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刺耳的烟花炸裂声,皇后等人直奔向宫门外,迎面一队人马疾驰而来。
“娘娘。”
紧紧拥簇搀扶着皇后的内侍们尖声喊道。
一路抱着赴死的心闯过来,但人哪能真的甘心死呢,抱着赴死之心求的还不是一线生机。
眼瞅着逃出生天,却又有虎狼静候。
他们的声音发抖,身子也抖个不停。
那队人马嗒嗒,甲衣鲜明,手中弓弩寒光闪闪,马蹄不停的直扑了过来。
“抓住皇后。”
“放箭!”
身后喊声逼近。
“放箭。”
前方亦是喊道。
内侍宫女尖叫着将皇后围住。
伴着破空声,箭从他们身边擦过,身后响起哀嚎声。
皇后大喜抬起头站直了身子,这队人马已经越过他们,挡住了宫内的追兵。
这就是晋安郡王说过的留在宫门的自己人?
不容她多想,御街上又有人过来了。
“皇后娘娘。”
伴着男人的声音。
皇后看过去,竟然是张纯。
不止张纯,还有更多的官员们疾步而来。
终于,终于没事了。
皇后只觉得身子发软,再看四周,原本十几人的内侍宫女,只剩了下四个,身上也都带了伤,精疲力竭瘫软在地上大口的喘气。
“你们…你们怎么…”皇后说道,咬牙一口气闯过来,此时松懈有点牙关打架。
“娘娘,我们看到烟火,觉得有异,所以特赶来一探究竟。”张纯接过话说道。
皇后愣了下,身后的其他人也愣了下。
烟火?
烟火不是刚刚才亮的?
那看到烟火才赶过来,飞也没这么快吧。
不过如果这样说的话,一切事情都合情合理了,要不然还会有人质疑他们为什么半夜守在宫门口。
不愧是张江州啊,骂人说谎信手拈来。
“是啊是啊。”其他人也忙跟着点头说道,“娘娘,到底出什么事了?”
皇后深吸一口气,伸手指着后边。
“高凌波陈绍谋害太子,还封闭了宫门,太后遭到挟持,快些护驾啊。”
她大声的哭道。
“护驾啊。”
………………
门咣当一声响,惊醒了黄氏,她一摸枕边,果然没有范江林。
“大郎。”
她喊道,掀起被子就跟出来,屋门打开,范江林站在院中,抬头看向夜空。
又怎么了?
搬到军监里来住,也还有人来惹事吗?
黄氏下意识的跟着抬头看去,恰好看到远远的夜空里一朵烟花绽开。
“天啊,谁家这么晚,放烟火?”
终于来了。
范江林看着夜空,神情焦虑不安,垂在身侧的手攥起来。
而与此同时,李家宅院里的李茂也正抬头看天。
“大人。”
有女声在后颤唤道。
李茂转过头,看着神情惊慌的妻子。
“不是让你和孩子们躲到地窖里去吗?”他低声说道,“快去。”
“真的,没事吗?你也来吧。”妻子哽咽说道。
“应该没事。”李茂低声说道,笑了笑,“以防万一吧,我们李家烟火的烟火本来就很厉害的,就算被查出来,也只能说是意外。”
说到这里轻轻揽了揽妻子的肩头。
“快去吧,我是担心城里乱起来。”
妻子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李茂再次抬头看向夜空。
他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与程娇娘说过的话。
“师父,我第一次看到您的烟花,就想着如果不是向上,而是平地直面的话,是不是能和石弹一样的效果?”
“你家的地老鼠那样的吗?”
对,地老鼠就是在地上炸裂绚烂的烟火。
一句话点睛。
“真的有这样的吗?”
“当然有,加些硫磺石灰,不过那就不叫地老鼠了。”
“那叫什么?”李茂带着好奇和激动问道。
眼前的女子对他微微一笑,抬手做了个投掷的动作。
“叫震天雷。”她说道,说到这里再次一笑,“你想不想看看它的效果?”
李茂看着夜空里渐渐散去的烟火。
“能将烟花送的很高。”他自言自语说道,“只是看不到平地上炸响的效果如何,真是遗憾啊。”
………….
皇城门的烟火内宫里的人自然也看到了,在忽明忽暗的烟火映照下高凌波面色惨白。
“…娘娘,娘娘…”
几个禁卫有些狼狈的跑过来。
“皇后呢?”高凌波厉声问道。
“大人,皇后用烟花炸门,跑,跑出去了,惊动了城外殿前司侍卫,还来了好多大臣,我们不得不关了宫门退回来。”禁卫说道。
烟花?
“烟花什么时候能炸开门了?”高凌波大怒喝道。
“我们也不知道,反正,反正就是很厉害的,满地乱钻,又是火又是炸的。”禁卫说道,脸上还残留惊慌。
烟花…
高凌波的面色也沉下来。
他想到伏击时那些人提到的武器。
这个女人,显然早有安排。
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心悸。
竟然这么早就安排好了?
还什么惊动了殿前司侍卫,还有好些大臣!
这些大臣都一个个的滑头,能看出如今出了事,躲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这么巧的就涌到宫门前了?
他猛地转过头,看着殿内。
“宫门关了他们进不来,皇城司五重禁卫近千名亲从控制了宫门,就算是禁军们来了,也不是说进就能进来的,更况且,禁军的调动也没那么容易,外边的人不用理会,现在要紧的是……。”他咬牙说道,伸手一指,“抓住这个谋害太子的女人!”
一指沉默站在殿前的陈绍闻言看向他。
“皇后和这些大臣无非要说你我害太子,但你我害太子的理由可比不上这个无诏突然归京的晋安郡王妃让人信服。”高凌波冷笑道。
这个女人还在,她竟然会这样突然回来,就可见居心不良,所以现在他们只要拿住她,杀死她,那么一切罪过就可以推到她身上了。
“杀了她。”
高凌波看向殿内,慢慢的吐出三个字。
守在殿门四周的禁卫们齐声应诺。
人涌进屋子里,内侍宫女的尖叫声四起,但很快有好几个侍卫被扔了出来。
在侍卫的拥簇下高凌波后退一步,看着走出来的程娇娘。
“高大人,你的儿子高十四郎死了。”她说道。
两边前后的禁卫皆是着金甲手持斧钺对准了程娇娘,或许是忌讳她适才出手的厉害,又或许想要等高凌波再次发话。
果然是她干的,高凌波面色阴沉。
“这个不用程娘子提醒,本官知道了。”他说道。
“我不是提醒你这个。”程娇娘说道,“我是要告诉你,高十四郎是被我杀的,我一个人杀的。”
她伸出一根手指。
“我一个人,杀了高十四郎以及其众十八人。”
“十八兵器,一人一个。”
“高十四郎死在飞镖之下,一镖穿吼。”
随着她的诉说高凌波似乎又看到儿子的死状,他的身子不由发抖。
“程娘子,你不该这样做的,我们本不该如此。”他说道。
“是,高大人,我们之间本不该如此,你不该这样做的。”程娇娘说道。
同样的话同样的说来,听起来却有些意思不同。
“杀了她。”高凌波说道,摆了摆手。
话音落禁卫们便扑了上去。
程娇娘不仅没有避开,反而直向高凌波扑来。
“高大人,我都说了我一个人杀了高十四郎十八人,你们想要杀我,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她拔高声音喝道。
她的手握住了刺来的斧钺,两个七尺大汉劈来的斧钺竟然被她左右单手牢牢的抓住,且伴着冲势向高凌波这边而来。
高凌波色变。
这个女人并不是在吹大话,她的凶悍已经有了佐证。
他下意识的就后退,护着他的禁卫便也跟着后退,一段距离就闪了出来。
程娇娘身形一侧,借着这段距离跃出围困,大步的跑了。
跑了……
这个不要脸的孬种!
高凌波大怒。
“箭直弩直!”他高声喊道,“杀了她。”
位于殿门外远一些的第三重禁卫便举起了弓弩。
只是夜色里视线不明,只见如雨般箭飞去,那女子跳跃奔跑转眼就没入层层宫殿中。
“在宫里她插翅难逃,追!”
“妃嫔公主殿内尽搜无阻!”
杀了她,只有杀了她,一切事情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早就该杀了她。
高凌波身子发抖攥紧了手,一向平静的面容狰狞扭曲。
早就该杀了她!也不会有今日的祸患!
……………
当夜空中的烟火腾起的时候,秦弧正站在城门上看着城门下依旧围着未散的晋安郡王等人。
“殿下,不如且去七里亭驿站歇息,待明日递交了恳请,堂堂正正的进京。”他说道。
晋安郡王没有回答。
“秦弧。”周箙催马原地转了转,带着几分恼怒,“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秦弧低头看着他笑了。
“就是让你夜夜守城随时能开城门的事。”他说道。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让她一个人入城!”周箙怒声喝道。
“因为她不会有事。”秦弧说道,神情淡然,目光落在晋安郡王身上,“不过,要是进城还有别人,那就不一定了。”
周箙咬牙,抬头要接着说话,忽的面色一变。
“大人,看。”
城门上一个兵丁喊道,伸手指着身后的夜空。
秦弧扭头看去。
远远的夜空里一朵朵烟火绽开。
“殿下!”顾先生景公公喊道,也伸手指过去。
晋安郡王掀起兜帽抬起头看着夜空。
“多好看的烟花。”
他说道,火把映照下,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
“六哥儿,你看,这是特意给你准备的烟花呢。”
看到烟花,笑的人并不止是晋安郡王一个人。
秦弧的脸上也浮现笑容。
“看,我就说不用担心,她没事的。”他冲城门下的周箙含笑说道,“你就是不信她。”
这一个烟花亮起,宫内的异常便展露与人前,那些已经等候在宫门的朝臣们便有了进宫的理由。
宫内的异变再无法遮掩,一切都将大白于天下,奸人伏诛,她还能有什么危险呢。
你们怎么能不信她呢?
周箙已经狂怒了。
“秦弧,开城门!”他吼道,“如果你还记得她的救命之恩,你开城门!”
他说着话拿起马上的弓弩,对准了秦弧。
城墙上的守城兵丁立刻也将弓弩对准了他。
“周箙。”秦弧收了笑,“就是为了她的性命,所以我绝不能放不该进城的人进城,那样的话,她才是罪无可恕。”
他说着话,从身后也拿起一张弓拉开。
“周箙,不要被别人骗的执迷不悟了。”
“秦弧,你他娘的腿好了,脑子坏掉了!”周箙咬牙喝道,将手中的弓箭猛地松开。
一只箭直飞向城墙。
“公子。”
秦弧身旁的亲随一把拉开他。
长箭越过城垛落在地面上,与地面相撞擦除一道火花。
伴着这一动作,城墙上的兵丁们便刷刷的松开了弓箭。
“退后。”他们喝道。
一阵尘土飞扬,众人的马蹄前插上一排羽箭,火把下箭尾摇动如同开了的花。
周箙晋安郡王等人都退后了几步。
“周箙,你这样做我知道你是为了她,我不计较,但是别人就不知道了。”秦弧说道,话是对周箙说的,但视线却落在晋安郡王身上,“别让大家误会,是晋安郡王殿下要攻城而入京就不好了。”
周箙刚要说什么,一直沉默安静的晋安郡王忽的发出一声笑。
“既然如此,岂能名不副实?”他说道,一面从腰间的香囊里拿出一物。
另一手一伸,一旁的景公公在同一时间晃燃起一只火捻子。
嘶的一声响,晋安郡王手里的东西飞窜上天,在空中炸开一朵绚丽的花朵。
“六哥。”
晋安郡王看着在夜空中盛开的烟花,再次微微一笑。
“这个,是哥哥特意给你准备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到了。”
宁愿,一辈子也用不得。
他垂下视线,将兜帽拉上遮住了面容。
“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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