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Gin真的杀了姐姐……”
志保只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活在这世上的唯一念想,她放下手上的试管,从抽屉的盒子里取出一粒被做成胶囊的傀儡试剂。她知道吃下这粒胶囊的后果,如果幸运一点,她就可以与姐姐永远相伴,可是如果命运再次对她开玩笑,她就将失去所有的知觉意识,成为在轮回间徘徊的孤魂。
无论怎样都好,反正活着就像是死了,不管是怎样的一种活法都是枉然了。志保用颤抖的手把胶囊送到嘴边,可突如其来的一阵风,惊散了她原本已经坚定下来的决心。
“Sherry。”Gin像一阵风似的走近她,她迅速把那粒胶囊藏进了袖子。
“姐姐这个障碍,你们已经除掉了,下一个,该是我了吧。”志保抬起头看着Gin的眼睛。
Gin最怕这样决心赴死,毫无畏惧的眼神,这会让他的高傲之心受到抨击。的确,坚不可摧的信念,比任何武器更能击垮敌人。
“渡边,带她去监禁室。”Gin没有回答志保,也逃避了她的眼神,他交待完Boss的命令就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他又回头对着这个和明美一样傻的女人,说了一句根本不属于他的话。
“你姐姐不会希望你也死去,她走前最后的愿望,你应该清楚。”Gin从余光中看到志保溢满泪水的眼睛,他整理着自己开始混乱的心绪,扬长而去。
志保听到这句话,只觉得身体被掏空了,她的魂魄已经跟着姐姐去了,之后一个人的生活,就算再坚强,再勇敢,还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Gin说的对,姐姐一定会希望她好好活下去。逝者已去,她的肉身会腐坏,可灵魂永远不灭,她告别了世界,以后就只能活在这些生者的回忆里,生者,就是她生命的延续。
“Sherry小姐,请吧。”渡边的态度很恭敬,他领着志保来到一间小小的,空空的房间。志保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欲望了,她任由渡边帮她拷上手铐,无助的,虚空的,呆坐在墙角。
这样也好,这个密闭的空间让她不再理会外界的所有烦恼,只要自己的心跳声还陪着她,只要姐姐的血液还流淌这她的体内,这样,也好。
东京时间下午15点,泠到达了国际机场,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许等待着她的,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Baileys大人。”组织里每个从她旁边经过的黑衣人都礼貌的向她问好,可是她却从他们的眼神中感到了一股怪异的气息,难道在她不在的这两天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没有回办公室,而是直接去了志保的实验室,她去美国的这两天,最担心的就是她。
“Cider,Sherry呢?”泠看着Cider一直在整理桌上的文件,而志保的身影却不见。
“Baileys,Sherry她……”Cider有些欲言又止,眼神飘忽闪烁。
“怎么了?”泠已经觉出了异常,她直直的盯着Cider的眼睛,等待她一直害怕的那个答案。
“Sherry,她在监禁室,就在你来之前半小时,她就被带走了。”Cider的语气显得很恐惧,她怕接下来会被带走的就是她。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囚禁Sherry,她怎么了吗?”泠感觉到了事情好像真的发展到了最坏的境况。
“是这样的,Gin杀了宫野明美,所以组织怕Sherry会……Baileys!”Cider的话还没说完,泠就消失在了实验室,她只听到几个字,Gin杀了明美。
Gin竟然杀了明美?明美不是在美国,在赤井的保护下吗?她怎么会被杀呢?而且刚好是她去美国执行任务时发生的事,这一切,难道有什么关联吗?她大步的冲向监禁室,在去质问Gin之前,她要先确认志保的平安。
“Baileys大人。”守在门口的渡边用很温和的方式拦住了她。
“让开!”泠瞪着他。
“对不起,Boss的命令是,任何人不得探视Sherry小姐。”渡边的语气显得无奈但坚定。
“我叫你让开!”泠疯了似的掐住渡边的脖子,把他死死的按在墙上。
“Baileys大人,我没有资格违抗Boss的命令,就算杀了我也一样。”渡边的表情依然冷静,只有呼吸被阻隔后,一根青筋慢慢浮现在渗着汗的额头。
“不愧是Gin手下的人,到死都一个样!”泠放开了他,看了一眼紧闭的铁门。“明美为什么会回日本?”这是泠最大的疑惑。
“Boss用Sherry的死来威胁她,她放心不下,所以就自己回来了。”渡边如实的回答。
泠仔细的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在*圣玛丽医院里那一天的经过,Boss利用她暗杀比尔的计划牵制住赤井他们,而在这个时候,明美为了保护志保,就回到了日本。
“哼!这样啊。”泠的眼里泛起了杀气,她穿过走廊,来到Gin敞开的办公室门前。Gin看到她好像有一丝心虚的表情,她径直走到桌子前,从右边的第二个抽屉拿出一直放在那里的备用手枪,上好膛后,指在了Gin的眉心。
Gin没有丝毫的意外,他似乎早就在等着泠的怒火烧过他的胸膛,他违背了与泠的诺言,这个后果,他自然要承担。
“为了不妨碍你们杀害明美,才叫我去美国暗杀Bill Snejider,Boss真是老奸巨猾。”泠的声音里包含着一种被欺骗的伤感。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不去执行Boss的命令。”Gin看着泠的眼睛,他尽量的表达着自己的身不由己和歉意,尽管也许泠根本不会在意这些。
“至少,在动手之前,告诉我一声,你还,当我是朋友吗?”泠的声音有些哽咽,她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她不愿意看到是Gin杀了她最好的朋友,为什么要这样,真的太残忍了。
“对不起……”Gin只能不断的重复着这三个字,否则,面对自己犯下的罪孽,他还有什么好辩解了。
泠激动的情绪几乎要使她扣下了扳机,可Gin没有丝毫的躲闪,他有这个自信,泠不会杀她。
泠看着Gin的眼睛,那双墨绿的眼睛却不敢再看她,他她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Gin只是Boss的杀人工具而已,就算杀了他,明美能回来吗?她终于也慢慢放开了僵硬的手指,把枪丢在了地上,她用微弱而厚重的声音说:“我不为难你,但是,你最好也别再为难我。”她伸手扶了一把快要坠落的泪水,随即就如一阵烟一般的消失在空气中。
Gin捡起地上的手枪,他拉开窗户使风透进来,风的舒爽吹散了一丝疲惫,他慢慢取下帽子,让风带走他缠绕在脑海里理不清的混沌。
他何尝想这样呢?可是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这样,他甚至没有想过改变,更没有尝试过放弃连自己都厌恶的人生。他无能为力,更无法逃脱,换个角度想,也许这根本就是他命定的事。
不渴求,不奢望,一直都是他记在心里的箴言,他无所谓拥有,更不在乎失去。因为属于他的,根本就不需要去争取,而背弃他的,也不必可惜。
泠的眼泪很快被风干了,她来到顶楼,站在宽阔的天台上,从36楼眺望远处的东京铁塔。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明美的公寓。那幢矮矮的房子,那条窄窄的月华街,那个转角处不起眼的便利店,都是陪伴着明美那么多年的老友。可是她的存在已经成为过去,眼前的,依然还是那幢矮矮的房子,窄窄的月华街,和转角处不起眼的便利店。
似乎根本没有留下一点,她曾经在这片土地走过,活过的证据,泠不禁感叹,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就像19年前她的父母一样,连轮廓都变得模糊,更别说还能遗留下什么别的。只有一样,那就是回忆,只有在心里才能找到她存在过的证据。
她的努力,她的期望全落空了,凭她一己之力,终究还是没能保住明美,终究Boss的力量还是让她无力阻挡。可她最不甘心的就是认命,因为明美的离去,只会更强化了她的决心。
这个世界上与明美有关联的,只有志保和赤井了,她发誓,要替明美守护着这两个她最爱的人,她绝对不会再让悲剧重演,也不再允许自己的心灵再破碎一次。
“嗡……”这个时候会打电话来的人,只有Boss。
“小泠,回来了吧?”Boss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难以捉摸。
“是,我在天台。”泠尽量藏起自己的悲伤,不能让Boss察觉。
“你在美国的时候,这边发生了什么都知道了吧?”Boss的语气像是在试探。
“是,都知道了。”泠回答。
“别责怪Gin,为了大局着想,像宫野明美这样的牺牲还是很有必要的。”Boss淡淡的语调让泠心寒,不过她也用不着心寒了,她应该习惯了才对。
“嗯,我懂。”泠简单的回答了两个字。
“好,接下来,我们的工作将会是前所未有的艰难,前方的路满是荆棘,你准备好了吗?”Boss依旧对泠充满信任。
“是的,Boss有什么需要,随时奉陪。”泠真的希望快点把这场战争打响,只要这样,她才能借用FBI的力量完成复仇。
“好,宫野明美的事没有影响到你,这真是让我欣慰啊,希望当那个欺骗了你三年的男人站在你面前时,你还能秉持这份冷静和坚决,可不要让我失望。”Boss开始寄托希望于泠,他甚至认为,泠比Gin更能入侵赤井的心理防线。
“是,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泠自信的回答着。
“在野兽出没之前,草原还是我们的领地,我们只要好好养精蓄锐,静静的等待就行。”Boss早就期待着与赤井的重逢了,他还想看看这个万能的FBI,到底还能带给他多少惊喜。
“是。”
泠挂上电话,随手整理着被风抚乱的头发,她的泪不住的往下掉,她永远失去明美这个唯一的好朋友了。
“Gin……Gin,你杀了她,我该恨你吗?你亲手杀了我最好的朋友,难道我不该恨你吗?可是,可是,我相信你也是不想的吧,你还是愿意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所以当我想开枪的时候,你都没有躲……”泠快要崩溃了,她蹲在墙角,哭得那么惨。
明美死了,她真的不知道生活该如何继续下去,难道真的要杀了Gin,为她报仇吗?不,不,真正想杀她的人是Boss,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资格违抗Boss的命令,他们都是被人操纵的傀儡,傀儡而已,难道杀了一个没有思想的傀儡,真的有意义吗?
泠真的无法想象,上帝对她如此的残忍,她是否真的应该摒弃她所谓的人性,真情,在这个暗夜的黑洞中,做一个听话的傀儡就好。如果她愿意舍弃她的心,这些悲伤与无奈就都不存在了,她想舍弃,可是真的做得到吗?
是否还要继续忍下去,泠不断的问自己,要反抗,她有这个资本吗?不,还不可以,在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她还不能冒险,既然都坚持到这一步了,怎么能轻易放弃呢?为了明美不白白的牺牲,她必须还要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