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似乎有些不自在,手不自觉的在残留青茬的下巴上摸来摸去。
屋门两女子的陡然安静以及审视的目光,让他更有些不自在。
“三郎君?”婢女回过神喊道,带着几分讶异。
徐茂修抬起头看婢女,又忙低头看衣裳。
“不合身吗?我觉得还行啊。”他说道。
“三郎君!”婢女这次笑着打断他,“你把胡子刮了,我都认不得你了!”
把胡子刮了,徐茂修显然也很不习惯,坐下来总有些不安,偶尔会拽一下衣角。
婢女在一旁忍不住笑了。
“我还是把新衣换下来,等过年那天穿,免得坐皱了。”徐茂修说道。
婢女忙起身拉开门。
“三郎君,这衣服太合身。”她笑道。
“是你挑选的好。”徐茂修含笑说道,出门去了。
“娘子,郎君们换了新衣是不是都要变个样子啊?”婢女笑道,一面带着几分顽皮看着门外。
不过可惜的是,接着穿着新衣来让妹妹看的男人们或者没变化,或者变得更滑稽。
“…这个小了….”
“…我已经是试遍了,这是最大的…”
“..六郎君,奴婢记下来,这就拿出改换…”
“…我跟你一起去好了,省的改不好糟践了衣服…”
看着这边说说笑笑,已经换了旧衣,觉得自在多了的徐茂修转头对程娇娘笑。
“年货什么的,你千万不要再费心了。”他说道。
话音未落,门外金哥儿跑进来。
“娘子,陈相公家给年礼来了。”
这一声喊让屋子里的人愕然,旋即忙都站起来。
“陈相公?陈相公是哪个?”
其他男人不懂,徐茂修自然懂,能被称呼为相公的可不是一般人。
“妹妹,我们回避下。”他忙说道。
程娇娘摇头。
“哥哥这话错了,你们是哥哥,难道还要我这个妹妹待客?”她说道。
屋内的男人们顿时更有些慌慌。
徐茂修看着程娇娘深吸一口气,含笑点点头。
“如此,大哥。”他看向范江林,“我们迎客。”
范江林点点头,抖了抖衣衫,大步先迈出去。
“…我…我要不还是换上新衣吧….”
身后有其他男人低低的声音响起。
院子里陈家的管事正看着小厮们卸车,听的脚步声忙整了整衣衫过来施礼,却抬头见是几个陌生男人,不由吓了一跳。
“某范江林替小妹谢过。”范江林身为老大,当先拱手说道。
陈家的管事反应机敏,立刻施礼。
当日金哥儿被拐卖的误会私下都传遍了,此时定睛一瞧,便明白了。
原来这些人不仅是和程娘子认识,竟然都兄妹相称。
陈家管事认真的施礼,也不问程娘子,只把范江林等人当正经主家对待,递上帖子,礼单一一交代,没有丝毫的怠慢。
范江林接了礼,徐茂修负责说话,虽然生疏,但并没有慌乱,一番后将陈家的管事送出门。
“哎呦我的娘啊。”徐棒槌立刻喊道,伸手故作摸汗,“我棒槌长这么大第一收年礼呢。”
有人去看礼品,也有人催着徐茂修看帖子。
“什么人家什么人家。”
徐茂修打开名帖。
衢州陈朴。
这个名字倒不认得,徐茂修又翻看其内,一个名帖里竟然有两个礼单,除了最大头的一个,还有另外一个随礼。
随礼的主人也留了名字。
陈绍。
徐茂修手里的帖子一抖,范江林眼明手快伸手接住飘落的礼单。
“老三?”他问道,“是什么人?”
“是,吏部侍郎陈相公。”徐茂修低声说道。
虽然朝廷的大小官员他们搞不懂,但最起码几个大官还是人尽皆知的,更何况还是吏部相公这种掌管升迁的大老爷相公。
“这可就是通了天的人物了。”范江林惊讶道,忍不住回头看屋内。
屋内婢女正提笔记下什么,一旁程娇娘不时低语两句,看上去就如同所有人家的女眷一般无疑。
徐茂修沉吟一刻,将名帖收好,迈步进去。
“妹妹,你看咱们回些什么礼好?我们初次进京,不知这里的风俗习惯,还要你来拿主意才是。”他含笑说道,将名帖递过去,丝毫不提不问。
程娇娘看着他弯了弯嘴角。
“哥哥,我也是才来京城的。”她说道,又看婢女,“不过,半芹倒是京城熟客。”
徐茂修不由看婢女。
这个婢女竟然是京城熟客?而程娇娘却不是京城的?这?
“那好。”徐茂修含笑点头,一面喊范江林,“上次妹妹留的钱还多,半芹拿着去置办吧。”
婢女施礼应声是。
“钱我收着,你跟我来拿。”范江林起身说道。
“还有,顺便我们一同去街上,把衣裳送去铺子修改。”徐棒槌也说道。
“顺便,再置办年货。”婢女说道。
“对,对,桃符爆竹什么的都要买。”
“酒,酒。”
“香烛祭祖的也不能少。”
“都去,都去,我还没逛过京城呢。”
兄弟们都站起来,说笑着,如果不是他们刻意的压低声音,房顶都要被喧闹掀掉了。
徐茂修收回视线,看向程娇娘,见对面的女子安静而坐,嘴角弯弯。
自认识以来,很少见这女子神情波动,如此已经是难得的心情外露了。
“吵到你了吧。”他说道,“大家粗汉子,什么规矩也不懂。”
程娇娘看向他。
“一家人,不需要规矩。”她说道,“这样才热闹,才喜庆,谢谢兄长们,不拘束,不见外。”
徐茂修伸手摸胡子,触手才想起已经剃掉了,有些不自在的摸了两下下巴。
“你看,你要总是这样,就是见外了。”他笑道。
“哥哥说的是。”程娇娘说道,坐直身子。
外边传来叭叭的烧竹声,街门打开,街上孩童笑闹着跑过,年节就要到了。
街上的爆竹声越来越多,婢女躲开几个笑闹举着兔儿灯跑过的孩童,迈进葵园居。
伙计看到她立刻笑着迎接。
“姐姐来了。”他说道,“韩郎君吩咐过,您来了小的就是叫他。”
婢女含笑道谢。
不多时,韩元朝披着大斗篷过来了。
门外伙计也通知了马车赶过来,婢女上了马车,韩元朝上马,又请了一个大夫,二人便向城外而去。
“姑娘口音是江南人?”韩元朝一面闲聊。
今日晴好,婢女掀开车帘,裹着大斗篷也不觉得冷,也好跟韩元朝说话。
“是,江州人。”婢女没有隐瞒点点头说道。
“在京城长居?”韩元朝又问道。
“这个么。”婢女摇摇头,“还不知道,听我家主人的。”
韩元朝明白了点点头。
“还有一件事。”婢女说道,“郎君或许不知,这神仙居跟中书门下秘阁铨事刘校理大人有些来往。”
韩元朝一惊,扭头看婢女。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