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落下一片海棠。
纯白的狐狸趴在桌上,神情被落下的海棠花瓣所吸引,它伸着爪子,想要抓住那花瓣。
房屋的门忽的被推开,独孤翊匆匆的扫了一眼,却发现里面压根没有萧子衿的身影,她离开时给小狐狸放的吃的,还原模原样的摆在那里,边角处的缺口,是狐狸咬过的痕迹。
她那么喜欢这只狐狸,若是回来了,定会给它添上一些。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没有料到,郭四安身边竟然跟了四个大内高手,一时间与他们缠斗不下,错失了杀人的最好良机,是他轻敌了。
不仅仅轻敌,他还高估了萧子衿,说到底也只是个孩子,独自回家这种事,她还没到手到擒来的程度。
独孤翊抓着狐狸的后颈,将它提了起来,“她回来了吗?”
“吱吱——”
他沉了沉眸子,终于接受了小家伙走丢的现实,独孤翊把狐狸放下以后,便再次离开,去的正是鼎香阁的方向。
鼎香阁此时已经归于平静,毕竟郭四安现在还好好的活着,门口的一大波人分两排站立,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终于,远远的窥见一抹红色朝门口走来,华丽的马车适时的停在外面,四角铃铛叮铃作响,周围还跟着几个白衣女子,这阵势倒真的不小。
萧子衿跟在红衣男人的后面,神情莫测。
在她感谢对方的救命之恩时,确实说了一句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没想到这厮当下就要她报,说是府里尚缺一位乐师,要她前去补缺。
不是她对自己没信心,就她那连入门都未入门的琴技,如何能去做乐师?
然就在她百般推辞之间,忽然瞥见了一闪而过的银光。
是那妖媚男子的护卫,岳年。
他拔出了剑。
当下她便知道了一个事实,这不是请求,而是胁迫,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她记得很牢,当时便答应了。
现在只能祈祷独孤翊能够早些发现她不见了,否则她怕是要被这坏心眼的男人给玩儿死。
宇文琢施施然的跃进了马车,空气中带着一股香粉的味道,岳年贴心的将小马扎收了起来,跟着坐到了驾马的位置。
这是没有给她留位置啊。
萧子衿看了看随行的白衣女子,思索着站在哪里比较合适。
“还不上来?”
宇文琢慵懒的趴在窗子上,“等什么呢。”
一瞬间,小姑娘的双眸就亮了起来,宛若流波荡漾,温柔的连眉宇间都似乎在说,我就知道你不会如此无情。
宇文琢唇角勾了勾,继续道,“你就和岳年一起赶车。”
无视对面目瞪口呆的表情,宇文琢的脑袋缓缓的退回了马车里。
“岳大哥,承让了…”
萧子衿面上出现一模羞嚇,“劳烦你把……”
“嗯?”岳年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把小马扎给我取出来,我爬不上去…
感受到岳年的敌意,萧子衿不敢再去麻烦他了,只能手脚并用的往马车上爬,模样应当是不敢恭维,否则后面的那群人不会笑得如此大声。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她才终于爬上了马车,但还没等她坐好,就听见鞭子的破风声响了起来,本来就坐的不甚稳当的她,竟被这力道直接冲的滚进了马车里。
而就在这一瞬,她也错过了一个黑衣人的身影。
独孤翊皱着眉,远远的看着那辆疾驰而去的马车,刚刚,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没想到啊,咱们阁里竟然还有如此有才华的乐师,竟能被宇文公子看中。”
“是啊,这往后恐怕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我也要和楼里的乐师交流交流,说不定学得一招半式,还能入公子的眼呢,你说是吧,梅香?”
被称为梅香的女子有些心不在焉,“我怎么好像没见过这个乐师啊…”
“你来的时间短,能认识几个人啊。”另一名女子捂唇笑出了声,这楼里来来去去,哪能每个人都认识呀。
乐师,宇文公子…
独孤翊思索了一下,大约能猜到这宇文公子是何身份了,可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为今之计,还是先找到萧子衿方是上策。
说起找人,有一个人应当是比他更为擅长。
“这么迫不及待的就要投怀送抱了?”宇文琢似笑非笑的看着怀里的身影。
投怀送抱?这是形容她的词汇吗?
萧子衿撑起了身子,敛着眉眼道,“打扰公子了,我这便出去。”
“我准了吗?”宇文琢将她再次拽进怀里,“虽说是个少年,不过这模样倒还算周正…”
萧子衿的鸡皮疙瘩一瞬间便弥漫了全身,他莫非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这就能理解此人为何一定要带着她离开了,原来是看上她了,可若是他知道自己的女子身份,会不会恼羞成怒,挥剑把她给砍了?
不行,她不想死!
“公子,小的最近得了风寒!”萧子衿捂着嘴巴咳嗽了起来,神色扭曲的让人怀疑她会不会原地去世,“大夫说会传染的,求您就让小的和岳大人一起赶车吧!”
原本白皙的小脸,如今一片赤色,宛如天边久久难逢的晚霞一般,她的眸中水光盈盈,不知道的,恐怕会以为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魔头,将这么可爱的小家伙都欺负哭了,可惜,那时而闪过的狡黠他没错过。
她是装的。
宇文琢凝视着她,好半晌才笑道,“无妨,本公子百病不侵。”
这都不嫌弃?
萧子衿的咳嗽声像是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她突然喜笑颜开,往他的袍子上抹了一把口水,“幸亏公子不嫌弃我,能和公子在一辆马车是我的荣幸。”
……
宇文琢颤声道,“出去!”
原来真的有洁癖,怪不得身上总弥漫着一股子香味,萧子衿装作犹豫道,“公子…”
“出去!!!”
他这袍子可是皇家定制的,采用的是上好的绫罗绸缎,可遇不可求,此外它的绣样也颇为与众不同,是武林中最好的刺绣先生被戳瞎前的最后一作,珍贵程度不言而喻。
在这一秒,宇文琢杀人的心都有了。
“是是是。”看着他铁青的神色,萧子衿也不敢造次了,十分有眼色的退出了马车。
近些日子,鼎香阁不少人都发现了梅香的异常,走错房间这事三四天都发生了四回,问起她来她也不答,只是说自己身体不太舒服,一时犯了迷糊。
管事妈妈只得将她的丫鬟叫出来问话。
“你老实说,你家姑娘究竟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那丫鬟皱着眉,“估摸是前些日子看到熟人了,心情不大好吧。”
熟人?
梅香此人也是王四儿兄弟俩送来的,虽送来时有些慌张叛逆,可到底是识时务的很,还没等她找人把她教训一二,她便愿意留下来接客了,前几日顺利的开了苞,倒也有些官老爷十分买她的帐。
“你多劝劝你家姑娘。”管事妈妈拉着丫鬟的手,“要知道女人的青春就像花儿一样,容易凋谢的很,千万要把握时机,若是能寻个达官显贵嫁了当然是好,若是寻不到也要攒些银钱,为往后做做打算。”
“是,我会好好劝劝姑娘的。”
管事妈妈满意的点点头,“今晚安阳王可能要在我们这儿为他的一友人设宴,你回去问问梅香姑娘今晚儿愿不愿意献舞,等晚些来回个话儿。”
待丫鬟应下,管事妈妈才急急忙忙的下了楼,这安阳王要来,可是大事儿一桩啊,可要好好安排一二。
萧子衿丢了的第一日,独孤翊倒还能稳下心来喂喂小狐狸,这是她的宠物,当初还给它取了名,如今在他手里就相当于是人质,他不急。
萧子衿丢了的第三日,狐狸月牙一天只吃了一顿饭,独孤翊在客栈后院舞起了剑,端的是快意潇洒。
萧子衿丢了的第五日,独孤翊怀疑她并非是丢了,而是独自落跑,当下气愤异常,取下了郭四安的项上人头。
萧子衿丢了的第八日,月牙断粮。
十里长亭里,一青衣男子独自饮酒观景,好不惬意,大概半个时辰后,亭子里出现了另一道黑衣人影,他将手里的黑色包袱扔到了桌子上。
那包裹在桌子上横冲直撞,直接撞翻了桌上的茶盏,穆玉帜难以幸免,被撒了一身的茶水。
“不是吧?你疯了吗!”
独孤翊心平气和道,“帮我找一个人。”
“什么人?”穆玉帜蹲下身子,将那黑色包裹打开,圆溜溜的人头还带着一些血腥气,正是郭四安。 шωш•тт kдn•c ○
“名字叫萧子衿,在鼎香阁失踪。”独孤翊顿了顿,“丢了十天了。”
“姑娘?”莫非是喜欢狐狸的那只姑娘?穆玉帜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友人的神色,发现他依旧是面无表情,似乎是丝毫都不着急一般。
可是这显然不对劲,按照往常的惯例,交任务时独孤翊一贯关心的东西便只是佣金而已,什么时候开始他竟先会关心一个小姑娘了?
“你和她什么关系?”穆玉帜瞄了他一眼,“我给你找人是要你花钱的,不如就拿你着佣金抵了如何?”
“不行。”
斩钉截铁的两个字从独孤翊吐了出来。
“呼…”穆玉帜吐了一口气,觉得此人还是自己认识的好友,找这个小姑娘恐怕是事出有因而已,既然如此,那这个忙他定然是要帮的。
“我帮你找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