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县新任县令蔡晟一脸懵,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这潘筠莫非在外犯事了?”
“问你什么就答什么,旁的话少问,”锦衣卫呵斥一声,再次问道:“她的卖身契和赎身契书呢?”
蔡晟连忙看向县尉:“快把这人所有在案的东西都调出来。”
县尉:“……县君,所有东西都在这里了。”
蔡晟皱眉,“那卖身契和赎身契书呢?”
县尉张了张嘴,瞥眼看向主簿,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而一旁的锦衣卫虎视眈眈,只能无奈的解释道:“卖身契自然是还给人家了,转籍之后,他们是收藏,是销毁都随他们,至于赎身契书……”
他深吸一口气道:“上面这一笔就是赎身契书。”
大家一起看去,就见他指间压着一行字,“赎良,工本三文,已结。”
锦衣卫脸色沉凝,蔡晟都忍不住发火,呵斥道:“胡闹,赎身契书应该一式两份,她是外乡人,来落户入籍须有契书为证,户房是怎么做事的?”
县尉当然不能说因为王璁和上任县令明仁是好朋友,所以走了一下后门,而是道:“大人,她落户入籍是当日一并办的,而且……”
他顿了顿方凑到新县令耳边道:“大人,我们县衙没钱。”
蔡晟皱眉,“什么没钱。”
一直沉默的主簿终于道:“大人,玉山县山多地少,税赋一直不高,每年留做支出的钱不多,一文要掰成两半花,像这种当日便可切结的公务,实在没必要花多费两份纸和笔墨,只需在上面做好记录就好。”
蔡晟惊呆了,不可置信,“两张纸能费多少钱?造纸术一再改进,现在一刀纸只需十二文,怎么偌大的县衙连两张纸都用不起?”
主簿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位新上任的县令家境富裕,不知民生。
他快速看了锦衣卫一眼,没敢说太深的东西,只和县尉一起弯腰躬身道:“是下官无能。”
蔡晟也没办法了,只能一脸为难的看向锦衣卫,“几位大人,你们看这……”
锦衣卫沉着脸冷哼一声,他们不是蔡晟,他们当然能明白主簿和县尉的话。
几人虽是从京城出来的,但从事的是监察百官的职责,于民生上,他们知道的并不比在地方做县令的官员少。
所以几个锦衣卫不再深究此事,而是细问起来,当时这笔记录是谁经手,当时问过什么话,事无巨细,全都问了一遍。
锦衣卫们面无表情的问完才脸色一冷,严厉的问文书,“你和三清观的王费隐父子是什么关系?”
文书吓了一跳,连连摇手,“大人明鉴,卑下和王观主没有关系啊。”
“若无特殊的关系,你怎会把几年前的一桩公事记得这么牢?”
文书立即道:“当然记得了,虽过去了几年,但他们是要落户入籍,玉山县因贫困,已经好些年没有做人口清查了,像潘筠这样是赎身从良来入户的就更少了。”
他道:“加之三清观的王公子和我们县令关系好,这事是县令特地吩咐的,卑下自然更用心,所以才记得这么清楚。”
一旁的蔡晟立即撇清关系,“此县令不是我。”
文书顿了一下才连连点头,“对,对,是我们的明县令。”
锦衣卫就将档案封存拿走,直接分两队人马,一队去三清观,一队则去找高升离开的明仁。
他们一走,县尉和主簿才一起看着蔡晟叹气。
蔡晟很不开心,沉声问道:“你们刚才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玉山县穷?那分明是你们玩忽职守,疏忽所致!”
主簿连忙道:“大人,您别小看省下来的这两张纸,县下有这么多乡镇,每日的公办,一桩事省下两张来,日积月累就能省下很多钱;
而,这小事不省,一旦放开,花费却有可能是正常花费的三倍、五倍、甚至是十倍啊。”
刚刚走马上任,当县令当了没两天的蔡晟不高兴道:“你们少糊弄本县,本县知道,你们这是看我是新来的,所以欺生,纸张该怎么用就怎么用,本县不至于连这点供给都没有,你们也少吓唬本县,什么三倍、五倍、十倍的,我倒要看看,你们是怎么用出来三倍、五倍的。”
主簿和县尉无话可说,想要撒手不管,但他们两个都是本县的人,让蔡晟折腾,最后受苦的还是自家亲朋,玉山县的乡亲们;
不让他折腾吧,那以后受苦的就是他们了。
于是俩人对视一眼,就决定用这件事让这位新县令吃个教训。
锦衣卫直奔三清观。
正在山神庙里和乡亲们唠嗑的王费隐一顿,似有所感,掐指一算,又掐指一算,最后还是叹息着起身道:“诸位,我顿悟了,要进深山去闭关修炼,没个百十来天出不来,有劳你们帮忙看顾山神庙,要是璁儿他们回来我还没出来,你们就帮忙传句话,让他们好歹留个人看家。”
乡亲们一口应下,然后继续唠嗑。
王费隐见他们如此淡然,微微一笑,甩着大袖子就出门去,不多会儿就消失在山谷之间。
庙里坐着的、田间地野里忙碌的,全都没人留意王费隐。
等锦衣卫找来,乡亲们也只是指着山上道:“观里现在就王观主在,你们上去找吧。”
两个锦衣卫费了半天的功夫好不容易爬到三清观,一看,观门紧闭,一点人气也没有。
俩人费了一番功夫才打开门锁进去,手指在大殿的桌子上一擦,指上无灰尘,但香炉冰冷,再看炉子里香灰的颜色,一个锦衣卫道:“最多走了一天。”
“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俩人把山顶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找到。
傍晚,山中的雾气渐浓,整个山顶都被笼罩在一片云雾之中,俩人身处其中,明明只隔了四五步,他们看向彼此时却是模糊的。
“看样子,这山顶夜间只怕有雨。”
“要下山吗?”
“不下,留在此处,不信他不回来!”
王费隐没回来,不仅当天晚上没回来,第二天晚上也没回来,到第三天,两锦衣卫终于下山了。
山下的村民见他们黑沉着一张脸,这才反应过来,“哎呀,王观主说他进山里闭关去了,百十来天不会出来,你们在山上等,自然等不到,得到山里去找,或许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