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隐道:“她还在那座火山里,不过我已经找到了医好她寒毒的法子了。”
“是什么!”段痕一下子跳了起来,可又一下子摔倒在地。
灵隐扶着他坐下,却从段痕的怀里摸出一枚果子,段痕认得,这是扶桑树上结的果子,原本这一枚果子是业龙给段痕,让段痕用它做饵来引角端上钩的。段痕虽然极想尝尝这果子的味道,但最终还是自己攀上扶桑树去摘,这一枚果子却没有用到。
“这果子难道治那寒毒?”段痕惊异的盯着这枚果子,却似忘了自己就在片刻之前还吃过五七八个这样的果子。
灵隐道:“便是能治,也要等你的伤好才行。”
“为什么?”段痕又问。
灵隐道:“你也该知道,这果子之中的能量与人不同,若是直接给小虾吃了便是糟蹋了这果子。所以需要你的神武决修为,将这果子里的阳气转化为可以被小虾吸收的力量,这样才能治好她的毒,懂了吗?”
“我现在就可以。”段痕又要站起来,灵隐却也不拦他,但段痕刚把腰一挺,整个人就疼的缩成了一团。业龙那一枪当真不是好消受的,自段痕出道至今,只怕也只有这一个业龙又本事将他伤成这样吧。
灵隐淡笑一声,道:“别急,她一时半会还不会有事,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代天和业龙虽然被镜花水月阻拦,但也只能为我们争取片刻时间,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应该能找到这里来,你们两个还是赶快疗伤吧。说也奇怪,为何你二人互拼掌力之时会生出一股那么强悍的力量。”
段痕道:“也许是因为我们曾经命线相连,彼此的力量相辅相成吧。对了,你刚才说,我们。南宫涵呢,他在哪?”
灵隐道:“你先看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
段痕向四周环视,只觉得这里似曾相识,忽然间灵光一闪,道:“这里是酒中仙的倒转世界,酒中仙呢,他在这里吗?”
这里的确是属于酒中仙的倒转世界,但此虽回首依旧能看到那间装满了美酒的屋舍,但却寻不到酒中仙的踪迹。回想起酒中仙将自己送出这世界与暗夜相会之后,段痕就再没有了酒中仙的消息。
此时忆起往事,恍若昨昔。
灵隐道:“他和我说这里已经不再是一个秘密,所以他不想再留在这里,就把这里给了我,虽然我不太喜欢这里,但是他还算大方,把这里的酒一同都留了下来,等你们两个伤好了之后,陪我喝一杯如何?”
南宫涵此时已从屋子里一步一拐的走了出来,道:“陪你喝酒当然没问题,但这之前我想弄明白几件事,不知道您能否赐教。”
灵隐道:“但说无妨。”
南宫涵道:“你是谁,你所谓的外道又是一个什么地方,你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灵隐淡然一笑,道:“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什么呢,段痕说你是个心怀天下的人,但他却似乎错了。”
南宫涵微感错愕,道:“此话怎讲?”
灵隐道:“通往扶桑树的道路只有一条,无论来去那里都是必经之处,你去那里之时难道什么都没有看到吗?。”
南宫涵道:“若你说的是那一群骷髅,我看到了。虽然数目众多,但根本不足为患,比起他们,我反而更关心你多一点。我想知道,一个明知道自己的伙伴会死却还要她去牺牲的伙伴,值不值得我去信任。”
段痕勉强站起身来问道:“南宫,你说的是谁?”
南宫涵道:“当然是镜花水月。”
段痕道:“镜花水月怎么了?”
灵隐道:“镜花水月,死了。而且因为她是死在外道之外,所以她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连成为孤魂野鬼都不够资格,她已经完全从世界上消失,不管是六道之内或者六道之外,都再没有她的痕迹。”
“怎么会这样?”段痕的声音明显降了下去,因为他还记得镜花水月这个名字。
灵隐道:“因为只有她可以在那一刻同时阻拦代天和业龙。”
段痕道:“为什么?”
灵隐道:“因为你们,必须活着。”
“又是我们?”南宫涵道:“难道三界六道,九天十地之中的事与你们外道也有关系不成。”
灵隐道:“没错,外道虽然在一切之外,但却是依附着一切才能得以生存。若是六道覆灭,那么外道也会随之消失。我与镜花水月的职责,就是保护外道的存在,所以我们最先要保护的,就是六道之中的一切。”
段痕道:“也就是说,如果天魔让一切重生,你们外道就会消失。如果代天或者业龙掌控了这世界,你们外道也有可能不存在,对吗?”
灵隐道:“没错,原本我以为只要阻止天魔,一切就都会告一段落。但没想到,虽然阻止了天魔的计划,但却又多出了一个代天,一条业龙。”
南宫涵似乎还是不信灵隐的话,又道:“难道你们外道之中就没有高手了吗,为什么一定是我们。不论别人,你的实力就不该在我们二人之下。”
灵隐承认道:“没错,而且在外道之中,我根本算不得高手。”
南宫涵道:“所以我才不明白,你甚至不惜搭上另一位高手的性命也要保全我们两个,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说我们是天魔的克星,那么我们早就已经阻止了他了的计划,现在的天魔不过是一个实力稍微强一点的对手而已,至于代天和业龙,我们的伤你也看到了,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若不是你,我们早就已经死了。”
灵隐道:“的确,你说的不错。我们的确有本事对付天魔,至于业龙和代天,现在的你们还没有本事对付。”
段痕也道:“我也不明白了,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灵隐叹息道:“为了什么你
们很快就会知道,如果你们真的信不过我,我马上离开这里,如果怕我泄露了你们的行踪大可杀了我。”
南宫涵却道:“就算我真的想杀了你,只怕也现在也没有这个本事。”
灵隐道:“如此,我走。”
他当真说走就走。
段痕道:“你当真不信他吗?”
南宫涵还未说话却吐出了一口鲜血,原来方才他一直都是在硬撑着,段痕一手扶住他一手抵在他背心之上,正欲为其运劲疗伤,南宫涵却拒绝,道:“不碍事,只是……”
段痕道:“你先别说话,这里应该很安全。”
南宫涵苦笑道:“这里的确很安全,而且这的很全,食物和水一应俱全,灵隐可算真是为我们想的周到。”
段痕道:“你说他给我们准备了食物和水?”
南宫涵道:“还有换洗的衣服和鞋袜。”
段痕道:“若你真的不信他,他的东西你还敢用吗?”
南宫涵道:“我从来没说过我怀疑他。”
段痕道:“那你……”
南宫涵挤出一个笑,道:“等我们明白他目的的时候,他自然会回来的。”
段痕却在心中问道:“他真的会回来吗?”
桥,一座飞架在海面之上的桥。
没有桥板,没有桥墩,只有一根若有若无的铁索,铁索两端也没有什么依附,只是悬空在海面之上。
而就是这样一座桥,上面有人正一步一步走来,就如从地狱中走出一般,每走一步海面都随之荡起一圈波浪,一圈未消一圈又起,波浪与波浪相互撞击,奏出一种诡异音符。
这海原本是蓝色,但这人站在海面之上,海水却成了黑色,不是他将水染上了颜色,而是他的影子。他的存在本身就代表着黑暗,无论多么热烈的阳光都无法照亮他的身体,也无法照亮他的影子。
他所经过的地方是一条笔直的线,而在这一条线下的海水却便成了死灰色,灰色的死水将还分割成了两半,无论水涨水落,这条灰色的线却一直存在,不增不减。鱼虾游到这里便会翻到海面,就连水鸟飞过此处也都会坠落。
他为这个世界带来的,原来就只有死亡而已。
“你是何人?”代天站在海岸遥望那人,但那人每一步都走得极其悠然,仿佛正漫步于花香鸟语,盎然诗意之中,再这般的走上几步,只怕他还要吟上几句词句来。而也正是这一份悠然,却让代天有些不安。
“我,我不正是那个你说要一并收拾了的家伙。”若说这声音传自千里只外却能如耳边人语,这至多可以证明说话之人修为极深,但这说话之人明明已经近在眼前声音却如在千里之外,传入耳中之时却如空谷回音,那这人的修为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你是,魔?”想到这一层,代天反而不担心了,居然也悠然了起来。
海面那人一步步走到代天面前,当他走下铁索时那一根足以跨越海面的长索却盘绕到他的手腕之上,那却不过是一条朱红色手链而已。
只见这人一头红发但却一脸黑气,根本看不出他本来的脸色,一身鲜艳的红袍本该如火,但穿在他身上却是如将人引入黄泉的血旗。在他脚下,那足以将海面映黑的阴影投到地面也是一样将四面八方蒙上了一层似是无边的黑暗,这影子也并非死的而更像是活的,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去,那影子里都好像又什么在攒动,要挣脱这影子一般。
而这人最引人注目之处,却并非是他本身,而是他一直握着的手杖。
那其实根本算不得是一根手杖,而是一根连着头骨的脊椎,脊椎很长,不像是人所拥有,而头骨虽与人很像,头顶却生着一对牛一般的角。头骨与脊椎已经苍白的好像可以被捏碎一般,而那一对尖角却仍熠熠放着银光。
他又向前走了一步,脚下的沙滩便向下塌陷出一个足印痕迹。这当然不是他的脚印,而是因为他的脚曾在这里停留,这里的生命已经被剥夺。
“没错,我是魔。”那人的脸几乎要贴到代天的脸上才停下脚步:“你知道我是魔,那你不妨猜一猜,我是那一种魔呢?”
代天道:“六天四魔王,除了自在天魔之外便是阴魔、心魔与死魔。阁下一身死气沉沉,该就是这赤月一道的无命死魔吧。”
这人道:“眼光的确不错,而且居然还能记得我自己都快忘记的名字。”
代天道:“那不知阁下此刻,该如何称呼?”
这人道:“第十四暗。”
代天道:“好名字。”
“血牛!”业龙忽然惊叫出声,代天也许不知道业龙为何会喊出这两个字,但这位第十四暗却知道。
“没错,”第十四暗举起那根脊柱手杖,说道:“的确是血牛没错,百多年前我外出散心,不巧遇到了一只怪物,我见它生得奇特,就抽了他的脊梁骨做了这一根手杖,怎么了?”他问的那样无辜,难道他当真不知道这血牛,是业龙的十个分身之一。
业龙恨恨道:“没事,我只是想先杀了你,然后用你的皮做一盏灯笼。”
第十四暗道:“杀我当然可以,剥皮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业龙道:“我现在改主意了,我要吃了你。”
第十四暗微微点头,称赞道:“好主意,来,吃吧。”他果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业龙手持亮银枪腾空而起,又变化成为一头怪龙,血盆大口一张,代天正欲阻止,一道阴冷旋风却已将第十四暗连同他的影子一同卷入到业龙腹中。业龙打了个嗝,道:“原来死魔与天魔一样,都是不堪一击的废物。”
“是吗?”声音传自业龙腹中,但听起来却更像是传自千里以外。
接着砰一声如击败革,业龙的腹部竟被破出一个血洞,第十四暗自血洞之中一步步走出,手中除了那根血牛脊骨做成的手杖之外,还握着一颗人头大
小黑珍珠,珍珠的颜色却更像是黑色的光芒,而他的身上却未沾染一丝血污。
“都说龙骨之中的每一个骨节都有一颗珍珠,原来这是真的,而且想不到他体内的珍珠居然是难得的黑色,看上去成色也不错。”第十四暗一步步走向代天,又道:“放心好了,他不会死,凭他的修为只要十天伤口就会复原,再有十天就能再生出一颗珍珠。在这期间,我希望你们能好好考虑一下我所说的事。”
他看了看手里的珍珠又瞧了瞧那根手杖,猛的将珍珠朝那手杖砸去,但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珍珠不但没有碎,而且居然镶到了那头骨之中,黑色的光芒透过那原本镂空的眼洞,更为那手杖添了几分诡异。
“对了,”第十四暗道:“都还没有说我要你们考虑什么事,从今天,做我的手下,帮我做事,只要我的目的达到了,我会帮你们也完成心愿的。”
看着一旁奄奄一息的业龙,代天一时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面前这人的话,因为他从未见过任何一个人能将业龙伤的这么重。
“还有,”原本已经转身离开的第十四暗忽然又出现在代天面前:“那两万七千三百三十五只骷髅是你……们,放出来的吧,我已经把他们收了,收到我这根手杖里。说实话,这手杖真的很好用,他居然能与冥界相连,并且能够吸收天下幽冥之气为我所用,当真是不错的武器。”
代天心道:“这原来该是属于业龙的武器。”却又想:“不管这武器在谁手中,对我都是个威胁,我迟早要将这东西毁了。”
“最后告诉你一件事,”第十四暗的声音忽然变得阴沉无比,这一瞬间他的影子也似又向外扩张了一圈,样子也更为张狂,几乎要从地面站起来一般!
“你的思想可以背叛我,但如果你敢做出背叛我的事,我会让你这个代天之人变成这世上最悲惨的孤魂野鬼。”第十四暗的影子又平复了下去,但那阴沉的感觉却更为凝重,这里是太阳升起的地方,本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暖之处,但此时这里也变得阴云密布,代天竟然被压得喘不过气。
“等等。”原本倒在地上的业龙居然站了起来,而且又幻化成了人形,只是小腹之处一道伤口,深的几乎能看到内脏。
“若你说的是废话,他将会成为你的催命符。”前一瞬还在谈笑风生,这一刻他却成了死亡的代言,一团黑暗气息将其紧紧包围,隔断在一切生命之外,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俨然是黑暗的凝结体,凝结成黑暗的刀,悬在每一个人头顶。
业龙道:“我只想问,你真的是魔?”
第十四暗道:“是,但如果你以为我是自在天魔那样的废物,你就错了。你这句不是废话,但问得我很不舒服。”
业龙道:“那你要如何?”
第十四暗道:“放心好了,我已经对你出手一次,既然没有杀死你,我便不会再杀你。”
“但是,”第十四暗影子忽然怒张而起,在半空幻化成狰狞恶鬼,手持一柄黑暗大刀直朝业龙奔袭而去,大刀猛的挥下,业龙的左臂却被这一刀砍了下来。鲜血标出,染红了地面第十四暗的影子,影子褪下,地面的血迹却也消失不见。
这影子,居然嗜血!
“他,真的是魔。”业龙看着那影子,看着那比影子更为阴暗的人,他竟忘了自己身上的伤痛,呆呆的立在原地。他的这句话已经不再是质疑,而是肯定,因为这世上除了魔之外,还有什么能够如此可怕。
没错,就是可怕……
“若是完整的你,有没有可能是他的对手?”代天似也沉浸在那可怕的感觉之中,说话时脸上不见丝毫表情,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就如一个木雕石刻的呆像。
业龙沉默,沉默之后却是沉寂。
肩头与腹部的疼这时才传到心上,这种被死亡切割出的伤口便是身为魔兽的业龙也难以承受,何况此时的他,还不完整。而且没有了血牛,他永远都不可能做再完整。
代天原本想用他那能够盗取时空的本事来为业龙治伤,但他最终发现无论过去未来,业龙的身上却一直存在着这一道伤口。原因很简单,纵然代天之人能够穿越时空,往返过去未来,但却无法冲破黑暗与死亡。
死亡早已注定存在于天地之间,便是天地都冲不破,何况是他。
又一个世界,只有死亡的世界。
死一般的黑暗,死一般的安静。
在黑暗之中他的伤总是能好得特别快,
“终于连你也按捺不住寂寞了吗?”天魔的声音也显得有些按捺不住,因为他的声音在颤抖,他的灵魂都在颤抖,因为兴奋。
原本这黑暗之中只有他一个人,但话音落下,却自黑暗之中又走出一人来。
“这些年,你过得可好?”声音透过黑来传来,却显然要比黑暗更加深沉。
天魔道:“托你的福,很好。”
黑暗中那人道:“很好便好,却不知那魔一念种的感觉如何?”
天魔道:“拜你所赐,我成为了帝释天他们的阶下囚。”
那人道:“实在抱歉,所以我这次来,就是来为你解除那魔一念种。”
天魔从那张几乎与他如影随形的宝座上站起身来,道:“你心魔会有如此好心?”
那人道:“我当然会有这样的好心,而且我早已不叫心魔,而叫山无尘。”
天魔道:“换了名字,你也还是你,心魔无心。”
山无尘道:“我有没有心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没有心。”
天魔冷笑道:“原本有,后来没了,但现在又有了。”
山无尘道:“这话和解?”
天魔走到山无尘面前,抓起山无尘阴冷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问道:“你感觉到了什么?”
山无尘原本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此刻竟被吓得倒退了三步,不无惊恐的道:“魔罗之心!你竟然换上了魔罗之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