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后的情绪十分失控,她醒了之后看到宁昭昭,顿时就抱着宁昭昭大哭。
“忠王兵临城下,宋氏丧心病狂,如今便是忠王强攻入城也无人敢说什么,所有的脏水骂名都有宋氏来背!宋慧心这是要拉着皇城给她陪葬啊!”
颜清沅不在乎皇城,也不在乎宗室。他骨子里透着的就是对大齐基业的冷漠。
而他掌控欲极强,可以预见的是,现在京城死伤越严重,被摧毁得越厉害,将来他登基,手中的权力只会越稳固。
秦皇后嚎啕大哭:“秦家上下,几百条人命,还有襁褓中的孩童,虽说死不足惜,可我兄长还在西南营卖命,昭昭你能不能,能不能起码为我秦家留下一点点血脉!”
秦国公已经归入端王帐下,是一员猛将,这次也立了不少功。宋氏拿秦家开刀一则是因为宋氏秦氏早有过节,再则也有秦国公的原因。
宁昭昭动了动唇,想到自己刚刚看见的小孩儿血衣,竟是说不出话来。
她现在自己都心乱如麻,又怎么安抚秦皇后?
无奈秦皇后是把她当成了救命稻草,只是抱着她不停地大哭,说些求她给秦家留下一线生机之类的混话……
最终丫鬟送了宁神的香来点上了,秦皇后才冷静了一些。
宁昭昭半抱着她,低声道:“您放心,我会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好。”
她必须要稳住别院!
可是别院中的暗桩一直拔之不尽。尤其是最近人流频繁得有些失控,公孙氏,黑市,和各方势力都常常有人在这里走动。她下山之后更是放松了对别院的控制。颜清沅能耐再大可是他冷血,看住了她身边,别的地方就放得比较松。
眼下破城在即,她就是熬,也要熬到颜清沅来!
等秦皇后睡下了,宁昭昭站起来让人把几个孩子都带过来守在了屋子里。并把张迈和颜念平叫了过来。
面对这位一向温和不管事的女主子,张迈第一次有了落冷汗的感觉。颜念平抬头看了她一眼也不敢做声。
“有个小丫头形迹可疑,是前些日子才从山下带上来的难民。不过一抓到她她就吞了毒自尽,看起来倒像个死士。”张迈硬着头皮道。
“前些日子收容了不少难民,如今查过却是个个形迹可疑。但无奈他们都不肯吐口。殿下……”颜念平若有所思。
宁昭昭面目有些狰狞:“我榻上被放了那种东西,皇后娘娘被吓成那样,封了别院来查,你现在就告诉我,他们‘形迹可疑’,‘不肯吐口’?”
“殿下……”
“不肯吐口就给我打到他们吐口!真当我软弱可欺?告诉他们,把我逼急了,我活剐了他们!”
张迈哆嗦了一下。这样的事儿也不是没见过,但是从宁昭昭嘴里说出来,就格外可怖些。
不单单是因为她从前是仁慈软弱,更是因为,她若是动了这个心思,她身后那人,为了给她出气,只会比她还要狠辣千百倍……
颜念平踌躇道:“那些都是流民,若,若是不查清楚就动刑,怕喊起冤来,会有碍王妃您的名声……”
“全部迷晕,扒开他们的嘴,有毒药的把毒药取出来,然后全部拖到院子里去,给我狠狠地打!”
张迈上前了一步,道:“是。”
他领命退了下去。
颜念平还站在她身边,低头看着她绞帕子绞得手指骨节泛白。
“殿下……”
宁昭昭的脸色阴晴不定,闻言抬起头,有些询问地看着他。
上山之后他就戴着人皮面具,为了不暴露颜清元替身的身份。毕竟现在不同往日,别院常常有人来人往。
颜念平看着她,心头的滋味有些复杂,道:“小主子一定会平安无恙。”
宁昭昭心头刺痛,没有做声。
约半个时辰后,院子里想起了杖责声和闷闷的哭喊声。
张迈是老手,抓了人,堵了嘴,当着其他人的面按住一通乱打。打断了脊梁骨也不停下。
周围起初有人喊冤,可是一个个嘴里都查出了毒,又有哪个是真的冤枉?
还有些查不出来的暗钉,也因为别院高度紧张的气氛不敢妄动。
宁昭昭将别院拉成了一根紧紧的弦。
就算知道她是在拖时间,他们也没办法。
陆续杖死了几个,已经是半夜。张迈让人来请示,是否要继续?
宁昭昭坐着一直没动,此时闻言动了动唇,道:“继续。”
宋氏用无辜的人的性命来刺激西南军,她也做得出来,用他们的死士的鲜血,在这种夜晚,护别院一个安稳!
果然,在这种不间断的,残酷的震慑下,别院这一晚上安稳了许多。再有魑魅魍魉也不敢轻举妄动。
颜念平擦了擦额前的冷汗。大约谁也不会想到她会走这一步险棋。可他倒是明白,他们就算再想挑动别院之乱,也不应该拿小主子做文章。
天将明,张迈回到屋子里,看了一眼整晚没睡的宁昭昭:“殿下,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宁昭昭神情有些憔悴,道:“封院。等你主子的回音。传令下去,没有吩咐谁敢出来出动,一律杖死!”
“是。”
她隐隐觉得不对劲。颜清沅的回信竟然还没有到。
“颜念平你亲自再跑一趟。”
“是。”
他守了宁昭昭一整晚,此时就看了她一眼,道:“您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不知为何看她这个样子,他就觉得有些心疼。
有人争,有人强,为了权,为了名,为了利。她明明什么都不要,却被拖进这漩涡。颜清沅的脚步很不好跟,哪怕是他万千宠爱都给了她,对于生性惫懒的宁昭昭来说也有些吃力。
揣测人心本就是替身最重要的技能。跟她处了一段时间,颜念平很清楚她的秉性。颜清沅所拥有的一切她其实都不是很上心。
有人说守得云开见月明。熬过这一阵,她凤袍加身瞩目天下,可她也不见得会因为那身凤袍有多开心。
他其实很想问她,为什么就选了那样一个人,到底图什么?
临走之前,他犹豫再三,还是找到宁昭昭,对她道:“我主子对皇城执念颇深,他这一生谋求至今就是为了彻底毁掉皇城。”
宁昭昭换了身衣服已经散开头发,此时闻言就抬头看了他一眼。
是啊,现在回头看,倒是明白了。颜清沅要夺位,方法千万种。他何苦算计得皇城倾塌?
原来他至始至终的目的,不但是争夺,而且还是毁灭。
颜念平看了她半天,她明艳的侧脸此时显得柔软,神色也有些憔悴伤感。
“此时兵临城下,他若是不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宁昭昭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又要说我傻?”
颜念平认真地道:“我只是替你不值。你倾尽所有,他却未必这般待你。我这一去,若是不归,你早作打算。”
宁昭昭很想叫他滚。
他却单膝跪在她面前,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印给她,道:“我是他的替身,有时候也会代他处理一些紧急事务。他给我的权限不多,但也绝对不少。这块小印便是他的替印。你睡醒我未归,你就自己动手吧。”
那个“滚”字就嵌在她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
颜念平逾越掰开她紧紧攥着拳头的小手,把那块印放在她手心里。
半晌,她哑声道:“为何?可怜我?”
颜念平沉默了半晌,道:“你是个好母亲。”
是我不忍看你悲痛无依。
“如果我真的调动你的权限,你要如何交代?他纵然不杀你,但也不会轻饶你的。”
“那你便努力撑下来。到时候,还得靠你为我求情。”颜念平玩笑似的说了一句。
宁昭昭被他逗笑,眼眶却有些酸涩,红唇轻启,吐出一句话:“马不停蹄地给我滚。”
“是,我这就滚。”
颜念平笑了笑,果然滚了。
留下宁昭昭看着那块小印发呆。
当初看到颜清沅和公孙氏来往信笺的那一瞬间,涌上心头的不确定和寒意,如今又重新包裹了她。
她可以盲目可以放任,可……她怎么可以拿小瑜的安危做赌注?
毕竟颜清沅利用小瑜不是一两次,而他看起来对孩子并不是那么热衷……
宁昭昭呆了半晌,把小印塞进了枕头底下。
然而让她奇怪的是,不到中午她就被人叫了起来,说是山下来了人。
来的是荣王世子,齐川。
看见院子里萧条和血腥,齐川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再到主院,发现几乎所有人都避进了内屋,唯独那个有些单薄的身影背对着他在树下站着,身边陪着的是个身材修长背影隽秀的……光头。
“……嫂子。”齐川大步上前。
宁昭昭回过头看着他。
“我来接您下山。”他直接进入了主题。
宁昭昭挑了挑眉:“颜念平呢?”
“在山下。忠王让他主查血衣的事儿,说是已经查到些眉目。这地儿血腥极了,您不能再呆了。若是您出了事,真把这些人活剐了都没用。还是先跟我下山吧。”
张迈听了松了一口气,道:“殿下,我也认为您应该先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