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因为那两眼吗?有些话隐在了心里,有些话又不吐不快。
古城看着天心红扑扑的小脸,有刹那的恍惚,用崇敬的语气轻声道:“你是人间第九极,如果说八大极致之宝是天道赐给世人修炼的,那你就是天道赐给世人修行的,引导着世间的善良和美好,没有了你,世界不完整。”
“嘻嘻,你这个枷锁,比圣女的名头还要重。”天心笑的灿若星辰,在被古城刺破圣洁的外衣之后,却又给她披上了一层星云,天心面对古城时的那种尴尬、愤怒、羞涩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我答应你了。”
众人就在猜忌中度过了两日,其实每个人都能猜到最大的可能就是圣女天心,只是没有人去提这件事情,不管如何还是没有人忍心去破坏这份美好,甚至有人已经考虑如果最终证明确实是天心,他们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溃散的光束如约而至,当那通天的绿色光束出现时,每个人心中不禁一黯,尽力抵挡着本源的流失,随着周围的灵草以可见的速度枯萎,树林在慢慢的向中间靠拢,像是紧箍般越来越紧。
“糟了,本源流失速度在加快…”叶赫连壁脸色骤白,骇然的看着四周。
其他人也是惊骇的睁开了眼,按这个速度来算,炼脏境的几人怕是只能撑过这一轮,下一轮无论如何也坚持不了的,至于范剑侠等强者怕是也很难撑过十天。
“这是怎么回事?”陈更雨也是蓦然睁开眼睛,瞬间起身想要向后退去以远离光束,可是还没跳开多远,越来越近的树林中几根树根已是毫不留情的抽了过来。
“砰!”
陈更雨硬接一击狼狈落地,乖乖退回刚刚的位置,这一起一落之间本源流失的更加严重,其他人见此情形也只能打消了后退的算盘。
现在他们只能等待辛晦出现,无比期盼的希望辛晦出现。
只是此次的光束出现的时间更长,直到叶赫连壁等人感到要绝望时,光束才散去。
所有人心有余悸的瘫坐在地上,脸上有着恐慌的神色,他们第一次感到离死亡是如此的近,上一次本源流失时虽然有担心,但他们的身体状态依然好,辛晦又抛给了他们生的希望,所以能淡定的坚持下来。
可是这次不一样了,每个人尤其是炼脏境的几人已经感到死亡气息的笼罩,像是一个死神在诡笑中一声一声的替他们倒数着生命截止的时间,第二次本源流失后他们的身体开始虚弱,同时被虚弱的还有他们的精神。
他们是天之骄子,是未来八极大世界的主人,是注定叱咤一方的豪杰,而现在却要成为一棵树的养分,跟脚下的泥土一般无二,这种落差让他们实在无法接受。
大口的喘了几口气后,叶赫连壁迫不及待的连滚带爬的跑向潭边,希翼的等待着辛晦的出现。
不仅是他,连一向稳重、号称天道眷顾家族的文新章都立即站在了潭口,草剑宗那个以剑为生的徐止境同样热切的等着辛晦的出现,他是嗜剑如命,可前提是他得有命练剑。
除了范剑侠等出身名门的斩障境和不知深浅的古城及天心,剩下的人都没有信心闯过下一次的本源流失,他们就像一群等待着被救赎的羔羊,等待着被施舍的乞丐,曾经的骄傲和豪气在一点一滴流失的生命面前丧失殆尽。
一刻,两刻,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直到半天过去了潭底依然没有变化,等待的过程是煎熬的,那种从希望到绝望的过程让人抓狂,几个人的理智几乎濒临崩溃,便是两个斩障境的护卫都已经开始不管不顾,离自己的主人越来越远。
“啊!你出来啊,辛老城主你出来啊。”最先崩溃的是叶赫连壁,他疯狂的向潭底祈求、怒骂,可是潭底依然安静。
“呜呜,辛老城主,求求你快出来,快告诉我们怎么出去。”第二个崩溃的竟然是一直沉默冷静的徐止境,曾经锋芒毕露的剑心此刻已经千疮百孔,心境在崩塌的瞬间让他像狗一样的摇尾乞怜。
文新章眼中有着压抑的疯狂,嘴里无意识的怪叫:“嘿嘿,辛晦,你若再不出来,我们可就先检查检查辛笙城主身上有没有天道之力了,在检查中若有什么冒犯可别怪我们控制不住。”
听到文新章此言,疯狂的几人陡然把凶狠的目光投向辛笙,护卫符红则是本能的上前一步大喝:“你们敢!”
而跟柳白箭来的最后一个护卫陈奎却是悄悄的后退了一步,阴翳的盯着符红,不知在想什么。
柳白箭手中出现一张弓,沉默的看着陷入疯狂的几人。
“柳少主,你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要杀辛晦吗?”
柳白箭不语,弓上已是搭上了一支箭,一股锋利之气让他们略微清醒。
见柳白箭毅然的与辛笙站在了一起,他们知道事不可为,四人加起来都不一定是柳白箭和辛笙联手的对手,只能将目光投向范剑侠和宇文荡涤。
“范公子,帮我们,若能有机会出去我叶赫家必报此恩。”
“辛老城主不出现,自然有出现不了的理由,你们真的以为靠要挟就能逼迫他出来吗?”宇文荡涤看着几人道。
辛笙并未理会几人的疯狂,她的担心比任何人都重,一个人走到潭边流着眼泪轻轻地呼喊:“爹,你在哪里,你怎么不出来,发生了什么?你在哪里啊…”
直到此刻几人才反应过来,辛晦不出现最担心的不是他们,而是辛晦的女儿辛笙。
又是良久的沉默之后,文新章突然开口道:“谁有天道之力,还请救我们一命!”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说话,叶赫连壁也是躬身道:“谁有天道之力,还请救我们一命。”
剩下的坚持不过下一轮本源流失的人悄悄的将目光看向被古城挡在身后的天心,希望这个慈悲为怀的圣人能如往日般站出来。
可等来的依然是沉默,这种沉默像是暴风雨前的寂静,压的众人喘不气来。
徐止境情不自禁的敞开衣服的领口,像是要扒开扼住他喉咙的手。
陈更雨艰难的咽了口吐沫,努力不让自己的眼睛看向天心,但心中却有一种被人背叛的屈辱在疯狂的积攒。
“圣女,是你吗?”
一个石破天惊的声音响起,像是乌云密布的天空闪过一道闪电,继而是响破天际的雷鸣,让这个压抑的世界有了一个宣泄口。
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天心的回答,是谁问的不重要,因为每个人都想问,只是他们无法启齿,现在有人问出来了,他们在掩盖自己羞愧的同时,也没有理由去谴责这个人,当然也不会感恩。
天心舒了口气,刚刚压抑而又疯狂的一幕让她痛彻心扉,让她心中满是愧疚,好似这场闹剧的导演是她一般,可真在别人问出来的时候,她反而轻松了,看着古城坚实的后背,心中的波涛汹涌瞬间平静。
“不是。”天心轻轻的、微笑着、遗憾的回答。
“怎么可能?”
“什么?竟然不是?”
“你怎么能不是呢?”
“呵呵,哈哈哈哈,是谁,到底是谁…”
“求你了,救我们,我会把你供起来的,我的家族会跟你的家族结成同盟…”
此时的他们,就像一群赌徒,刚刚把自己的老婆孩子还有尊严都赌上之后,却发现自己输了。
在他们逼迫天心的那一刻起,他们就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因为他们放弃了自己的尊严,放弃了自己的善良,放弃了自己的骄傲,放弃了自己除生命之外所有最重要的东西。
他们只能赢,天心只能是,否则他们就变成了一群跳梁小丑,一群在地狱里中抢夺腐肉延续生命的鬼怪。
天心从未像现在这般冷静又无情,看着眼前群魔乱舞的景象,第一次对自己的善良产生疑惑,所谓救人一命,有时候救的…就一定是人吗?
“杀!”宇文荡涤突然一声爆喝,惊醒了众人。
宇文荡涤与范剑侠对看一眼,冷声道:“既然不自己出来,那就只能以杀来证明了,或许人死了之后天道之力也会消失,但总有一丝机会,总比这样等死强,各位,还请不要怪我们,我们也只是想活下去。”
范剑侠遗憾的摇头道:“从谁先开始呢?要不实力由低到高的选?”
随着他的眼睛一圈扫下来,炼脏境的几人从疯狂变成惊恐,徐止境自心境破了之后最是不堪,范剑侠只是看了一眼就立马跪地大喊:“不是我,不是我,不要杀我…”
“如果真要杀,应该实力从高到低来,因为实力低的本就会死。”古城听到天心回答“不是”之后,终于放下了一颗心,可眼前疯狂的场面依然不安全。
“呵呵,人嘛,很多时候自己死不敢,但有人陪着死就敢了。”宇文荡涤是支持范剑侠的。
“不知古公子,实力到底是强还是弱啊,无论从高到低还是从低到高,好像你都该死啊!”范剑侠终于不在掩藏自己的用意,他就是想先杀了古城。
“最该死的是辛笙,就是她把我们带到了这个绝境。”叶赫连壁看不出范剑侠的目的,但依然尽可能的想把先死的人引到其他人身上。
辛笙脸色苍白,面对着这些已经几近疯魔的人,她只能感到寒冷,一直视为仇人的柳白箭虽然对她维护有加,却不知这份维护的底线在哪里,而且她也不想接受这个生死大仇的恩惠。
符红紧张的盯着他们,像是在群狼环视下的羚羊,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比她弱,尽管她有着斩障境的修为,可是这些出身名门大族的炼脏境,逆斩如她这般的斩障境并非不可能。
世家子弟的骄傲,就是从跨境而战得来。
想杀辛笙最大的阻碍,还是来自柳白箭,他的箭让每个人心中都没底。
“辛城主,你认为谁最有可能身具天道之力?”宇文荡涤并没有先拿辛笙开刀的意思,但总感觉突破口可能会在她的身上,毕竟是她邀请天心来的。
辛笙下意识的看了天心一眼,然后缓缓摇头道:“我完全不知,更不知道会变成现在这个结果。”
“桀桀,其实杀古城是最好的选择,除了圣女殿下,他的嫌疑最大。”范剑侠阴森的笑道。
死道友不死贫道,范剑侠的提议最终还是引起了大家的共鸣,尤其是几个炼脏境,已经漏出了凶厉的光芒,其实谁先死不重要,只要不是自己。
天心的脸色骤变,忍不住的想要上前却被古城的眼神制止,秀草眼中已经含着泪水,粉拳紧握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辛笙则是叹息着立在原地不动,其实她并不担心这些人真的会选择她,因为他的父亲是这些人的希望,并且最终打开荒古空间还需她。
甚至说她其实才是这些人中最希望有人死的,因为每多死一个人,他父亲被救出来的可能性就大一分。
古城毫不在意的傲立在所有人面前,一改昔日的玩世不恭,庞大的血气声荡起了潭里阵阵涟漪,没管那些杀意凛然的目光,反而是一声轻笑后对着辛笙问:“让天心来救天星树,真的是你的主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