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齐缀和姚芷荷一番倾诉怒骂完毕,突然反应过来了。
齐缀道:“你说她匆匆忙忙把我接过来到底是干什么来着?束拓竟是答应了?”
这些日子以来,齐缀是被束拓磨得不行。
束拓一天到晚不见人,频繁穿着王子朝服出门,但只要自己出了门必定内外戒备锁着齐缀。他要是一回来,立刻就会换了衣服,开始像只大狗一样跟在齐缀身后晃悠。
好像的是,齐缀如厕他也是要站在门口等的,竟不嫌臭!
齐缀也知道他是怕她跑了。不过他担心倒也没错,但凡齐缀有一点儿办法也该跑了,不该继续跟这个毛孩子玩游戏!
可是这次他竟然这么大方,亲自把她送到了尚仪府,还是送到了宁昭昭身边,一个帛国兵都没有留。
他又不是不知道宁昭昭是她表妹,而且极其护短,发起蛮来能够指挥青云骑和帛国兵干起来的!
姚芷荷也愣了愣,然后才道:“今儿一大早驸马就出去了,也不知道是为了哪般。”
两人毕竟都是政场上的女子,此时敏锐地彼此对望了一眼,都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等她们俩蹦了起来,一前一后地冲出了屋子,问:“王妃呢?!”
府里的下人道:“准备接驾呢。”
“接什么驾?”
能让宁昭昭“接驾”的,还有谁?!
齐缀大惊,就想冲出去,然而这时候却被姚芷荷拦住了。
她轻声道:“我们也准备好接驾。”
齐缀恨了一声,这才是反应过来。
敢情那棒槌是把她接过来一起放在尚仪府好就近看着了?
真是……
宁昭昭还真就准备了出去接驾了。
几番人马被挡,齐帝气急,索性就亲自换了常服,匆匆去了公主府。
宫中遍寻不见皇后,一大早就收到城外的手信。
他才知道这是长久以来逆贼设下的圈套!
可是如今不管是不是大势已去,皇后却必须先找出来!
人在颜清沅手里,如今城外一片厮杀他鞭长莫及,想到宁昭昭还在城中,有意想用孩子逼她入宫。
没想到宁昭昭竟真把那孩子当丢了一般,愣是油盐不进了!
齐帝想到秦皇后是怎么手把手地教养那个孩子,又是怎么为了孩子不止一次跟他吵起来,结果人家的亲娘却是这个态度!
顿时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如今首要之务便是先找到秦皇后!
无奈之下他也是端不住了,亲自带着孩子出了宫,就站在尚仪公主府门口。
就看宁昭昭,孩子都到了门口了,她见是不见!
宁昭昭当然见啊!
她吩咐人打开门,一身诰命大妆,从容下拜:“父皇,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帝带着侍卫和孩子,站在门口,愣了愣。
半晌才有些疲惫地道:“平身吧。”
宁昭昭站了起来,一眼也没看他身边奶娘抱着的,见着她就笑得不行的小瑜。
她反而笑道:“父皇,既然微服私访,不如进来坐坐?”
齐帝看了她一眼,突然明白了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冷笑道:“你倒是好大的胆子!这样杀伐决断的气魄,何苦躲在朕那个忤逆子后头?”
宁昭昭摇了摇头,道:“这天下,除了他,又还有谁,能站在儿臣身前?”
颜清沅是为了牵制齐帝所以带走了秦皇后。
可是事实上,从一开始,他还真就没把自己的老子放在眼里。
病重退让的时候,他一心防备的也不是老头子。
所以,他自顾自地出城迎战,老头子他是理都不想理,丢在城里。
可是宁昭昭现在,想把这个局做得再漂亮一点。
她低声道:“他不曾料到您会亲自来。儿臣也并非十分有把握,您会为了母后亲自出宫。只是您到底还是来了。父皇啊,不如进府谈谈。”
齐帝看了她一眼,心中挣扎半晌,最终,还是从奶娘手里抱过孩子,入了府。
侍卫急道:“皇上!皇上不可!”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要他进了这大门,他就彻底被太子妃给挟持了!
可是齐帝苦笑。
他还有选择么?
儿子儿媳妇,一个心狠手辣,一个又总是能立刻拿捏住人家的死穴!
他除了乖乖入局,还能怎么办?
为了江山,也是……为了皇后。
他低声吩咐道:“你等退下吧。”
说着,就抱着孩子,踏出了那一步。
宁昭昭道:“怎么能退下?来人,请这几位大人,也进来喝杯茶吧。”
齐帝勃然大怒:“你?!”
宁昭昭冷漠以对,让人把门外几人统统压下。皇上被挟,他们也只能束手待毙。
齐帝浑身僵硬,却说不出话来了。
宁昭昭也没有去要孩子,只是转了个身,道:“父皇,请吧。”
她把齐帝请进书房,请他落座,让人焚了香,倒了茶,十分客气。
“父皇可知屯兵城外的是什么人呢?”
“自然是汝南王和叛将的兵马”
宁昭昭笑了,道:“这叛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父皇觉得奇怪么?”
齐帝看了她一眼,哑声道:“是因为上次平叛不干净。”
汝南和罗山绝对脱不开关系!
“这么快又打到京城,是因为,父皇引狼入室啊!您瞧瞧,这回,又要做儿子的,来替您收拾残局了呢。”宁昭昭有些嘲弄地道。
“朕任你处置,你可知道,皇后何在?”
宁昭昭叹道:“在城外。”
齐帝猛地瞪大了眼睛,气道:“你,你这个……你这个白眼狼!你可知道皇后为了你,为了你……”
宁昭昭轻声道:“父皇啊,别生气。我是白眼狼,您难道就不是?母后为你又做了多少,你又是怎么回报她的?”
她有些讽刺地道:“若是您当初不一意孤行,而是跟阿沅同心同德,帮他度过他那段患病的时期,朝政也就不至于似如今这般不清明,逆贼只怕早已入网……母后说不定也早早就回心转意,陪您去江南养老了。”
齐帝苦笑,道:“一派胡言。更何况,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一国岂能有二主?他从朕手中抢夺去的东西,朕一有余力,便要抢夺回来,让他也尝尝朕当时生不如死的滋味,这难道有错吗?”
“没错,这是人之常情。可是你只会糟蹋东西。无论是江山,还是对您一片真心的母后。”宁昭昭淡道。
齐帝觉得他跟这个毛丫头没什么好说的。
宁昭昭淡道:“玉玺带了吧?”
齐惊了惊,道:“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帮你赎罪啊!”
宁昭昭伸出手,毫不留情地把小瑜抢了过来!
下一瞬,两个身强体壮的侍卫破门而入,分左右抓住了齐帝!
“你,你!放肆,想造反不成!”
宁昭昭搂着失而复得的儿子,开心地亲了一口,才道:“对啊,可不就是造反么。又不是第一次了,你还没习惯?”
齐帝愤愤,说不出话来!
宁昭昭淡道:“父皇啊,坐好了,写圣旨吧。调动你的势力范围,给我全面配合城外的摄政王杀敌!也算是您为这个江山再尽一次力!”
一代君王,最终在她面前垂下了高傲的头颅。
……
不多时,连几道圣旨发出,原本裂开为老少两派的京城势力突然决定共同御敌。
宁昭昭很快调出了齐帝的羽林军去守城,并在全城范围内搜查逆党!
有了她的配合,由宋顾谨,钟品莲等人正在做的查处城中内奸的工作因为名正言顺而变得非常顺利。
颜清沅重回黑市以后,黑市对京城民间甚至内皇城的掌控都到了恐怖的地步。
宋顾谨彻查此事多日,务必要趁此机会把京城再涤荡一次!
本来只是打算暗地里操作一遍,等于是在各府各门打个印子,防备着他们和逆贼里应外合,到时候颜清沅回来一并灭了。
可是现在,这个步骤显然提前了。
在奉皇命的羽林卫冲入一家侯爵府,彻府查抄的时候,那老侯爵咆哮道:“尔等是奉了谁的令!皇上还是摄政王?”
来主持查抄的宋顾谨冷冷看了他一眼,道:“皇上和摄政王,原本就同心同德。过往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麻痹尔等,引蛇出洞罢了。如今正是收网的时候,告诉你也无妨。”
那老侯爵不可置信地一哆嗦,然后就跪坐在了地上。
这阵子京城上下都忙着站队,无论是不是逆贼。
难道,这一切都是一场有老少两代君王联手谋划下的,惊天骗局?!
那城里内外,经此一役,能保住多少人?!
而此时,因为豢养的男宠沈廷玉也涉嫌谋逆,荣睦大长公主府迎来了建府以来第一次的彻府查抄!
沈廷玉却已经不见踪影。
看着那直接冲入大长公主府四处翻腾的侍卫,荣睦大长公主深深觉得最近养气的功夫愈发不到家了。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厉声道:“尚仪公主呢?可还在尚仪府?”
下人小声道:“公主还在尚仪府,皇上……也在。”
荣睦厉声道:“好,好啊!难怪不肯跟本宫回来啊!原来是早靠了岸,却弃了亲娘不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