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成功。
颜清沅一直云淡风轻的,甚至中途还可以刺激一下在门外观看的沈廷玉。
他熟稔得仿佛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简直淡定得不像样子。
宁昭昭抱着被清洗干净,用包布包好的孩子。虽然不足月,个头竟也大,有点皱巴巴的,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他刚给香侬用羊胎线缝上了伤口,甚至不用宁昭昭嘱咐,细细密密地缝了好几层,换了不同种类的线。
然后他还调笑道:“这孩子也是有福气的,普天之下也只有她有这个福气……”
他本来想说,普天之下也只有这个孩子有这个福气让他接生……
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住了嘴。
宁昭昭抱着哭得像猫儿一样的孩子,忍不住就踮起脚亲了某人一口。
颜清沅一愣,然后无奈地笑道:“后悔了?”
就知道她还是心软。
“有点。我也是急昏了头了。幸而母女平安。只不过,那人……”
颜清沅淡道:“我却觉得你这一步走得恰好好处。”
宁昭昭顺着他的视线抬起头。
却见沈廷玉被人扶了进来,脸是如同死过一次那般,半点都看不出他当初的风采。
他有些贪婪地看着宁昭昭怀里的孩子,又看看被盖上了被子的香侬。
半晌,他喃喃道:“她在哭。”
宁昭昭心下一动,道:“对呢,在哭。”
后又道:“你们把他带进来干什么?他什么都不会说的,也根本就不在乎这母女俩。不然,在开始动刀子之前,他就会让我们停下来了。”
左颂耽道:“是,还不把他拖下去,免得在这儿碍眼。”
沈廷玉被拖出去一段路,突然扭过头,几乎是有些压抑地道:“我说!我说!”
“……”宁昭昭抬头看了颜清沅一眼。
颜清沅点了头,道:“换个地方。”
说着,便带着宁昭昭和沈廷玉换了间屋子,把香侬母女都留在了那刚刚孩子降生的屋里。
沈廷玉瘫坐在地上,脸上死气沉沉,不发一言。
颜清沅看了他一眼,道:“来之前,本王查抄了颜府。颜念平也刚到京城,此番颜家的爵位怕是要换人坐了。”
沈廷玉一愣。
“罗山么……本王现在已经挥兵攻打,战线囊括了南疆,西南。领兵主帅,正是端王。”
颜清沅淡道:“怎么说呢,你们试图再从头来过,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本王的爱妃前些日子对京城的大清洗,还记得吧?罗山已无回天之力了。”
朱氏最后一滴血……也要流干了。
“钦天监,本王也注意到了呢。”
颜清沅道:“本王不会饶你性命。但可以给你一年。”
沈廷玉抬起头看着他,在等着他说下去。
“给你一年……让你和那母女俩朝夕相对,与世隔绝,过正常人的生活。一年之后,你自己奉上人头。本王饶那对母女不死。”
这个条件……无疑,一下打在了沈廷玉的七寸上。
“而本王,只要一个宋顾谨。”
长时间的沉默让人压抑。
宁昭昭觉得有些沉不住气,想再说些什么激他。
可是看颜清沅气定神闲的样子,她又给憋了回去。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终于,颜清沅和宁昭昭等到了那句话。
“钦天监周傲。他……或许知道。”
宁昭昭大松了一口气。
颜清沅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道:“来人,把他带下去清理干净。宣韦玉来给他治伤,并从宫中调配妇科圣手照顾他的女人和孩子。”
说着便拉着宁昭昭的手,匆匆赶了出去。
宁昭昭被他带得一路小跑,急道:“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什么周傲?
颜清沅道:“之前我便怀疑他……只不过还不是很确定。若说他和刺杀宋顾谨的事情有牵扯,倒也不是不可能。”
他说着,就把宁昭昭半拎半抱了起来,加快脚步往外走。
宁昭昭抓住他的衣领,道:“你说颜念平回来了,是真的吗?他把解药带回来了?”
“还没到。”
宁昭昭一愣。
颜清沅笑道:“估计今晚就能进城。”
宁昭昭此时才大松一口气。
他身上的蛊,一直是她心头的一块重石。现在能被解决,真是再好不过。
颜清沅把她抱上了马车,吩咐车夫送她回去。
宁昭昭有些意外,掀了帘子道:“你不跟我一起回去?”
“我现在就去钦天监,提审周傲。”
说着,他轻轻拍了一下这棒槌的脑袋,道:“快缩回去。”
宁昭昭这才点了头,缩回了车里。
马车一路回到公主府,宁昭昭还回不过神来。
齐缀老远就迎了出来,道:“你,你……打听到宋先生的消息了么?”
宁昭昭点了点头。
齐缀叹道:“这便好了。宋先生是个好人。”
她看着宁昭昭焦灼数日,也是十分担心。
当下她扶着宁昭昭的手开始往里走。
“束拓来了信。”她低声道。
宁昭昭一愣。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从哪儿得了消息……说是,等内乱平息了就来京城接我。”齐缀的脸色有些难看。
宁昭昭拍了拍她的手,道:“你若是在西南便罢了,在京城,他能从我眼皮子底下把你带走?”
齐缀苦笑了一声,道:“我就是怪心烦的……看到他的信。”
宁昭昭不吭声。
最近齐缀相比起过去明显沉默了很多,怀孕之后性格也变了不少。
原还觉得束拓虽然做法有些激进,但到底是真心对她的。
可眼下看来,这种强迫的手段……可能到底会有点后遗症吧。
宁昭昭回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把发髻放下来换了个简单的,陪齐缀在院里坐了,让人送上精致的糕点,一则陪她说话,再则自己也分散一下注意力。
“……生了个女儿,他便吐口了。”
齐缀听了,道:“我看你是胡闹,齐沅却是真狠。”
当时那种情况,颜清沅大约是顺水推舟。他能表现得格外轻松,也是因为他并不是那么在意刀下女子的生死。
说白了,在罗山余孽制造的战乱中,枉死的妇孺数量惊人。他怎么会在意贼子的女人的生死?
香侬活着也好,死了也罢,对他来说都是能一下打在沈廷玉的命脉上,让他彻底崩溃的。
他应该是准备了两套方案,备着那女子生死两用。
然后香侬活下来了。
彻底崩溃以后的沈廷玉乍现希望,就算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也会去抓住吧。
果然,这就吐口了。
宁昭昭大致想得到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不过事情过了,她也不愿再细想,只是道:“我原本,真没想到沈廷玉那小子竟还是个情种。”
毕竟那小子的私生活实在是太乱了,也太恶心了,祸害了太多贵女。
齐缀听了微微愣了一会儿,然后道:“他们家的孩子……差不多都一个样子吧。只是沈廷玉比他哥,又天真一些。大约,到底从小没有像他哥那样,被炼化成蓝血活死人。”
宁昭昭倒是才想起来齐缀前几天才因为这个事情大受了刺激。
她连忙道:“不说这个了,说有趣的。”
“什么有趣的?”
“你最近都闷在府里没出去走走,不如我们出去逛逛?”
“好啊。”
……
而此时,颜清沅方面已经直接带人杀入了钦天监。
可以这么说,钦天监的历史,比皇朝要悠久。有时候甚至皇朝更迭,钦天监却还是原班人马。
近几百年来,被人家这么大喇喇地杀入,真真,还是第一次。
部下清点了人,很快就把周傲拖到了颜清沅面前。
那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养尊处优身披官袍,被人当成是智者供奉。
此时这位“智者”,面对年轻俊美却满含杀气的太子殿下,却吓得微微发抖。
“江山,江山必落不到逆天之人手中,你,你便死了这条心吧!”虽然发抖,周傲倒是还壮着胆子骂了一声。
“逆天?你钦天监上千年来,替皇朝和百姓卜占天意,那你现在来告诉本王,什么是天?”
周傲看着他唇边那抹云淡风轻的笑,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齿关发冷,一下抖得更厉害了。
颜清沅抬头看了看,这修筑得十分清高的钦天监内,此时跪满了峨冠博带的臣子,瞧着这衣袂飘飘的劲儿,倒真像是一群仙人呢。
“难不成,你们卜占天意久了……如今便以为,自己便是天了么?”颜清沅露出尖利的牙,冷笑。
顿时钦天监内哀鸿遍野,纷纷哭求。
“太子殿下,臣岂能敢,臣等岂敢啊!”
也有年老的官员破口大骂,道:“老夫早早告诉你等,侍奉神之人,便更要清心寡欲,不可受世俗所惑。你等偏偏不听,如今这便是天谴!是天谴!”
面对强势的黑甲军,手无缚鸡之力的钦天监走下了神坛,此时已经全无抵抗之力。
不等张迈的剑架上那周傲的脖子,他就已经吓得尿了一裤子!
“这样就顶不住了?不如带回大理寺去梳理梳理,也不枉我等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张迈不正经又有些恶意地用剑拍了拍那胖子的脸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