我要让你看到,我是怎么将欧阳一剑的狗头看下来的,哈哈哈哈,欧阳一剑,我既然学了‘九天玄剑’,就不怕你使什么阴招!”
无名草的双眼燃烧着因仇恨而产生的邪恶之火,他还是那么的冷血无情。他遗传了父亲的基因,天生就是练剑奇才,虽然还不能将“九天玄剑”发挥到十全十美,但以他得天独厚的天赋,现在的武功,与一流高手都可比肩继踵了。
无名草将尤剑锋背在了身上,虽然伤势还有些隐隐作痛,但刚才学了“九天玄剑”中轻功与剑法相互结合的招数,要飞出洞去也是轻而易举。他右手抓住一根树藤,双脚似剑尖弹石,在陡峭石壁间纵身一跃,整个人似离弦之箭,眨眼间便冲出洞口。当田清田明还在对着洞口指手画脚,大言不惭的胡说八道之时,无名草便已将尤剑锋轻轻地放在了一处草地上,转眼怒视着这两个人。
田清、田明赶到不可思议,二人都正欲拔剑对付无名草。可他们还未来得及眨眼睛,无名草的剑已经“吱”的一声劈出,闪过两道寒光,各自划破了两人的右手,直到挑断手筋,鲜血喷将出来,腥红一片。而剑气的余力则震断了旁边三根腕粗的小树,剑痕平整,小树的上半截坠落于地。无名草右手握剑,剑尖直逼田清的咽喉,左脚一脚踩住了田明的脖子,二人大声惨叫,连声求饶,立时猪狗不如,低三下四地哀求道:“大侠,饶命啊,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啊!”
无名草充满杀气道:“欧阳一剑那狗贼在什么地方?快说,不然要你狗命!”
大个子田清心急口快,连忙答道:“我好像听说他下山了,说是要到铁剑门去,但具体的事情我也没听得太清楚,你自个儿去找吧!”田清一向有话直说,死到临头还如此放肆无礼,全然置之生死于度外,也算欧阳一剑的忠臣。
无名草沿用张三霸的一贯口吻,道:“最重要的事你他妈不听清楚,全是废话连篇,留下双耳有何用?”说罢手起剑落,毫不留情地将其耳朵削落于草丛之中,鲜血淋漓。田清更是凄声惨叫,“啊,我的耳朵……”只见他在草丛中翻来覆去,抓耳挠腮,痛不欲生,一个不留神,竟然坠入洞穴,摔得五脏俱裂,惨死而终。田明看了这一幕,已然面如土色,瞠目结舌,浑身上下开始颤抖。
无名草瞅了他一眼,见其样貌矮小瘦弱,竟然大发慈悲,骂道:“滚!”说罢田明便慌乱的在荆棘之中奔逃而去,浑身被折腾得伤痕累累。无名草也没多想自己为什么会发善心,要是没遇到尤剑锋的点化,恐怕早就痛下杀手了。
无名草心知天山派人多势众,不能轻易单刀直入,于是背着尤剑锋下了山去,决定去铁剑门找寻欧阳一剑。傍晚将至,夕阳在连绵起伏的崇山峻岭之间显得血红无比,越来越暗,一条碧绿的长河映衬着暗红的落日,加上河岸上孤烟耸立,不禁让人想起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样的千古绝唱,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美景。无名草的经历也让人想到,人在江湖漂,哪有不挨刀!
无名草的步伐似风驰电掣,快得惊人。无论是天涯海角,他也要找到欧阳一剑,为父母以及尤剑锋报仇雪恨。先杀了那个丧尽天良的欧阳一剑,再到九龙城去找端木世家算账,至于三位干爹干娘,他们也一定会闻声赶到,他们三个武功高强,定能披荆斩棘,渡过难关。路漫漫其修远兮,无将上下而求索。
这时,无名草扛着尤剑锋奔驰在了一条蜿蜒的黄沙大道上,肆虐的狂风毫不知足地纠缠着干燥的尘土,弄得周围昏天黑地,身临其境仿佛坠身地狱。他来到了一块空旷平坦的沙地,此处寸草不生,一片暗黄。他将尤剑锋放于地上,黯然神伤,不禁声泪俱下,哽咽道:“尤大哥,您对小弟我的大恩大德,今生今世我无名草没齿难忘!此次路途凶险,我便将您安葬于此,待我报仇之日,定将欧阳一剑的狗头提来祭拜!”说罢蹲下身来,拔出利剑,竭尽全力地铲起了沙子,每一铲都是那么的情深意重,每一铲都是那么的悲伤惆怅,每一铲都带着无名草对尤剑锋无尽的怀念,每一铲都充满了对欧阳一剑深深的仇恨。
片刻功夫,无名草便将尤剑锋埋葬了,他的剑在坟前的一块方石上刻下了“生死之交尤剑锋之墓---义弟无名草立碑留念”,然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诚心诚意地磕了三个响头,斩钉截铁地道:“大哥,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突然不远处的大道上响起了马蹄声和车轮摩擦的声音,速度极快,扣人心弦,气势汹汹。立刻又传来一名男子声嘶力竭的叫喊:“吁……不好,马受惊了,婉儿小心,我快控制不了马车了!”原来此人是徐元道,正驾着马车狂奔。
无名草一听到“婉儿”两字,大惊失色,沉重的心灵不由得颤抖了一下。他连忙站起身来,提起“碧月玄铁剑”,背上包袱,转过身去,仔细一瞧,一辆豪华的双马轿车发了疯似的狂奔,徐元道大汗淋漓,手持马缰奋力向后拉扯。但是那里阻止得了,车轮越旋越快,偶尔碰撞石头,竟然擦出火花!徐元道叫苦连天:“怎么办呀,我怎么这么倒霉透顶啊?我可还不想死啊,老天爷……”
那两匹马就像得了精神分裂,疯狂地嘶叫着,拉着马车不顾一切地向前猛冲。马车骄子盖着红布黄花长帘子,从里面传来了宋婉儿那天下无双的动听之声:“怎么回事啊?”无名草听到之后,心中无限担心与关切,而且莫名欢喜。
他毫不犹豫地挥剑挺身而出,似一缕轻轻掠过的云烟,飞到了徐元道的头顶。徐元道更是出乎预料,居然会是那个杀人如麻的宋家的仇人,不禁张口结舌,傻愣了眼,然后回过神来,惊叫道:“大侠,不要杀我啊!我们之间无冤无仇,素不相识……”徐元道给吓得魂飞魄散,以为无名草要杀他,方寸大乱,张开双臂,向急速后退的大道上猛力一跳,“啊”的一声,整个人便在路上向后面打滚,浑身上下卷得一身泥土,磨皮擦骨,摔得狼狈万状,体无完肤。
无名草倒也无暇顾及,“吱”的一声,手起剑落,心慌意乱地从空中一剑劈断了马缰和麻绳,那两匹马一声惊嘶,慌乱地拖着绳子便跑了开去。而那轿子却一如既往地向前猛冲,无名草凌空一旋,定身立在车轿之前,稳扎马步,收剑入鞘,伸出双掌,运足内力,“砰!”石破天惊,他抵挡住了那失控的轿子。但由于刚才行驶实在过快,无名草又有伤在身,螳臂当车,自是阻止不了轿子来袭。“嗤嗤”声响,他的双脚在地上擦出了两条一寸深的印痕。无名草一声大吼,气贯长虹,道:“啊,快停下!”说罢他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那两个车轮随着“砰”的一声,居然给震断飞上了天。其中一个车轮刚好从徐元道的身边滚过,吓得徐元道胆战心惊;另一个车轮则摔在了一块大石之上,给摔得七零八落。而那辆马车的轿身更是栽在地上,“咔嚓”一声,顿时间四分五裂,残渣纷飞。无名草也被震退几步,口中竟被逼出血来,惊魂未定,车内千娇百媚的宋婉儿也惊声柔叫,不由自主地扑了出来,真是无巧不成书,两人又相遇。
歪打正着,宋婉儿扑入了无名草的怀抱之中!无名草双眼一瞪,浑身顿觉炽热无比,闻到一股迷人芳香,触及美女婀娜身体,不禁心花怒放,欲火焚身。他大喜过望,抱着自己朝思暮想的国色天香,已然如痴如醉。但当他突然想到自己曾经亲手害死了她的父母,害得她流离失所,心里大是过意不去,随即又从沉醉中清醒过来,想要推开宋婉儿,虽然有点恋恋不舍,但必须保持距离。
此时宋婉儿更是气急败坏地推开无名草,怒气冲冲的双眼虽然充满了愤恨,但温柔善良的她,看上去却依旧柔情似水。她满脸通红,心里也有一种莫名的感觉,面对英俊帅气的无名草,她也芳心颤抖。但怒火更盛,她挥起了嫩白的右手,又是一个巴掌下去,给了无名草狠狠的一个耳光。
宋婉儿眉头一皱,怒道:“登徒浪子,你休要对我无礼轻薄!唯利是图的家伙,与那些杀人如麻的恶魔狼狈为奸,你还算是人吗?你的恶心令人发指!”
无名草被骂的哑口无言,他好想跟她说话,但当他一想到那不可饶恕的罪行,于是又三缄其口。他深情款款地望着宋婉儿,心中犹似一见如故,所谓“相逢何必曾相识”,面对楚楚动人的宋婉儿,他早就是满心欢喜,不能自拔。
宋婉儿见他双眼痴迷,心中顿生反感,觉得此人恬不知耻,声色俱厉地道:“你到底还想怎样?难道你还害得我不够吗?现在我已是父母双亡,无依无靠,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为什么像你这种人神共愤的恶徒,上天还让你活在世上?即便你是死一千次、一万次你也死不足惜!你走,我永远也不想看到你,你走啊!”她见无名草呆若木鸡,无动于衷,又冷冷道:“如果你是想来杀我的话,就动手吧,我早就已万念俱灰。”无名草眨了眨眼睛,依然沉默不语,宋婉儿又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如果色迷心窍,我可宁死不屈,你倒是说话啊!”
无名草好想跟她道歉,但又说不出口,嘴唇轻轻动了一下又闭了上去。他心里只有对她的怜爱与内疚,算了吧,自己是个杀人恶魔,人家没想着找自己报仇就已经是宽宏大量了,自己走得远远的,让她眼不见心不烦,这样自己心里也舒坦些。无名草转身望向徐元道,怒形于色,冷冷地道:“你是她表哥?你是怎么驾车的?想害死她么?以后多注意点,人命关天,你要保护好她!”
宋婉儿心里七上八下的,刚才也全靠他救了自己一命,忽然觉得他又不像坏人,莫名其妙,她挡在了徐元道的跟前,道:“关你什么事?我叫你快走啊!”
徐元道一看到无名草那冷若冰霜的样子,心下骇然,噤若寒蝉,答非所问,吞吞吐吐地道:“她是……是我未……未过门的妻子……不不不,她不是,我与她萍水相逢,只不过……只不过觊觎她的美色,大侠,您若是……若是对她有意思,小人愿意拱手相赠。只求……只求大侠饶我一命啊,求大侠饶命啊!”
宋婉儿听了此番话后,如一盆冰水泼在自己头上,大失所望,跳崖自尽的想法都有了。她蔑视着徐元道,道:“表哥,你说什么?真没想到,你竟然会是如此贪生怕死之人!爹,娘,你们在天之灵可看到了,你们给我找的未来夫婿是个多么懦弱无能、多么绝情绝意的人啊!”不禁潸然泪下,心寒意冷。
徐元道见无名草的眼神越来越凶狠,更是提心吊胆,朝着宋婉儿道:“臭娘们儿,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谁是你表哥,谁是你未来夫婿啊?你可不要想入非非!”他再朝无名草跪下,低声下气地道:“大侠,求求你就放过我吧!”
宋婉儿彻底绝望了,满以为他是自己唯一的希望,可如今却为了苟且偷生而岂我不顾,还送羊入虎口。她“哼”了一声,万分悲痛地跑了开去,竟是直奔向了悬崖!她不想再看到这两个人,淡淡的红色长裙在风中轻舞,凄美绝伦。
无名草见宋婉儿愤然离去,心中甚是愤慨,对徐元道的表现简直怒不可遏。他一提脚,转眼挪到了徐元道的跟前,吓得徐元道更是卑躬屈节地求饶:“大侠,饶命啊,你要钱吗?我家里有的是,十万两,二十万两你尽管开口,我一定满足你的需要,啊……”无名草狠狠地一拳下去,只是稍微带了点内力,便将其打趴在地上,徐元道一头栽在沙土里,顿时鼻青脸肿。
无名草骂道:“软弱无能,真不是男人!”说罢提剑扬长而去,健步如飞。
徐元道望着无名草离去时的背影,望而生畏,心中虽然不服气,但却是敢怒不敢言,谁叫自己是个外强中干的人呢?不由得痛哭起来,挥拳敲打着地面。
无名草想去寻找宋婉儿,但是天色已晚,月黑风高,周围穷山恶水,荒谷野岭,实在难寻宋婉儿的蛛丝马迹。他甚是担心,可又无可奈何,心想她本来就不想见到自己,找也无用,虽然很想保护她,但事已至此,也只有无奈离开。
而宋婉儿痛哭流涕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如今她已经没什么理由活在这个世上了,从一个大家闺秀一夜间变成飘走荒山的可怜人,时乖命蹇,此时正于一处深谷边缘,孤苦伶仃地踽踽独行。天空暗淡,月色朦胧,星光寂寥,远方的山谷间传来了撕心裂肺般的狼嚎之声,叫人毛骨悚然。“忧情谷”,也不知道是何人起的名字,为情所忧,愁深似海,幽幽深谷,别有洞天。数万年的沧桑岁月,磨练出了他险象环生的地形,崖边巨石千奇百怪,星罗棋布,似经过鬼斧神工的艺术精品,叫人应接不暇。峡谷之间云海茫茫,深不可测,悬崖峭壁,险峻之极。
宋婉儿阴差阳错地来到悬崖边上,定身立于一块尖石,她的秀发与长裙在柔和的风中轻轻飘动,绝代佳人与荒山夜景组合成一幅凄美画卷,妙不可言。
她仰望着寂静的夜空,悲叹道:“爹,娘,女儿下来陪你们了!”说罢嫣然一笑,闭上双眼,安详地纵身一跃整个人便扑入了云海之中,就像一个绝世仙女从天而降,落入了神秘莫测的“忧情谷”底,她对这个世界已经别无留恋了。
但是事与愿违,上天注定,她不会死。过了两个时辰,昏迷不醒的宋婉儿满额大汗,浑身都是暗红的伤口。她突然惊叫了一声,从噩梦中苏醒过来,张开大大的双眼,面前一片暗红,扭头一看,却发现不远处的石堆上燃烧着柴火,火花四溅,木柴发出“啪啪”声响,甚是温暖。峡谷之内风声四起,犹如龙吟虎啸,叫人惊悚不已。她摇了摇头,感觉一股胀痛,吃力地站起身来,竟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块铺得非常平整的兽皮上。只见周围杂草丛生,四处都是动物的骨架,好是凄惨可怖,吓得她浑身发抖。在这幽深的峡谷里,曾经有过触目惊心的场面,也曾有过感人肺腑的生离死别,宋婉儿是第一个闯进这里的外人。
宋婉儿再转身一瞧,不禁吓得面如土色,张皇失措,她“啊”的一声惊叫,伸出双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不敢再看。原来是哪个在谷中生存了六万年之久的首领,原本才华出众、足智多谋,如今却为了自己爱的信念,历尽风吹雨打、饥寒交迫。他的模样与曾经相比较而言,虽然不再像干尸,但却显得更可怕,他身着兽皮,皮肤都变成了紫色,血红的眼睛显得茫然若失,脸颊薄如纸屑,枯瘦之极,双手双脚演变成了爪子,依然高大威猛,胸膛的肌肉仍旧结实健硕。
当首领救起宋婉儿的那一刻,他不由得欣喜若狂,甚至喜极而泣。在漫长而陈旧的记忆中,支离破碎的幸福时光终于在心中擦亮了若隐若现的火花;在荒凉凄清的废墟里,痴心妄想的执意寻找终于让他脸上露出了阔别已久的笑容;在几百个世纪的痛苦折磨后,那个天姿国色的女孩打开了他关闭尘封的心扉!他额上的红宝石在闪烁,光彩依旧,是那么的绚丽夺目,那么的美艳迷人。
首领喜笑颜开,朝着宋婉儿大跨步走来。宋婉儿惊诧地看着他,大惑不解,忐忑不安,低声问道:“你是谁啊?你是人还是鬼啊?为什么你会在这儿?”
首领含糊不清地答道:“我是首领,我也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了,从一片死寂荒芜到如今鸟兽争鸣,从汪洋大海到如今的幽深峡谷。我们终于又见面了,我知道你会出现的,深深的思念每天都纠缠着我,亲爱的,我好想你啊!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但是我知道,你一定还活着!”
宋婉儿不太明白他所说的话,看他的神情,似乎是见到了自己万分想念的人,但自己根本就不认识他,而且他长得跟牛鬼蛇神似的,好是吓人,她连连后退,道:“你是谁啊?我根本就不认识你,而且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面,我想你一定是思亲心切,把我误认为是你要找的人了。可不要张冠李戴啊……”宋婉儿不知道这样会不会伤他的心,原来天下比自己处境悲惨的还大有人在。
首领不敢相信她所说的话,因为六万年的漫长岁月已经让他遗忘了妻子的容颜,饥不择食,见是一女子,便以为是自己的老婆。除了跳崖自尽,没有哪个美貌女子会无缘无故来这种地方。他的脸立时又紧绷起来,眼眶含泪,已然乐极生悲。他从囊中取出了妻子的那颗与自己绝配的红宝石,伸手递向了宋婉儿。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真的认错了人,便取出宝石,睹物思人。
宋婉儿莞尔一笑,虽然那颗红宝石确属稀世罕见的奇珍异宝,要是戴在她的额上,一定算是锦上添花,完美无瑕,但她始终害怕,不敢接受,连声问道:“尊驾何故将此宝石拱手相赠?你真的认错人了,我是一个命运坎坷的人,本来打算跳崖一死了之,却怎料被尊驾相救,看你心力交瘁,想必也是十分不幸。”
此番言语让首领悲从中来,六万年前的灭顶之灾又一次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历历在目,扣人心弦。他又握紧了那颗红宝石,痛苦地尖叫了一声,似乎狂性大发,如狼似虎般朝宋婉儿冲了过来,吓得她面红耳赤,局促不安。宋婉儿一个退步,脚跟未稳,人便摔在了地上,手背擦到一块尖石,鲜血流了出来。
首领阴晴不定,见明眸皓齿的姑娘受伤流血,心中顿生怜爱,又转为和颜悦色,慢步上前。宋婉儿心有余悸,伤口虽疼,但她仍然站起来欲躲避。首领伸出右手,抓住了宋婉儿血流不止的右手,只见一道紫色光体缓缓流入她的伤口,顷刻间便将鲜血止住,而且伤口还随着紫光的微抚自动愈合,神奇之极。
宋婉儿不可想象此人虽然奇丑无比,但是竟有如此超凡的能力,真是不可思议。宋婉儿缄口不言,冲着首领抿嘴一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反正心如死水,别无眷恋,命丧他手那又何妨?首领与她陌路相逢,近在咫尺却如相隔千里,灰心丧气地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又朝那幽深的峡谷中走去。
宋婉儿悄悄地跟随在了他的身后,原来他又在用自己的双手挖掘那沉重而又坚硬的石头,他的双手力大无穷,所挖之处皆是深不见底,有的还成了水潭。
宋婉儿问道:“你在找东西吗?”但首领并没有回答她,她也不敢得寸进尺,轻轻地走了开去,袅袅婷婷,好是轻盈柔美。她感觉有些饥饿,一时间也没打算再寻短见,而是寻思着这个不毛之地是否会有东西可以吃。以前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正当宋婉儿东张西望,四下寻找之时,首领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手里提着一只活蹦乱跳的野鸡。他依然是捕猎的能手,关切道:“你一定饿了吧?”
宋婉儿喜上眉梢,点了点头,晚上便将野鸡烤着与首领一起吃了。对于从未有过的风餐露宿,她竟然是乐此不疲,一个被锁在深宅内院的金枝玉叶于此体验了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方式,不禁心胸大展,茅塞顿开。虽然首领的脾气还是不太稳定,但六万年他都能熬过来,心里也因为宋婉儿的到来而感到高兴。两人在谷中相依为命,宛如父女,过着纯真无邪的生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