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二,应声倒地。
段痕道:“谁是第三个。”
其余八个人却全都笑了起来,笑的诡异狰狞。
一个看上去年纪最老的人站了出来,说道:“傻孩子,根本没有第三个。他们两个,嘿嘿,只不过是用来测试你实力的傀儡,也许我们的存在都是为了早晚有一天被你杀死,但我可不想死在你这么一个毛头小子手里,所以,我们要在这里先杀了你。”
老人的剑看上去也有些老,老的有些缓慢,有些无力。
若是南宫涵在这,他一定能看出老人这一套以柔克刚,以刚化柔的太极剑法,但段痕虽然见识不低,对于这太极拳、太极剑的了解却是很少,因为他不喜欢太极拳式的缠斗,他更喜欢一招制敌时的快意!
老者身形开始晃动,越动越是模糊,最后已如烟如雾,再难辨虚实。
而老者在动,其余七人亦随之而动,只那七人却不像要上前与段痕拼个你死我活,而是各自早有了各自的方位,七人脚踏七处,却又不停变换,只在一分神间段痕却已被这七人团团围住,而那老者,却始终未曾动过一步。
段痕环视周围,只觉得这七人所站的方位甚是眼熟,霍的想到,这七人脚踏之处,不正对应了天空中北斗七星的方位,而那一直未曾移步的老者,他所在,正是那永不偏转的北极星!
这八人配合,竟是一套暗合天数的剑阵!
人易敌,阵难破,只因阵法之中的变数要比人的变数多出许多,生平第一次身陷剑阵之中,虽然是极难得的挑战,但却也让人心里发慌。
“怎么,孩子,怕了?”老者笑着问道,剑光在雾中闪过,段痕只感觉肩头一麻,随即便添了一道殷红痕迹。伤口虽然能瞬间复原,但失败却无法复原。
段痕孤身阵中,周围虽不过七道人影,但七道身影相互交错,看似一成不变,但如恒河沙数的变化却暗藏其中,段痕在阵中无论踏足何处,等待他的都定然是冰冷的剑锋,而就算他不动,老者那云雾般飘渺的一剑却也不知在何处等待着他。
嗖!
“好冷!”又是一道伤痕,冷的彻骨。而恰巧是这彻骨的寒让段痕忽的想起在冰族之中与十六武至尊大阵决斗时的一切片段,他不记得那时他是如何破解那几乎无敌的阵法,但他却记得凡是阵法都必定浑然一体,缺一不可,一点漏洞都足以致命。
“北斗七星。”段痕环顾四周,这时他所看到的已经不再是一道道人影,而是如漫天浩瀚的星辰,其中最为闪耀的,当然要数那七颗永恒不变的斗星。
“一剑,我只有一剑!”凭借大圆镜智,段痕已经感觉到那七人所行位置,也算到这七人下一刻将会行至何处。他不需要知道这七人的位置,只要一人,只要这一剑能命中一人,他便能破了这阵法!
一剑!
只有一剑!
身子如弯月一般弹起,流星般的一剑直插云层里七颗星斗相连之处!
段痕已将一切变化算在其中,也算准在自己这一剑之下这阵法根本来不及任何变化。可就在自己的剑没入那阵法之中的一瞬间,不可思议的事情却发生了。
原本组成这阵法一共八人,七人所在为北斗七星,职责是将对手困入阵中,消耗其精气神,而北斗星则是最后一颗主杀伐之星。段痕一直提防着那老者的剑,同时他也已看出另外七人配合时剑与剑之间的漏洞。
可就在他的剑刺入那一点漏洞的时候,一种不可思议的变化却发生了。
原本组成北斗七星的人忽然变了,原本位于北斗星的老者竟然融入北斗七星之中,成为其中的一颗星斗,而原本已于其他星斗之间出现间隙的那颗星却脱离出来取代了老者的位置,成为了另一颗北极星!
天!
原来这阵法之中,不但七颗星斗之间的位置可以相互转化,就连北斗与北极星之间也可以相互转化。这阵法难道真的已经浑然天成,无懈可击?
阵中不知谁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你以为你在一瞬间想到的事情,我们这配合了三十几年的兄弟会想不到吗?未免也太过天真了吧。”
的确,这话当真一点也没错,就连段痕自己听了都觉得有道理。
但现在不是躬省己身的时候,他的当务之急是要破阵。
也许天意,也许巧合,就在这时破军却忽然出现,原本并不存在的弱水却又在半空聚成池塘。段痕与破军虽从未约定什么时间,但破军既然已经来了,段痕如何能让他久等。只是此际虽然心下焦急,但若要段痕在这一瞬之间想出破解这无懈可击的剑阵之法却也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越急越是出错,段痕不过一个分神却让对手有机可乘,七道剑光一同闪现,却只在段痕脊背之上留下一道伤口。伤口只一道,却是七把剑轮番在这一处划了七回,一回深过一回,当最后一剑划过的时候,段痕整个人都几乎被劈成两半!
痛,真的很痛,痛的段痕几乎失去了意识,但他却也让这痛成为了使自己清醒的动力。他决不能就这么放弃,放弃便是认输,他不可以输给这几个人,更不能输给破军!
此际,只见北斗七星交相呼应,七道星光聚拢一处与北极星相映成辉,而在这两点星芒之中,便是段痕所在。
段恩此刻已分辨不清北极星所在究竟还是不是那老者,其实这八人任谁都能够成为这一颗北极星。但在这一瞬间,段痕却也不再去考虑究竟谁才是那北极星的所在。
因为这一瞬间,他竟也化身成为一点星芒,与那两点星芒遥相辉映。而且最为重要的一点,此刻的段痕身上竟然感觉不到丝毫的杀气或者是敌意,他根本不是为了要与那八人反抗才将自己化身星斗,而竟是为了要与那八人融为一体!
“这阵法种少不得一颗星,却也多
不得一颗星,我便看你如何安插我这一颗多余的星!”
这是段痕心中所想,也是段痕破解这阵法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只见那八人狼狈倒地,手中剑也尽数折断,虽然各自都还有一口活气,但这里每个人都知道,他们这一生中只有一次的除了生命便是失败,失败对于他们来所已经等同于死亡。
段痕抬头看了眼站在弱水之上的破军,虽隔着一张青铜面具,但仍挡不住他眼中这得意神色。但是,透过破军脸上的面具,他却只看到一丝莫然,好像段痕刚才所做的一切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段痕强忍着背上的痛一跃至弱水之上,他不想多说什么,只冷冷的说出三个字:“开始吧。”
却不想破军却一动不动,沉默了片刻,才一开尊口:“若我是你,现在就该去大厅那里,说不定还能来得及为你的朋友收尸。”
朋友,段痕在这里哪来的什么朋友,若说朋友,也只有那么一人!
——南宫涵!
难道真的被斗魁不幸言中,南宫涵当真命不久矣!
当段痕来至这大厅之时只见周围一片狼藉,四处可见激战的痕迹,透过墙壁梁柱之上密如渔网一般的剑痕,段痕能够想象得出这一战究竟有多激烈,他甚至可以看得出南宫涵于剑道之上的造诣已经更上一层楼。但同时他也看得出,在这一战中南宫涵是如何的力不从心,是如何的毫无喘息之机。
他也能看出,南宫涵这一战的对手,是多么的可怕。
大厅之中站着一个人,一个孤独的人,一张沧桑的脸上写满了孤独,连他的剑也显得那样孤独。
段痕与这人也算有过一面之缘,虽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但那种感觉他永远不会忘记。
“天煞孤星。”段痕自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
果然,这人点了点头。
走近这人,段痕看到他手中攥着的一截碎布,虽不确定这是不是南宫涵衣服上的碎片,但一种不祥之感已涌上心头。
“他呢?”段痕说的直截了当,天煞孤星的回答也没有拐弯抹角。
“走了。”仅仅两个字,段痕却终于为之松了口气。
“能够从天煞孤星的剑下生还,他是我所见到第一个。”屠善无间自大厅之外走来,见到这满目疮痍的大厅,心境也似颇为凄凉:“只是为了活命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值得吗?”
有一句话,却让段痕的心再一次掉进冰窟。
“什么代价?”段痕脱口问道。
天煞孤星道:“一条手臂,三处永远治不好的伤,还有七成的修为。”
这代价只是听,却已让段痕感到心疼。他也是习武之人,他当然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若是有朝一日自己失去这些,只怕当真是生不如此。何必要逃,还不如死在这里来的干脆!
但是,南宫涵既然选择了活着,就一定有他活下去的理由。
此刻,他生存下去唯一的信念,就是莫阳。
离开家已经好久,久到他都几乎要忘记回家的路该怎么走了,不过还好,他能感觉得到,在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正在等着他。这不是什么修行的成果,也不是什么神奇的念力,只是一丝心有灵犀的感应,一份斩不断的情意挂牵。
当见到莫阳的一瞬间,南宫涵是笑着的,但同一个瞬间,莫阳却是那样的欲哭无泪。
她曾经幻想过当有一天南宫涵回来这里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她甚至想过南宫涵会不会是被人抬着回来的。但她却从未想过,为了回到这里,南宫涵居然要受这样的苦,身后一路血迹,身体几乎看不出人形,一条右臂齐根而碎,胸前、背后,七八处深浅不一的凹陷都足以说明他在会到这里之前都经历了些什么。
但是他还是回来了,莫阳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自己。
当南宫涵刚刚躺下去的时候段痕便也赶来了这里,他当然知道如果南宫涵明知自己命不久矣,他最后想见的那个人是谁。
“他怎么样了?”段痕问的急切,急切到莫阳还未来得及回答他便已经冲入房间,然后掌心相对,不惜一切修为也要帮南宫涵勾起一丝生存的希望。
约莫大半个时辰过去,南宫涵终于醒了过来,当他醒来时却见到一个半头银发的人坐在自己床边。这人当然是段痕,只是这半个时辰全力为南宫涵运功保命,更要助其疗伤,即便是拥有天人修为的段痕也有些吃不消,一头黑发,已有大半斑白。
南宫涵没有说什么感谢的话,只是苦笑了一声,道:“辛苦你了。”
段痕也几乎虚脱的说了句:“活着就好。”
而见南宫涵终于有了丝活气,莫阳自是喜出望外,赶忙将煮好的粥端了过来,粥已经微微有些凉,而且有些凝固,原本这粥是莫阳为段痕熬的,很用心的在熬,因为这很可能是她这一生熬的最后一锅粥。若是救不活南宫涵,她只以这一锅粥作为酬谢,她自己,将会与南宫涵鸳鸯比翼,共赴来生。
但现在南宫涵已经醒了,这一锅粥的滋味立刻变了,莫阳还在上面撒了些花瓣,不但添了几分芳香清雅,也让人食欲倍增。
南宫涵一口气吃了三碗,段痕则吃了五碗。
“现在你有什么打算?”夜已深了,段痕却定南宫涵终于已经没有大碍,这才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南宫涵看了眼自己的断臂,道:“现在我还能做什么,也许是时候归隐田园了。”
段痕却笑了一声,问道:“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归隐吗?上次你也说要归隐,甚至不惜埋下自己的剑,但我知道,你心中始终有许多的放不下。你是个心怀天下的人,天下若不能平定,你的心也不会平静。”
南宫涵摇头叹息,道:“想不到我的知己,却是轮回之后的自己。”
段痕道:“我如此说并非要强迫你去做什么,只是希望你想好,因为今天你做出的决定,这一生
可能都没有后悔的机会。”
莫阳已经回去卧室,但是南宫涵知道她不会这么早睡着的,望了一眼卧室的方向,南宫涵问道:“若是有一天,有一个人告诉你,用你全部的修为可以换回易小琪和肖阳的命,你换不换?”
段痕没有回答,当然不是因为他犹豫,而是因为这答案他根本不必说出口南宫涵就已经知道。
“所以,”南宫涵说道:“我不会后悔。”
段痕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什么。只希望你能真正活的快乐,我该走了,我还有我的事没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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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涵道:“如此,我便不远送了。”
离开,看着这似乎苍老了不少的男子离开,南宫涵不禁在心中问道:“他的事没有做完,那我的事呢?”
“这次,你真的决定了吗?”莫阳站在南宫涵身后问道,她当然不会这么早就睡着,至少她不会比南宫涵更早睡着。
南宫涵笑了一下,道:“就连你走来我身后我都没有办法察觉,你觉得就算我心中还有许多放不下,我又还能有什么作为呢?”
莫阳却一把将南宫涵的腰搂住,伏在他的后背抽泣道:“如果你真的能留在我身边,就算你是个普通人,就算你是个废人,我也心甘情愿。”
南宫涵仰望着天,尽量不让自己的泪滴下来,他笑着说:“说什么呢,乌鸦嘴,早点睡吧,明天开始,咱们一起种地浇园,养家糊口。”
朋友,永远是那么可爱的字眼。
当得知南宫涵重伤归隐的消失时,他所有的朋友全都在这一天来看望他。送来的却不过是些疗伤的药、补品,或者是两口子过日子用的必需品而已。南宫涵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送自己这些,朋友们的心意南宫涵怎会不懂。
酒!
有朋友就要有酒!
虽然重伤初愈,南宫涵还是破例喝了几大碗,几大碗酒便又喝到了深夜。
梵天奇是最后一个赶来的,他送给南宫涵的是一对首乌精,据说这对首乌已经颇具灵气,虽不能气死回生,但却也能返老还童,虽不能再生造化,却也能延年益寿。看到这首乌的时候南宫涵便想起了已是半头银发的段痕,便将这首乌留下,为段痕留下。
“兄弟,”当几乎所有的客人都走了的时候,梵天奇才小声的问道:“你真的打算就此归隐了吗?”
南宫涵道:“不然,我这身体还能有什么作为?”
梵天奇道:“若是我告诉你,有一个方法,不但能医好你的伤,还能助你重生断臂,恢复修为,你可愿意?”
南宫涵笑了一声,道:“大哥,你不必说这些话让我宽心,而且我已不打算再理会那些俗事。”
梵天奇道:“并非为你宽心。你可曾听说过天龙八部之中有一部名曰:迦楼罗。此部乃为神鸟,翅有种种庄严宝色,一生以毒龙为食,待到毒气积压极多之时便投入火中焚去自身,只余一心,做纯青琉璃色。”
南宫涵道:“而且据说此鸟生性刚烈,便是死前也要上下翻飞七次,才肯终命。”
梵天奇道:“没错,只要找到迦楼罗余下的琉璃心,就有希望能让你复原。”
南宫涵的脸上登时闪过一丝喜悦,却又婉拒道:“多谢大哥好意,但我现在,只想过平凡的日子。”
梵天奇道:“如此,我便也不强你所难,以后无论有什么事,尽可来找我,做大哥的,义不容辞。”
南宫涵笑道:“打扰当然是少不了的,只是希望大哥不要嫌烦就好。”
梵天奇没再说话,却是大笑着离去,南宫涵也自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兄弟,你倒是真会找机会逍遥啊。”屋外一颗槐树下,一道几乎黑色的身影,南宫涵知道,这正是那位久违了的魔君含锋。只是当日含锋在与冥恨一战之时身受重伤,后被第十四暗所救,得以治疗。今日看来,他的伤应该已经无碍,只是为何,第十四暗居然会放他出来。
见到含锋之时南宫涵也显得喜出望外,他曾一度认为含锋已死,今日见到他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如何教他能不喜形于色。
“怎么在站在外面,为什么不进来坐?”
含锋道:“里面人多,我不喜欢热闹,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南宫涵笑道:“你什么时候起开始这么喜欢故弄玄虚了。”虽然如此说,但他还是走了过去。
黑暗中原本只有一道身影,但南宫涵越是靠近就发现藏匿在黑暗中的身影越多,他已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妥,但也正是因为这丝不妥,他必须走过去,因为含锋还在那里。
靠近,再靠近,原本含锋与南宫涵的距离最多不过一两丈,但偏偏是这一两丈的距离,南宫涵却好像已经走了很久很久。虽然重伤未愈,虽然修为被废了七成,但南宫涵却还是南宫涵,他当然知道自己此刻极有可能已陷入对手的所制造的幻影之中。
但是,当他意识到这一点,当他停下脚步的时候,那原本距离他还不知有多遥远的“一两丈”距离,却忽然近在眼前,他看得到含锋,甚至可以看清他脸上的每一根周围,他也看得到含锋身后的四道身影,那身影很熟悉,似曾相识。
“原来,是你们。”南宫涵终于已经分辨出,这一次的客人究竟是谁了。
那四道身影没有说话,含锋却点了点头,又问:“刚才梵天奇和你说了什么?”
南宫涵知道这话并非含锋本意,便答道:“没什么,只是几句寒暄而已。”原本他无需这么客气,更不必撒谎,但是现在他的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已经不是往日的南宫涵。
含锋又道:“别以为我们都是聋子,你们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我只是不明白,明明有机会治好自己的伤,你却为何宁愿一辈子做个残废呢。”
南宫涵道:“这是我的事。”
有一个人说道:“现在,这也是我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