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迈着轻盈的脚步往院子里走, 怀里还着一堆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月光投过树影斑驳的洒在脸上,映照出她那颇为灿烂的神色, 看上去她的心情很好。
顾时傅侧身立在树后, 神色显得有些落寞, 明明就是他的弟妹, 明明就是要永远呆在顾府的人, 为何有朝一日会变成别人的未婚妻,一时之间,他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为了自己的弟弟鸣不平还是那没来由蔓延开来的酸涩令他难过, 他垂眸,自嘲一笑, 转身离开。
阴暗潮湿的角落里, 传来了老鼠吱吱吱的叫声, 它将那残羹剩饭扒倒,自顾自的吃着, 一点也不在乎旁边蹲着的女人,琳琅浑身狼狈不堪,发丝凌乱,宛若一个要饭的乞丐,她一脚踢翻了那破碗, 神色里颇为嫌恶。
“怎么, 饭菜不合你胃口?”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 琳琅猛地抬起头, 脸上的惊恐几乎无处遁藏, “师兄。”
“师兄?若非你是我师妹,你做的那些事, 足以让你死一万遍。”
“你可是我师兄,怎么能这么袒护一个外人,纵使你不爱我,你也不能如此对我,若是师傅知道,定不会允许你这般对我!”琳琅神色痛苦,好似独孤翊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殊不知自己当初做的事情有多么的可恶。
“呵…”独孤翊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若是师傅知道你做了那么多的坏事,你以为,他还会让你继续做他的徒弟吗?”
“你如今存在的意义,便是等她恢复记忆处置你,好好吃饭吧,若是你不吃,我不介意找人帮帮你。”
“不行!不行!你快放了我!”
“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爱你呀,师兄…”
独孤翊眸子里闪现出一抹暴虐,只要想起他差点失去萧子衿,就忍不住心里的怒火,恨不得将整个世界都毁灭掉。
看着眼前哭吼的琳琅,他笑了,转身离开。
“你这速度可有些慢。”
独孤翊捏着杯身,吹散了浮着的茶叶。
“不是吧大哥,你看看我现在这副样子。”穆玉帜指了指自己的脸,“好好一个玉面郎君,在这几日的风餐露宿下,变得跟个乞丐似的,你不关心也就算了,竟然还敢说我速度慢,你这也太不讲道义了吧。”
“坐下说正事吧。”独孤翊执起茶壶,将另一个空杯子倒满,推到了穆玉帜的面前。
他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穆玉帜喜滋滋的饮下一整杯茶水,“行,说正事。”
“我听说她中了一种特殊的秘药才导致失忆,这种失忆症实际上很好治,相对于碰撞所产生的瘀血堆积要更好医治一些,具体情况还需我近距离的为她诊断,才能下结论。”
“即使如此,我们即刻便动身去顾府。”
“顾府…”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萧子衿真的嫁人了!
不应该呀,穆玉帜捏着下巴沉思,若是那女子真的嫁了人,面前这人怎会如此淡定…
“你在发什么呆?带上你的箱子,走。”
这厢萧子衿刚刚夹起一个鸡腿准备吃,就被丫鬟火急火燎的声音给打断了。
“怎么回事啊?这么慌张。”
萧子衿放下鸡腿,目光却依旧落在上面。
“是…是翊王爷,听说他带了个神医来给夫人看病,现在就在前厅,大少爷吩咐我带夫人过去。”
“独孤翊?”
萧子衿双目失神,没过一会儿,那脸颊上竟然泛起了潮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丫鬟在她面前摆了摆手,疑惑道,“夫人,你看什么呢,脸怎么红了?”
“谁脸红了!”她用双手捂住整张脸,只露出两只晶亮的眼眸,“还不快给我准备衣服去。”
大堂里一片寂静,顾时傅目光落在穆玉帜的身上,带着一些探究的神色,他这么觉得,此人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等了半刻钟,萧子衿才姗姗来迟。
碧色罗裙翻飞,青翠欲滴且衬得皮肤白皙,远山眉下是一汪朦胧纯粹的潭水,清亮迷人,鼻梁小巧,唇瓣殷红,仅一眼便能看出是精心打扮过的,顾时傅眸光低垂,只觉心头阵阵苦涩。
“哟,小丫头变漂亮了。”
穆玉帜率先站起来,绕着她转了一整圈。
“你也认识我?”萧子衿颇为诧异。
“你个没良心的。”穆玉帜伸出手指想去敲她的脑袋,却被身边的人攥住了手腕,真是护短。
他深吸一口气,放下手指,“我都忘记你失忆了这回事了,来坐下,我给你看看。”
萧子衿先是瞄了一眼独孤翊,见他点头,习惯性就坐了过去,之后才想起不对劲,不自然的对着顾时傅扯出来一抹笑。
准备就绪后,穆玉帜按在了萧子衿的手腕上,一脸正色开始诊断,大约过了小半刻,他才松开手,询问道:“平日里可有什么不适?尤其是脑袋这里。”
“脑袋?”萧子衿唔了一声,“平常没什么问题,就是偶尔会突然疼起来,跟针扎似的…”
“大概都在什么时候疼?”
在见到一些莫名有些熟悉的人的时候。
萧子衿心里暗道,嘴巴却不是这么说,她伸出芊芊玉指,指着独孤翊娇斥道:“只要一见到他,就头晕头痛。”
“喂,独孤翊,你是不是给我下蛊了?”
不是,这关独孤翊什么事?
穆玉帜撇了撇嘴,去看独孤翊,没想到他的嘴角竟然还弯了起来,看起来心情似乎很不错。
好吧,是我多管闲事,他清了清喉咙,继续道,“我心里已有定论,放心吧,只需三次针灸,保证让你立刻恢复记忆。”
“虽说只需三次,但时间跨度长,七日才能施一次针,待到二十一天后,你便可恢复记忆,不如你搬到王府,方便我观察你的病情?”
“搬到王府?这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穆玉帜瞥了一眼顾时傅,“你当初和翊王爷都住在一起了,如今不过是去疗个伤,有什么不合适的。”
听完这话,顾时傅的脸色更白了,理智告诉他,若真是如此,他不该阻拦,可心底却隐隐存着一丝希望,他抬眸,低声道,“选择的机会给你,你若不想去,便留在府里。”
“我…”
萧子衿犹豫了片刻,语气里带着一丝歉意,“对不起大哥,我想去弄清楚。”
“好。”
顾时傅背过身,双眸闭了起来,“那就如你所愿。”
按照穆玉帜的想法,这第一次施针立刻就可以做,但独孤翊担心她的身体,还是拖延了几日才开始。
“行了,你出去吧,我的医术你还不放心?”穆玉帜伸手推了推独孤翊的肩膀,那人却纹丝不动,静静的盯着门里站着的萧子衿。
真的无语…
穆玉帜叹了口气,从外面推他,轻易的就将人推进了屋子里。
“你要是想看就看吧,不过待会施针她可能会疼,你记得不要打断我。”
独孤翊眉头微皱,“你想想办法,不要让她痛苦。”
…
穆玉帜真的无奈了,这护妻的模样也太欠揍了,他肯定会尽自己所能减轻她的痛苦,可完全不痛,那怎么可能?”
“没关系的。”萧子衿看出来了穆玉帜脸上的无奈,安抚着独孤翊,“我可勇敢了,一点都不怕疼,不就是扎几针吗?简直小意思。”
话虽如此,可独孤翊还是注意到她渐渐后退的步伐和那微微颤抖的指尖。
“放心,有我陪着你。”
他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似乎被他坚定的神色感染了,萧子衿只觉得一阵安心,有他在,好像做什么都不会怕。
哪怕是现在没有恢复记忆,她竟然也觉得他说的都是真话。
否则,她怎么一呆在他身边,就会感到莫名的安定,安定到想要在他的身边呆上一辈子。
“你们俩别肉麻了。”
穆玉帜让萧子衿躺在床上,而后打开了针袋,密密麻麻的银针映入眼帘,散发着冰凉的气息。
“我要开始了。”
“嗯。”萧子衿紧闭双眼趴在床上,手指紧紧攥着被角。
穆玉帜将银针放在火上来回烤了烤,擦拭后,执起它便迅速的扎在了萧子衿的百会穴上面,而后,又快速的下了几针。
“一个时辰后便可取针。”
萧子衿忍不住抖了几抖,只觉银针所落之处带着一股灼烧的感觉,烫的她疼痛难忍,她不想出声,就想起咬自己的嘴巴。
便在此时,一只温热的大手裹住了她的小手。
“乖乖的,不要咬嘴巴。”
是独孤翊的声音。
萧子衿顿住,缓缓闭上嘴巴,只是反手抓住了独孤翊的手掌,她趴在枕头上,声音闷闷的。
“独孤翊,你为什么不保护好我,你要是保护好我,我就不会失忆了。”
“也不会那么疼了…”
“是我的错。”独孤翊眸光柔和,低首亲了亲她的小手,“以后不会了。”
“不行,你给我发个誓。”
这小家伙…
独孤翊哭笑不得,明明还没有恢复记忆,就开始要条件了。
他妥协道:“行行行,什么都依你,我发誓,以后会好好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