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费隐一边缝,一边道:“你二师兄、三师兄和四师姐,全都会自己缝衣服,做衣服,你也不能比他们差,知道吗?”
潘筠:“我会努力的,但我觉得差一点也没啥。”
王费隐将线剪掉,趁机给了她脑袋一下,“明年开始,你的道袍自己裁剪,自己做,我是再不给你们缝制了。”
潘筠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道:“那也没事,龙虎山学宫发道袍的,虽然上面有龙虎山的标记,但的确好看的,比咱三清山的道袍好看。”
王费隐静静地看她。
潘筠毫不畏惧的回视。
王费隐:“果然是翅膀硬了啊,突破了第一侯就是不一样,难道你还能一辈子在龙虎山学艺不成?”
潘筠:“那不能够,最多一年我就能毕业了,但我毕业以后我可以赚钱啊,赚钱我就能买道袍了呀,买不着我还可以花钱请人来做。”
王费隐:“你跟缝衣服有仇啊,宁愿花钱也不肯自己动手。”
潘筠:“没有仇,但我觉着我的时间宝贵,没必要浪费在这等事上。”
王费隐就微微一笑,把做好的帽子往她头上一戴,道:“我命你明天天亮之前自己缝出一双袜子来,同时想一想,你是真惧高,还是假惧高,若是真的,为何可以用轻功飞高?若是假的,怎么就不能站在高处了?”
潘筠:……
王费隐做的是庄子巾,他没有玉镶给她,所以在正中的位置给她绣了三根竹子,可以让她正帽。
大小合适,且他还给她絮了一层棉花,戴上去暖融融的,但再暖也热不了潘筠的心。
现在夕阳已经快下去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天黑,袜子她得熬夜做了。
虽然不认同王费隐布置的“作业”,但潘筠还是老实的回去缝袜子了。
她翻箱倒柜,没找到合适做袜子的布料,最后还是去找王璁拿了一块布。
王璁还帮她裁剪,还帮她设计,“小师叔,你就这样,这样缝,一双袜子就成了,现在是冬天,可以做长点。”
小红见她实在头疼,就小声道:“我记起来,我好像也会缝制东西,不然我给你做吧。”
潘筠摇头,“那不行,它要单纯是袜子,我就让你做了,可它是作业。”
作业岂能让人代劳?
潘筠拿着裁剪好的两块布回屋,接上线以后就小心翼翼的缝起来。
她有心速度快一点,但一快针脚就变大,都不必穿,她一扯,袜子就有种要散架的感觉。
潘筠就只能压缩针脚,尽量细密的缝,好让它结实一点。
做都做了,自然要做得更好。
唉,还得想恐高的事,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吗?
这种事,大家心里知道就好,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呢?
还要去想深层原因。
这能有什么原因?
恐高是她前世就有的毛病,从前世带来的,天生的,哪有什么病因?
至于说为什么轻功可以飞高,那当然是因为她不怕飞的高度,她连飞机都敢坐,还能怕轻功那点高度吗?
惧怕站在高处,那是因为高处没有围挡,随时可能掉下去。
谁知道高处稳当不稳当,滑不滑?
潘筠想到这里一顿,手上的动作慢下来,蹙眉,不对啊,所以,她是因为对“某个地方”没有安全感,所以恐惧?
潘筠想了很久很久,待她回神时,屋里已经一片漆黑。
潘筠点亮油灯,看了一眼手上早就缝歪,而且针脚开得老大的袜子沉思。
第二天,潘筠就拿着缝好的袜子去找王费隐交差,道:“大师兄,我会学着自己缝制衣裳,自己做鞋子,自己做袜子和帽子的。”
王费隐满意,颔首道:“很好,小心别扎手就行,扎了手也不怕,你三师兄那有药,只是记住不要哭。”
潘筠:“……好。”
王费隐笑着挥手,“去吧,吃过早食以后就下山去当你的庙祝。”
潘筠:“……大师兄,其实我练字也能沉下心来思考。”
“那多浪费笔墨纸啊。”
“用缝补来静心也很费布啊。”
王费隐:“不会,三清观有很多破烂布,你先拿来练习,等你以后能闭着眼睛也缝出合格的针脚来时再开始做衣裳不迟。”
潘筠:“……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们三清山的道袍这么丑了。”
原来都是这么诞生的吗?
王费隐:“能穿就行,你讲究这么多做什么?”
潘筠垂头丧气的离开,回她的屋里拿些摆摊的工具,就看到玄妙坐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戳戳戳的做鞋底。
潘筠不由一顿,看着面无表情的玄妙叫了一声,“四师姐?”
玄妙没反应。
潘筠就蹑手蹑脚的上前,小声叫道:“四师姐?”
玄妙掀起眼皮看她,“有话就说。”
潘筠呼出一口气,“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在思考呢。”
玄妙:“我是在思考。”
潘筠:“……思考啥?”
玄妙:“明年我要去一趟草原,你们最好悠着点,虽然你已第一侯,但江湖上那些一流高手要是和你拼命,你未必拼得过他们。”
“而在一流高手之外,还有超一流高手,他们或许已以武入道,进入第一侯境界,也有可能半只脚踏进来,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潘筠挑眉,“那龙虎山那些前辈呢?我看有好多师兄都突破第一侯了,比如成灵子师兄,那天师府里应该有第二侯,甚至第三侯的高手吧?”
玄妙:“你要翻天吗?”
她道:“天师府里第二侯第三侯的前辈们一般不会出手的,你收着点儿。”
潘筠点头,所以天师府里真的有第三侯的高手。
就不知,第三侯之上还有没有人。
第四侯又叫真人,可以炼身成气,气绕身光,存亡自在。
相当于半长生了,前世,潘筠的毕生追求就是第四侯。
她觉得她只要能突破到第四侯,她这一生就圆满了,可以自自在在的活好久好久,还能昼夜常明。
也就是,她白天晚上都可以一样,不睡觉也死不了,一天二十四小时的玩。
而这一世,她的毕生追求是第五侯,第五侯又叫神人,炼气为神,变通自在,可以移山竭海,还能破碎虚空。
至于怎么破碎,还没人知道,反正科学家们是这么说的,古书也是这样传的。
她觉得等到了那一阶段就知道了,到时候她就可以回家看看了。
嗯,还可以两个世界来回穿梭,顺便再去探一探别的时空。
只是想想就令人心旷神怡。
见潘筠走神,玄妙就皱眉,长针察的一声戳进厚厚的鞋垫里,问道:“叮嘱你的,都记住了吗?”
潘筠回神,立即点头,保证道:“师姐放心,我们一向乖巧,不会惹事的。”
玄妙冷哼一声。
潘筠抓紧问道:“您去草原上干嘛?”
玄妙脸色更冷了,“鸣鹰宗在草原上,拦截我们的那老东西是鸣鹰宗的人,那些天上飞的妖人,多半是他叫来的,要不是有它们帮忙,鸣鹰宗未必来得这么快。”
“但你突破是偶然,你连龙虎山都瞒过去了,又怎么会提前被他们知道?很显然,你是在雷云出来之后才被盯上的。”
“消息一定是五谷宗给的,但五谷宗的宗门所在,至今无人得知,要想查五谷宗,就必须得去鸣鹰宗一趟。”
潘筠喃喃:“五谷宗?就那个一身黑的人?”
“他叫阴风,在江湖上很有名气,武功修为应该在第五时上层,”玄妙抬眼看了她一眼后道:“他要是吃了你,说不定还真能突破到第一侯,正式入道。”
潘筠张大了嘴巴,“就,就生吃吗?没有吸星大法一类的功法,吸收我的元力吗?”
玄妙一脸黑,“你从哪儿知道的这类邪功?”
“我知道它邪,但它也没有吃人肉突破邪吧?”
“以为谁的肉都可以吗?你是因为要突破第一侯了,经脉骨血都蕴含元力,身上又有大功德,才有这个可能。”
“当然了,要是在你突破第一侯后再吃你,效果会更好的。”
潘筠:“……所以师姐去草原是为我报仇吗?”
玄妙扫了她一眼,轻蔑的道:“不是。”
“我说过了,他们不走,我必灭之,”她道:“那些逃走的小喽啰也就算了,我懒得与他们计较,但鸣鹰宗这只鸡我是杀定了。”
“五谷宗这只猴别叫我抓住,我只要知道他们在哪儿,我也绝对不放过!”玄妙冷着脸道:“我玄妙和三清山岂是好招惹的?”
潘筠星星眼,“师姐你好厉害啊,不然我和你一起去草原吧,我们从大同走。”
玄妙冷冷地看她,“你先授箓吧,实在清闲,明年就去报名考度牒。”
“京考三年一次,你最多有三次机会,三次不中,等着打屁股吧,”玄妙道:“你若运气不好,朝廷延期不考,被杖的概率就更高了。”
潘筠对自己信心满满,抬起下巴道:“我都第一侯了,区区度牒考试还能难倒我?去就去,师姐,明年你和三师兄先去,等你们找到鸣鹰宗的老巢,我们就去和你们汇合。”
“他们得罪的是我们一整个三清山,报仇这等大事可不能全都压在你们身上,我们和你们一起!”
玄妙:“你是想去大同见你父兄吧?”
潘筠冲她讨好的笑,“可不可以嘛师姐,我现在学会了超一流的易容术,没人认出我,而且明年我就十岁了,已经过去两年,过去几年都没什么人见过我,不会有人知道我的。”
玄妙垂眸思考。
潘筠觉得有戏,立即抱住她的手撒娇,“师姐~”
玄妙眉头大皱,喝道:“你不要用这张脸学妙和!”
潘筠自己也打了一个抖,瞬间放下玄妙的手,恢复正常,“师姐,你就说答不答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