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沅很耐心地把棒槌哄上了榻,道:“你要知道咱们现在拖时间,都是说你的身子不稳还没满三个月。若是让人看到咱们成天满大街栾窜,不是授人把柄吗?”
宁昭昭隐隐觉得不对劲。
她成婚之后就没有见过侧妃。每次她提出要回端王府,颜清沅总会不动声色地推脱过去。
难道端王府出了什么问题?
又或者是,侧妃出了什么问题?
她没忍住就问了出来,并且有些忐忑地道:“如果出了什么事,你可得告诉我啊……”
颜清沅伸手抚摸她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低声道:“能出什么事呢,嗯?你前几天不是还瞧见外祖吗。”
宁昭昭奇怪地看着他,道:“可是……分明离得不远,我却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侧妃了。”
颜清沅低声哄道:“你想见,明儿把她请过来就是了。”
“真的?”
“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小棒槌?”他笑道。
宁昭昭费解地道:“你不是经常骗我吗?”
颜清沅:“……”
羽坤殿,此刻却依旧是灯火通明。
秦皇后被打发出宫,丽嫔被赐死,耿氏被灭门,宋顾谨被发配出京。
这些事都在一夜之间发生,连忠王也在今天领了旨要出京。她派心腹到黑市走了一趟,那里竟然一片萧条,不复往昔的热闹。
按说,这些都是好事……可是发生得实在太过诡异。
若是皇上把秦皇后打发出宫,那倒罢了,可皇上竟然会连小皇子和小公主也一并打发走了,这事儿就透着古怪。何况,昨天她没拦住宋顾谨,让他冲到了皇上面前。
然后丽嫔……
她实在是不能不多想!
从昨晚到现在,她几乎都没见到皇上的人影!去请了几次安,都被拦在了门口!
他明明肃清了她的对手,却又不见她……
“皇上到底在想些什么!”宋贵妃恨恨地道。
此时,她贴身的宫人却突然一脸慌张地进了殿,连行礼也来不及,道:“娘,娘娘……镇远侯府传来消息,今儿,今儿派出去行刺皇后的那些人,全军覆没了!”
宋贵妃一凛:“全军覆没?谁还在保着秦罗衣那个丧家之犬?难道是皇上?”
“不,不是……”宫人急道,“听,听说是忠王殿下的人。逃回来的两个活口,说是还没来得及行刺就遇上忠王和忠王妃赶到城外给皇后送行……然后被忠王府的青云骑打了个措手不及!”
“忠王?齐沅!”
宫人跪倒在地,道:“还,还有三十多枚首级……全,全都送进了镇远侯府!侯爷派人尾随打听,发现忠王府的人一路上都在暗地里护着皇后娘娘的车队。只,只怕……”
宋贵妃冷笑,道:“小畜生果真把秦罗衣这个贱人当成亲娘了?真是可笑,现在秦罗衣能给他什么庇护?”
后又有些神经质地道:“皇上……皇上知道这事儿吗?”
“皇上……应该不知道。”宫人小心翼翼地道。
宋贵妃怒斥道:“放屁!皇上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宫人跪伏在地,再不敢多说什么。
“他,他知道这些都是我做的……他都知道啊。那他到底想干什么?把秦罗衣母子三人都打发走,连忠王也打发走,是怕我对他们也下手吗?”
宋贵妃喃喃道。
黑市已经断了她的兵草单子,好在这阵子经营下来,已经有了不错的底子。再加上,还有帛**队帮着……
只要秦国公回京,一举把他给端了!那么端王那点兵力,她也不惧!
深宫这么多年,宋贵妃已然全都看明白了,男人也好,儿子也罢,其实全都是靠不住的!她一定要把主动权紧紧掌握在自己手里,更不会对那个男人心存任何幻想!
想通这一层,宋贵妃冷静下来。经营了这么多年,她还怕什么!
她过了一会儿,才道:“庆王呢?听说今儿天还没亮,就去送宋顾谨那个反骨子了?”
宫人应了“是”。
宋贵妃冷笑,道:“他们哥儿俩感情倒是不错。”
她生的这个儿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他自小在边关长大,她没有带在身边教养。
既然如此,现在也用不上他,他只要好好呆着别添乱就行。她自然会把这万里锦绣河山,送到他手上!
此时的皇帝还在悲春伤秋,想着当年和宋氏初见时的每一个场景,想着年少的慧心是如何不离不弃,是如何委曲求全……
他也在内疚自己是否真如旁人说的,登基之后便被美色迷了眼,才会导致他的慧心,性情大变。
“朕究竟该如何补偿你,慧心……”
空旷的宫殿内,皇上的喃喃自语带着几分悲意。
却浑然不知,此时内心已经极度不安的宋贵妃,已经制订了最疯狂,最残酷的计划!
……
隔天一早宋贵妃就宣宁昭昭入宫。
她是直接派了轿子来请,但是颜清沅不在。宁昭昭这么一个大活人正在院子里侍弄花草还活蹦乱跳的被人看见了,也没法推脱,只好跟着去了。
不过两天的功夫,宫里竟然萧条了不少。
从前瞧着花团锦簇,时不时还有些宫妃走动,如今竟是只看见宫女和侍卫太监来去,而且各个行色匆匆。
毕竟皇后走了,丽嫔死了,宫里人人都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又无从得知真相,所以人人自危,不敢随意出来走动。
宁昭昭心里犯嘀咕,走到了羽坤殿。
殿内燃着似乎是凝神的熏香。
宋贵妃坐在首座,微微阖着眼。
“臣妾参见贵妃娘娘。”
“平身吧”,宋贵妃懒洋洋地道,“赐座。”
宁昭昭也不客气,坐下了。
宋贵妃道:“听说你身子落不稳,眼看你们又要出京了,本宫放心不下,所以找个御医来瞧瞧。”
说着,一直等候在身边的御医就上前,给宁昭昭把脉。
宁昭昭也十分配合。
御医把脉之后,神色之间似乎有些惊讶犹豫,半晌,道:“回娘娘的话……王妃殿下的身孕,起码在三个月,甚至四个月以上了。怎么会没有落稳?依臣愚见,王妃殿下身体强壮,胎儿落得极稳。”
宋贵妃神色淡淡地瞟过来,道:“江太医,你是不是把错脉了?王妃成婚尚不足三月,怎么会有四个月的身孕?”
江太医笃定道:“臣虽然不济,但家中世代研究妇科,不可能会连月份都会把错。”
“是么……”宋贵妃看向宁昭昭。
宁昭昭却是脸不红气不喘,道:“太医没有把错,臣妾的确已经有了四个月身孕。”
宋贵妃眯起眼睛,似笑非笑,道:“那你如何解释,你成婚明明不足三月,四个月的身孕又是从何而来?”
说白了,这事儿就是在打宁昭昭的脸。不管孩子是不是颜清沅的,她婚前有孕,非礼成婚是实。
宁昭昭也不是没想过会被人议论。毕竟她成亲就很仓促,婚前就有人在她跟前儿嘀咕。到时候孩子一生下来,说是不足月而生,其实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事儿放在别的女子身上可能会觉得丢脸至极,甚至羞愤欲死!
可宁昭昭到底想得开些,闻言便直接道:“臣妾……确实和王爷私定终生。”
宋贵妃似乎也没料到她承认得这么干脆,也是怔了怔。心里又皱眉,寻思着此等没脸没皮,还轻浮放荡的女子,纵是以后留给庆王做个禁脔,也是不要的。
“是么,那王妃是认下了这欺君之罪咯?”
宁昭昭一怔,然后蹙眉。
是了,颜清沅声称她胎儿不稳所以想在京城多留几天,等她满三月再走。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宋贵妃若是非要较真,倒确实是可以说是她欺君罔上。
想通这一层,宁棒槌倒是能屈能伸,麻溜地就下跪了。
“娘娘恕罪。其实……倒也算不得欺君。臣妾的胎儿虽然已经落稳,但近日来,时常害喜,所以……”
宋贵妃意味莫名地笑了笑,道:“是么?落稳了?”
她那个笑容真是怎么看怎么古怪,宁昭昭觉得有些发毛。
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是……说来也不怕娘娘您笑话,臣妾,的确是娇惯了些,害喜时挑嘴得厉害。所以,王爷才想多留几日,做准备。毕竟燕明不比京城……”
宋贵妃静静地听着她编。
直到宁昭昭勃然变色!
她捂住了肚子,不可置信地道:“你,你,你竟敢……”
宋贵妃终于站了起来,命人将香炉端走。
她笑道:“你可别这么看着本宫。本宫这可是帮你啊。你不是胎儿没落稳吗?要知道欺君可是死罪呢,本宫,这也是帮着你免了这死罪啊……”
宁昭昭顾不得腹中剧痛,连滚带爬地爬了起来转身要跑!
起身的那个瞬间却只觉得下面一热!
“啊!”剧痛之下她又跌坐到了地上!
宋贵妃喃喃道:“你就把这孽种,留在羽坤宫吧。本宫不嫌你脏。”
宁昭昭几乎要绝望!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间有人高声道:“皇,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