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各地的勤王之师正在源源不断的开往东京,金兵孤身入境,况且东京以北的地面还不太平,所以金兵会在正月十八的时候从东京退兵,相信这几日,那女真的先锋部队便会打前站从我汤阴城过,到时候,咱汤阴城怕是又要迎来一场劫难啊!”秦岳叹口气说道。
“啥?”郝瘸子不可思议,道:“月初的时候金兵才刚破汤阴南下,这会儿又要从汤阴北归?这是军国大事,况且金人何时退兵朝堂之上那些王公贵族都不一定会知晓,大当家这又从何得知?”
“朝堂上那些王公大臣一个个都学太上皇,只知道丰亨豫大,哪里会管百姓死活,哪里会管国家存亡?斡离不如今孤军深入,待不久了,正月十八就会退兵。”秦岳无赖的解释道,金兵会在公元一一二六年正月十八日退兵,后世的历史书上就是这么写的,你让秦岳如何给出解释?
“等等。”郝瘸子挥了挥手,这才冷静下来:“谁是斡离不?”
“女真大军的左副元帅,完颜阿骨打的二儿子,也就是金国的二太子。”秦岳说道:“此次金国分两路大军南下,西路粘罕的大军被阻挡在太原,只有东路斡离不的大军顺利南下,破汤阴的就是此人的队伍。”
“汤阴百姓说的破城的金兵为首的一人骑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长的像个门神一样彪悍,长胳膊善使一把铁弓,百发百中,此人便是斡离不?”郝瘸子问道。
“不是,破汤阴城的是金国的忒母孛堇,四太子完颜宗弼,汉人唤作兀术是也。”秦岳说道。
“什么又是忒母孛堇?”愣了半天郝瘸子有些崩溃道:“金国大官?”
“是,相当于万户,金人喊做忒母孛堇。”秦岳解释道,女真这会儿刚刚建国,很多东西尚属草创,基本上还停留在奴隶制社会,保留着很多原始的东西,军队中施行的也是先前部落制时期的猛安谋克制,一谋克一百人,一猛安一千人,而十个猛安则称之为一个忒母,各级的长官都称作孛堇,相当于汉人中“大人”之类的称呼。
“老夫生在北地,儿时似乎听过女真的部落称为蒲察孛堇寨、纳兰孛堇寨的,大当家自上山之前在乡耕读,又如何知道的这些?”郝瘸子疑惑道。
“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秦岳摆了摆手,既然解释不清,他也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老夫子,金兵为攻东京,刚过正月就派先锋攻打咱汤阴城,然后又是大军浩浩荡荡过境,再是辎重、常胜军过境,如今金人要退兵,想必先锋已然整装待发,不日即将到达我汤阴城,来来回回遭难最多的就是百姓,所谓兴,百姓苦,亡,亦百姓苦,我们清风寨有枪有马,不该做点什么?”
“你我虽说是匪子,可也是大宋的匪子,立的是大宋的土地,吃的是大宋的粥水,况且老夫子还与那金人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如此国破家亡的档儿,你我能坐视不理?此次金兵北还,不光老夫子你要出战,山寨的几百弟兄都要出战,都是大宋男儿,谁能当那窝在寨子里的窝囊废?”秦岳大义凛然的说道。
“兴,百姓苦,亡,亦百姓苦。大当家说得好。倘若金人敢再次杀进汤阴城,老夫就算身死也要搂几个胡虏垫背!”愣了好半晌才从秦岳提供的信息中回过神来,郝瘸子豪气冲天的说道:“老夫虽然腿瘸,但是此次大战,老夫愿意坐在骡马上,以马做腿,杀几个狗日的金兵,为我郝家庄的父老乡亲报仇雪恨!”
“多少个日夜,老夫夜不能眠,只求战场上一死,杀几个金兵,既然金人就要北归,郝瘸子也不敢落了下风,只求当个先锋马前卒为家乡父老报仇雪恨!”
“老夫恨不得食那金人血肉,日等夜等,如今大当家坐稳了山寨的第一把交椅,老夫也算没辱没老当家的托孤之情,请大当家务必答应老夫,老夫只求一匹骡马,一件趁手的兵器,战场上取那女真首级!”郝瘸子愤愤的说道。
“不可。”秦岳摆了摆手道:“老夫子先喝杯酒压压惊,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不能一味蛮干。”说着又给郝瘸子倒了一杯酒。
郝瘸子举起杯中的酒一饮为尽:“为何不可?老夫报这国仇家恨,那女真人人人得而诛之,大当家为何说不可?”
“你一人又杀得了几个金兵?金兵铁弓一起,你便落于马下身死,如何报身上的血海深仇?”秦岳反问道。
“多少年了,多少个日夜老夫只想着杀女真人报仇雪恨,如今大当家跟我说不可?就算身死又如何?清风寨都是血性汉子,老夫亦不敢落了下风,谁人怕死?”郝瘸子怒摔杯子说道,此时的他睚眦目裂,还哪有里平日里那个德高望重的老者风范?
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一根软肋,郝瘸子的软肋就是仇恨,说到女真人风范尽失,这是刻骨铭心的仇恨!
“老夫子高风亮节,以杀胡虏为己任,清风寨的兄弟们又何尝是孬种?”秦岳说道:“你以为小子强行在山寨推行军法所做为何?”
秦岳一言惊得郝瘸子慢慢冷静下来:“莫不成大当家想领着山寨兄弟抗金?”
秦岳颔首一笑:“不错!我汉人的土地,得我汉人自己夺回来,我汉人的耻辱,得我汉人自己洗刷。女真践踏的是我汉人的灵魂,身为汉人,就算是匪子,谁能逃的脱?我在山寨行军法,组建清风军,为的就是打败女真人,夺回汉人的尊严,保我汉家万世的荣耀!”
“匪子是天怒人怨的行当,平日里就杀人放火,强抢民女,百姓谈到我们可以说是闻之色变,可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国破家亡的档儿哪个汉人又能将自己身上择的干干净净?老夫子,清风寨不是只你一人与那女真有恨,谁人没有国仇家恨?我秦岳愿领清风寨高举义军大旗,杀胡虏,驱胡虏出中原,还我汉人锦绣江山!”秦岳说道。
“可那女真人的战力相信老夫子已然见识过了,我山寨的匪子怎能挡得住?不抓紧时间厉兵秣马,自保尚且艰难,如何驱胡虏出中原?”
“大当家要老夫使光寨子里的银子就是为了购买军械粮草抗金?”郝瘸子如今算是惊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先是听说正月十八的时候金人退兵,再是听到大当家说出自己的真实意图,这世道,谁见了金兵不是两股战战?
“不错,大宋缺马,士大夫空谈误国,百姓趋利避害,没有几样神兵利器怎能赢那女真雄兵?我说过,我要的清风军是一支嗷嗷叫的狼兵!是要把金人打疼打怕的铁军!可山上的匪子散漫惯了,不死命敲打敲打如何在短时间练就出白袍军那样的威武之师?今日我责打兄弟们板子,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上了战场不挨金人的长枪啊!”秦岳痛心疾首的说道。
“老夫子,你问我为何善待饥民?敢问那些老百姓从前和和美美的度日,如何成了会被几个馍馍驱使的饥民?还不是金兵南下烧杀掳掠,这百姓没了活路?他们对金人的仇恨又何尝亚于老夫子你?这帮人组成的义军想必是军心可用,上了战场,必将各个奋勇杀敌!现在是国破家亡的档儿,你我都该以大局为重,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奋力杀敌!”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郝瘸子低声重复了一遍:“大当家此言说的壮丽,老夫自愧不如,今后老夫子愿听大当家任何调遣,虽死不撼!”说道动情,郝瘸子竟然一下跪倒在秦岳面前!
“老夫子请起。”秦岳赶忙扶起郝瘸子:“这是侄儿份内之事,老夫子不必如此!”
“老夫老了,先前老夫一直将仇恨埋在心里,只想着有朝一日拼命战死,如今听了大当家一席话便知自己实在是井底之蛙,是啊,大当家说得对,普天之下与那女真人有仇恨的又何止我郝瘸子一人!大当家聪慧过人,老夫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大当家愿意领着山寨众兄弟抗金,这是大事,老夫只愿能为大当家的大手笔添些文墨,为大当家牵马执鞭,只求多杀几个女真人,报我郝家庄家仇!”郝瘸子说道。
“好。红口白牙,你我今日击掌为誓,誓要驱胡虏出中原!”秦岳伸出手掌。
啪啪啪,击掌三声,秦岳道:“今日之事侄儿也是迫不得已,没有严明的军纪,何谈杀敌报国?兄弟们被打的血肉横飞,我秦岳又何尝不心痛?可是为了抗金大业,秦岳也只能取大舍小了……”
“大当家不必再言,郝瘸子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说着郝瘸子深深做了一揖,出门而去。
打开门,嬛嬛忙把却才贴在门上的脑袋缩回来,叉手站好,明显刚才是躲着偷听了,瞅了两人出门,若无其事的说道:“老夫子要走了?嬛嬛恭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