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的悠闲自在,马祥生和李福全两人,那在黯淡的灯光下,弥漫着的水汽里,浑身上下线条分明的一身键子肉。
一文二武。
带着淡淡笑容和戏弄藐视眼神的杜月笙,再配上他两边的两座子怒目金刚,加上那澡堂里,一群平头百姓们居然发出来的嘲笑。
白痴也知道,事情肯定不对头了。
没有容得他们多想。
“放下家伙,一个个转过来!”
一声吼叫已经在那群呆呆站着人群后面响了起来。
这边忽然是一阵的水响,李福全在一池子热水里身形暴起,呼啦一下子站了起来,那水珠子还滚滚的沿着他的一身疙瘩肉蹦跳着向下走着,手里一杆子乌黑的枪对住了池子门处,炸雷似的一声吼:“放下家伙!滚出去受死!”
“好一个喝的长坂水倒流!”一个老头在隔壁的池子里叫起了好来。
马祥生直接已经把手里的一把三寸青子甩了出去,笃的一下,狠狠的笃在了当头一人的大腿上。马祥生瞠目大骂道:“滚出去!”
这三个字一气呵成,中间没个转接唤起的地方,当的是铿锵有力!
杜月笙点点头衷心的赞叹起来:“祥生哥,今天你这一嗓子叫的有水平了。”
腿上中了一刀的人,身子一软,惊吓之下,手里的刀也掉了地上。
浴池里的地面全是水磨石的,这个鸦雀无声的环境里,一柄开山刀掉了地面上,当啷一下!
人人听的清清楚楚。
仿佛传染了一样。
一个人把刀丢下后,其他人也不由的把刀丢了下去。
前面后面全是枪口,就这么点大的澡堂里,挤满了人,随便一个走火,便是血流满地的局面了。
让这些刀手们感到更加压抑的是,周围一群平头百姓的眼睛里都带着愤愤的光,狠狠的看着他们。仿佛他们有点什么异常,立刻周围的人就会扑了上来!
横行着市井,见多了那些小民们唯唯诺诺的,看了刀枪就害怕的样子,今天在这里见了这群彪悍的已经非常了的人。这些刀手哪里还受得了?
外边已经渐渐的传来了喧哗的声音。
杜月笙心里都有点奇怪了,他奇怪的看向了李福全:“你周围多少兄弟?”
李福全摇摇脑袋:“不知道,都该来了吧。哎!来啊,给老子把他们压出去!”
外边一阵推搡,十来个刀手给很快押了出去。就连那腿上中了一刀的人,也给拖了出去。杜月笙扫了下池子口地上的一道血痕,伸手拧干了毛巾,擦起了身子,口里对着两个兄弟道:“走吧。”
…………
“月生哥。周围店铺的老板们全带着伙计堵在门口呢。”
“恩?”杜月笙正穿着鞋子,听了一脸笑容的掌柜的这么说,一愣。
掌柜的那张老脸笑的如同菊花一般,他亲昵的拍掉了正弯着腰的杜月笙肩膀上的点灰尘,笑咪咪的说道:“月生哥啊。周围的掌柜的知道您有事情,大家受的您的好处,哪个不出力啊?就连那东边老远的棺材铺的老板焦文彬都拿个砚台出来了。”
李福全在一边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焦书生?焦夫子?焦先生?感情好,感情好,月生哥啊,咱们出去看看。这个文人发狂是个什么样子,哈哈。”
马祥生却在一边吃惊的看着李福全:“你,你也收过那,棺材铺的,的…….”
李福全额头上青筋暴起,牛眼一凸:“借了口上好的棺材怎得?明天还他就是了。反正这几十年用不到的。”
杜月笙一手扶着老掌柜,一边和老掌柜做了个鬼脸,两个人哈哈一笑,向外走去。身后两个蠢货已经打成了一团。
……….
浴室大门的外边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人群。
最里面的是一群给下了刀的刀手,然后是一群挺胸凹肚的李福全的手下,外边就是手里拿着各种各样东西的附近店铺老板和伙计们了。
那满眼是长的拖把,短的擀面杖,粗的门杠,瘦的竹竿…
看了杜月笙出来了。
外边正闹腾的人群安静了下了。
大家一起齐刷刷的看向了他。当时那个曾经被杜月笙打了一枪的汉子,走了上来,恭敬的对着杜月笙一拱手:“月生哥,人拿下了,请您发落。”
杜月笙拍了下他的肩膀,低声的:“兄弟,上次不好意思。”
“没事情,没事情,我肉粗。”那汉子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杜月笙点点头:“有情后补!”
说完,他走到了前面,看了看周围那群百姓,脸上那副激动的样子,心里忽然的,不知道怎么了,一阵说不出的滋味冲了上来,鼻子一酸。
红着眼眶,杜月笙对着周围的帮忙人群们一个作揖:“月生我何德何能。居然劳得各位掌柜的前来帮忙!感谢,感谢。”
“月生哥,莫说这些。您是个好人啊!真江湖!好汉子!是您恩泽一方啊,不帮你我们帮谁?”浴室的掌柜在一边大声的叫道。
周围店铺的老板们,伙计们,包括那些围来看热闹的闲人们,全一起点起了头来。的确如此。旧时上海滩上,青皮无赖们横行一方,鱼肉乡里,这些只为了一口饭吃的胆小百姓,什么时候见过杜月笙这样的人?
居然严令手下人等不得扰民,还要他们协助了周围的店铺,凡是有人闹事的,立刻打走。甚至之前做错了事情的,还要登门去招呼下。
这样的仁义大哥,便是书里,也难得有的啊!
李福全是个实心眼,看了心中感动,也难得的愧疚起来,忽然上前一步,对着周围的掌柜们大声叫了起来:“各位掌柜,我李福全过去不知道规矩,这是月生哥教了我,我才知道了的。一直来我李福全要个面子,至今没和各位招呼下呢。今天在这里,我福全便给大家道个歉了。小子过去鲁莽,乡亲们担待点。”
周围的人连连客气起来。哪里真的能够下了他的面子,几个老板叫着:“福全哥,冲你这个话,你也是个汉子。以后来我这里喝酒!”
“好勒。”
李福全哈哈一笑,回了头一眼看到了捏着一方砚台,长袍马褂的青年人,不由的大笑了起来:“焦书生,兄弟借你的那口棺材,明天就要兄弟送去啊。你捏个砚台,莫非也要敲人不成?”
那个焦文彬满面通红:“李福全,你是抢去的,哪里是借,今天你这厮居然能够这样,你担待的起错事,我焦文彬也不是小气人,那棺材就送你好了。”
杜月笙大笑着走了过去,上下打量起了那个焦文彬来。焦文彬年纪不过二十五六,一袭灰色长袍穿在身上,显的老气了点,但是脸盘上却是一派的儒雅之气。
生平就喜欢这样的读书人,听他的话,知道必定内有钢骨在。杜月笙笑笑:“焦先生看来是饱读诗书的人物,不知道周处的事情么?过去就过去了吧,如何?”
焦文彬吃惊的看了下他,愣了半天,忽然一个作揖:“焦文彬受教了。福全哥,是小弟刚刚有点不知道进退了。勿怪,勿怪。”
“哎呀,你个鸟人向来酸的一塌糊涂,什么勿怪勿怪?谁真个怪你的?上次抢你个棺材也是看你一天到晚的依依呀呀,弄你玩的。不然我神经病啊,这徐浦桥什么店里东西不好夺?去抢你店里那个晦气东西?”李福全大大咧咧的叫了起来。
一言既出,满街的人全哄堂大笑了起来。说的是么?天下绿林好汉劫道的多了去了,还真没听说过了劫棺材回去的呢。
这边杜月笙已经冷下了脸来:“韩伟那挫人派你们来的?还是那江肇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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