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棒槌是打了荣睦一个措手不及,否则以荣睦的城府倒不至于反应不过来。
眼下,面对拿了把柄先声夺人的宁昭昭,原本势微的荣睦也只能咬了牙低了头。
她心里却想着,原以为太子虽然强势,太子妃却是个不管事的,是个好磋磨的,没成想城府竟然这般深沉。
若是想重获帝眷,那也只能想法子先分了她的宠!
等着瞧吧,她还真就不信,这太子妃就能荣宠无双一辈子了!
荣睦咬了牙,面上却已经恢复了平静,只再三忏悔谢恩,才退了出去。
等人都散了,宁昭昭又坐了回去。
洛氏被她吓得不轻,过了一会儿,才唯唯诺诺地道:“殿下……”
宁昭昭的神色却恢复了温柔,才道:“皇嫂,吓着你了。但你要知道,我的脾气不是对着你……这些诰命,都是眼高手低的货色,专门为了踩着咱们母后上位才来。若是不把她们给吓怕了,她们以后还是要来的。到时候,被她们诓了都不知道!”
几句话敲打得洛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宁昭昭从她手上取了本子,才道:“我去跟母后商量商量。”
刚才还是这么凌厉的一个人儿,此刻却像是个办成了大事,要去向大人邀功的孩子。
她捧着本子一溜烟地去了竹林,找到皇后,得意洋洋地把自己干的事情说了。
秦皇后有些惊讶,但还是笑了,道:“不错,有国母的风范。”
“哪里,比您当年,还差得远呢。”
秦皇后道:“荣睦这人……城府十分深沉。你还是需得防备些。”
宁昭昭道:“当初我是怕她几分,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年纪大了才落了势,光熬我也能熬死她。母后,不说那些无趣的了,咱们查查这本子。”
查啊查,却查出了问题来。
哎哟,这名单上的人,怎么都这么眼熟啊?
宁昭昭认出来得最勤快的那几个,却都是那时候在颜府大宴的时候打过照面的,和鲁氏关系好像还不错呢。
她倒是若有所思。
“怎么了?”秦皇后问。
“觉得这些人……有些古怪。看吧,搞不好,太子出了京,我倒能给他破个大案呢。”对着秦皇后,宁昭昭的口气不自然地会像个得意洋洋的孩子。
秦皇后笑道:“你一向是能干的。”
只是……太子光芒太盛,掩盖了一些罢了。
不得不说,若是离开那个粘人鬼的干扰,宁昭昭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
可是,现在也不是雷厉风行的时候啊!
她把本子仔仔细细翻了几遍,然后让秦皇后写了懿旨,巴巴地看着她按了印。
其实她可以自己写的,可是她就是要缠着皇后写。
秦皇后也有些无奈,知道这个孩子是被自己前些日子的冷淡给吓着了。
棒槌黏起人还真是……
于是一整天她就跟在皇后屁股后头晃悠了。
秦皇后礼佛之后,性子变得有些寡淡,也不太爱说话。可是架不住棒槌能说啊,喋喋不休地,先把自己怎么生的孩子,颜大黑是怎么吓晕的说了一遍。然后又把自己坐月子的时候琐事都说了一遍。
期间留下来蹭了一顿斋饭。
棒槌胃口好啊,斋饭也吃得香喷喷的,让人看了都很高兴。
甚至皇后如厕,她也在外头等着。
秦皇后是有些无奈的。看她两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又忍不住想笑。
“平时也这么黏着太子?”
“我才懒得理他呢。”棒槌嘟囔道。
秦皇后低笑道:“那他平时是这么黏着你的?”
棒槌听了却微微红了脸,低下了头。
过了一会儿她小声道:“母后,您真的不怪我们?”
“怎么会怪?当初你在冷宫里也吃了不少苦头。我倒是没想到……你今天还能这样的。”
宁昭昭有些感伤,她知道那些事怪不得秦皇后,她反抗不了齐帝。而在她的能力范围内,她给了自己最大的保护。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秦皇后能体谅她。
“不管怎么样,我都记得您是我的母后。哪怕您不理我了……我也会记得。”
……
从秦皇后府里出来,宁昭昭抱着孩子,抚摸了一下那个红包,然后把感伤收到了心底。
她吩咐碧芹:“去昭狱找一下左颂耽,问问他,沈廷玉还活着吗?还有,当初交上来的那个贵女册子,在不在他那里。”
沈廷玉专门供出了一份他勾搭上的城中贵女的单子。
等到傍晚,宁昭昭回了公主府。
而出乎意料的,荣睦却是来过了。
她倒是没想到荣睦会这么沉不住气的。
钟品莲不在家,姚芷荷挺着肚子,脸色也不太好看。
“……她倒是猜到是我报的信,失心疯了那般破口大骂,说我是胳膊肘往外拐,怎么劝都不听。我想,她一辈子都受人追捧,突然被人拉了下来,大约让她愈发毛躁沉不住气了。”姚芷荷的声音有些轻,可见到底是亲娘,还是让她受了些刺激。
“你好好管着自己的身子就好了。”宁昭昭安慰她道。
心里却想着,荣睦那个老太婆最好聪明些,别跟不该惹上的人扯上关系。
不然姚芷荷挺着大肚子还受这样的打击,那真是作孽了。
宁昭昭很心疼孕妇,钟品莲没回来就陪她吃了一顿饭才回了自己院子里。
左颂耽是第二天一大早就来见宁昭昭的。
他带来了宁昭昭要的那个册子,和沈廷玉还活着的消息。
宁昭昭先忽略了沈廷玉,而是上下打量了一下左颂耽,道:“如今宋大人不在,我也不知道你比他差多少。但他一直带着你,近朱者赤,总还是能学点皮毛回来吧。”
左颂耽:“……殿下谬赞,下官还不敢自称是宋大人的皮毛。”
“哼。”
宁昭昭丢了昨天从闵王府带回来的册子给他。
左颂耽愣了愣,道:“殿下,这是……”
“从闵王府带回来的册子,昨夜我亲自整理了一下。相信昨天的事儿你也听说了。我原是想着她们想逼一逼我母后,从而给我压力。但是我现在却想着,现在局势还没稳定,以荣睦的脾气,绝不该现在就沉不住气。像她这样,几十年云端上的人物,要被人怂恿也不可能。”
“殿下的意思是……”
“大约……有人逼她吧。”
左颂耽若有所思。
“你们查案子那一套我也不懂,总之这名单给了你,你今天就呆在公主府吧,把这两份单子给我对一对,有头绪在说。”
左颂耽应了是。心想公主府伙食好啊,他乐意!
宁昭昭倒是很仗义,给了个小书房让他去忙。
左颂耽也是专业人才,仔细比对过两份名单,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经常擅闯闵王府的妇人,竟然都或多或少和沈廷玉给的那份名单有些联系。
当然,京城的关系网,不能用血缘来分。应该这么说,京城大族之间频繁联姻,一棍子打下去都能算得上亲戚。在京城,亲戚这种东西从来都是用来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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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这两份名单里的人物,除了少数几个,甚至都是没有很明确的亲戚关系的。
真正让左颂耽在意的那种联系,是利益网。
这些人府里……很多都是一个流派的。
看来,沈廷玉没有说实话啊……
左颂耽若有所思,打算收拾一下去宁昭昭那里。然而收拾的时候翻到书本下压着一根小小的发带。
他愣了愣。
这里应该是太子妃的书房,但太子妃显见是个懒货,一眼就能看出这里甚少有人来。
发带应该是她的……
左颂耽倒也是知道,发带在京城贵族女子中并不常用。那些人有的是价值连城的首饰,根本不屑于以发带束发。
她大约是全城最素的贵女了,变成了皇家命妇,也没什么多大的变化。
他挣扎了良久,还是下了决心,把这发带偷偷拿了,贴胸口藏着。
除了左颂耽,没人知道宋顾谨的手上,是常年系着一根紫色发带的。
本来他也不以为意。
直到那一天,宋顾谨的发带丢了。
虽然宋顾谨表面还是和往常一样,可左颂耽还是看出他的勉强和失魂落魄。
宋顾谨说:“丢了就丢了,也该丢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什么叫,也该丢了?
左颂耽倒是明白他大约是真的看透了的。
可是,左颂耽总担心宋顾谨现在的状态,会突然就把他自己弄死了。
多一份牵挂……大约会好一些吧。
当下他做完了贼,立刻换了一副正经的表情,去找宁昭昭了。
然而此时,无聊的太子妃殿下却正在花园里和姚芷荷晒太阳说着话。
“我看宋大人不娶妻,左大人也不娶妻,甚是奇怪啊。”姚芷荷道。
都是出色的男儿,却一直不娶妻,确实挺奇怪的。
宁昭昭突然想到了沈廷玉和……
她的脸色突然就变得有些微妙,道:“我看他们的俩的关系倒是很好,尤其是最近,就跟分不开了似的。搞不好……他们俩就大伙过一辈子了呢?”
嗯,说得还挺婉转的。
刚刚找到这里来的左颂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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