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生欢认真地看着自家老妈,表情严肃地重复道:“妈,我和哥哥一起要去镇上上学,我们村里的学校不好,会耽误哥哥和我。”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夏妈妈转过身,表情震惊地看着她问。
夏生欢一本正经的撒谎,满脸真诚,毫不犹豫地拿自家老哥出来顶事,说:“哥哥说的。”
夏妈妈本来想反问我怎么不知道,当时又一想,小孩子的心里话当然是只对小孩子说的,更何况他们两兄妹一向要比别人家的孩子亲厚,不对他们这些大人说也是正常的,于是便转口问道:“那你哥还和你说什么了?”
夏生欢继续把编好的瞎话倒豆子般说出来,奶声奶气地说,“哥哥还说,他有个同学本来是在和他一个学校读书,后来,家里搬到镇上去了,前几天去镇上买学习用具偶然碰上了。那同学说他在学校本来读三年级但是因为跟不上就退了一级。因为他们班很多人从一年级开始就学习英语。我哥哥他们学校不学英语,等小学毕业了,那得和别人差开多少距离啊。”
“英语?什么东西?”夏妈妈听自家女儿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也没有说道点子上,到了最后立刻抓住关键词,反问道。
夏生欢心里把自己鄙视了半天,还是抬起胳膊用小手拖着下巴做无敌可爱状,眨巴眨巴眼睛道:“我也不知道,等哥哥回来你问吧。好像是高考要考的一门课。”
夏妈妈顿时一脸沉思。
夏生欢看着老妈的表情就知道有戏,立即便又添了一把火。
“妈,哥哥已经读四年级了,马上就要升初中了,英语要是拉下了,先不说其他的,要是考不上好的中学怎么办?”
向来信奉知识改变命运,将来一定要供儿女上大学出人头地的夏妈妈,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一时间,没想起来女儿小小年纪怎么会懂得这么多。
夏生欢识趣地闭上嘴巴,跳下地,开始削起土豆皮来,准备今天的午饭。她们家今天中午必然是同昨天的一样——大烩菜。这里的饮食习惯就是这样,只不过,她们家的日子过得好一些,里面加上少量肥瘦参半的猪肉,别人家的烩菜除非是过节日,否则里面哪有半点儿荤腥,分量足够吃饱就不错了。
所以说,九十年代得农村还是相当贫穷的。
中午,夏华放学回到家,一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对。果然,还没有从书包里把作业本拿出来,手就被老妈一把抓住,人被拉到一旁,老妈叽里呱啦地问了一大串问题,听的他一愣一愣的。
今天的铁锅有点儿高,夏生欢掂着脚,右手拿着锅铲拼命地翻搅着锅里的饭菜,生怕烧焦了,眼角还时不时朝自家老哥那里偷看,几乎每次都能和老哥的视线撞个正着。
眼神一对上,她便冲着对方挤眉弄眼一通,随即心里狂爽地欣赏着老哥嘴角抽搐满脑袋黑线的郁闷表情,想起上一世只有对方蹂躏自己十几年的份儿,如今心里有种大仇得报的舒畅劲儿,别提多开心了。太入神了的结果就是食物……真的被烧焦了——可谓乐极生悲。
夏生欢盯着一锅散发着强烈焦味儿的吃食,心里不住地一阵犯愁。
她倒是很爱吃微微有些糊的大烩菜,可是,自家老爸要是回来闻到焦味儿,按照他的个性,肯定得暴跳如雷,狠狠地发一顿臭脾气。
不一会儿,夏妈妈就和自家儿子沟通好了,同时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只差等家里主事的夏爸爸回来商量上几句,转学的事儿就算定下了。
夏妈妈上过高中,是一个非常理性的女人
,在夏爸爸面前能说的上话,再加上家里的相处模式一向是对事不对人,谁有理谁有发言权,更何况是关于孩子们将来成长的大事情,处理方式上必然是慎之再慎,公平合理。
噢耶!
夏生欢看自家老妈的表情就已经知道去镇上上学的事情必然十拿九稳。她之所以想去镇上的学校,并不是因为那里教育质量好到哪里去,而是因为在镇上的学校只要你学习的好,通过该通过的考试,跳级读书是很容易的事情,分数高的话甚至不用给校长送几百快钱红包。不像其他学校有一大堆条条框框约束着,跳个级跟登天似的难。
上一世,因为逢考必紧张的定律,虽然肚子里墨水足,但是她补习了整整两年,才勉强考上一个二流的本科大学。即使后来她混得很不错,可是这件事依旧成为近三十年的人生里,最大的一件恨事。
夏生一呶嘴,欢心里的小人用力握了握拳头,做了一个加油的姿势。
她就不信了,半年内把小学念完,初中读一年就解决掉,考上省内重点高中后读上个七八年,还能考不上北大清华,除非她是白痴傻蛋脑子被屎糊住了的那种。
夏生欢本人手里拿着锅铲,无意识地做着和心里小人同样的姿势,她自己还在想着心事,因此都没察觉饭已经光荣地成为了锅巴。
当然,夏妈妈是先闻到烧焦味儿的,然后,一转头就看见自家闺女微微地厥着小屁股,不知道在看什么,总之双眼直视前方,呆萌呆萌可爱到不行的样子。
“这孩子……”
心里立刻软得一塌糊涂,本来责备的话只能咽回到肚子里。夏妈妈走过去捏了捏自家女儿白嫩的小脸蛋,从地上一把把还在走神的小家伙抱起来放到炕上,凑过头狠狠地在小鼻子上亲了一口。这才转身把菜倒到猪食桶里,忙活着洗锅切菜重新做饭,争取赶到自己那口子中午回来把菜做熟了。
夏生欢抹了一把鼻尖的口水,眼神幽幽地看着自家老妈,表情很郁闷。她心理年龄其实和夏妈妈的差不多,居然被亲了一脸口水,有木有很囧很囧的说。
夏华拿着书包一步三挪地凑到夏生欢跟前,当着她的面,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一件一件摆放到炕上。
“欢欢,这些都是你最爱吃的,我没动都给你留着呢,班上的同学要,我都没有舍得给。”
夏生欢瞪着无辜的双眼看着他。
夏华也很真诚地回视她,眼神里都是疼爱的味道。
最后,夏生欢从里面挑出原封未动的香蕉和苹果,伸出小手把糖果和瓜子都推到夏华面前,奶声奶气地说道:“哥哥你吃糖,我在换牙,吃了会牙疼的。”
这种声调,把自己硬生生地恶心了一把,夏生欢抖了抖身上的集体造反的鸡皮疙瘩,继续看着自家老哥。
果然,夏华默默地把剩下的吃的,又放回自己的书包里,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说道:“那你自己玩儿,哥去写作业了。”然后,就去写字台上掏出书本纸笔开始忙自己的事情。
夏妈妈从夏生欢面前的那一堆里面拿起一颗苹果顺手洗干净,放在自家闺女面前。夏生欢一把抓起来,小口小口地吃着,虎牙咬得噶嘣嘎嘣的,眼珠子乱转,无聊地一会儿左看看一会儿右看看。
忽然看到炕上西南的角落里放着一本边角已经卷了的书,眼睛一亮,爬过去一看,是一本老哥用过了的三年级的语文书,夏生欢用抹布把上面的蜘蛛侠灰尘之类的脏东西擦干净,翻开边吃边看了起来。
心里却在想,唉,家里的
日子果然够无聊的。消遣也居然只能用课本,想起后世自己手机储存卡里藏着的一千多部的小说,那真是言情修仙网友等等各种类型应有尽有啊,真是居家旅行必备的解闷良药啊。现在别说小说了,普通人家连吃饭都不怎么能吃饱,马克思主义告诉我们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因此,中国人民如今哪里能想到精神食粮的创造上面呢。
唉这对于一个小说控来说,真是杯具啊,尼玛。
看看现在,他们家还没有彩色电视机,记得在二十一世纪的开端老爸才抱回来一台,后来那台彩电换了三次接收器修了五六次,居然一用就是神奇般得十几年,直到哥成家那一年,才换了液晶贴墙宽银幕大彩电。不过,也许去上学还能有一些乐趣,至少有很多伙伴。
夏生欢不由得期待去上学的日子。
平时最多一点就会到家,夏爸爸今天却意外回来的很晚。不过,这倒是对夏生欢兄妹和夏妈妈没有什么影响,三个人该吃吃,该午睡的午睡,该午睡醒来上学的上学,该去地里拾柴禾的拾柴禾。
当然,六岁小孩子身体极易疲劳,今天早上起得要比平时早,再加上又进行了一上午的脑力劳动。在中午吃完饭后,夏生欢就抱着那本书困得眼皮打架怎么也睁不开,坐在那里靠着墙小鸡啄米似的直往弯曲着的膝盖上杵。
不是她不想枕着枕头睡,而是实在太累了,浑身无力,骨头如同散了架一般,像团云一样软绵绵地一点力气也没有啊有木有。
最后,还是夏华看不过去,给自家妹子取了她自己专用的小枕头,让她躺下舒舒服服地睡。夏华自己并排着睡在自家妹子旁边,以防她睡着从炕上滚到地上摔疼出个好歹来,还顺手拉了一条小薄被子还在两人身上,以防着凉。
夏生欢除了睡觉,还是睡觉。夏妈妈睡醒后,喂完了猪,自己的大儿子早就去上学了,进门一看,自家女儿的两条小胳膊紧紧地抱着被子,小胸脯一下一下地起伏,嘴里打着小呼噜,样子看起来瞌睡得要命。心想反正小孩子也没什么事情要做,便不忍心叫醒她。
但是家里就睡的一个小孩总是不安全,为了以防万一,夏妈妈去地里之前就把院墙外的大门给锁上了。
夏生欢是被一阵夹杂着夏爸爸“开门,开门。”地叫喊声加敲门声给吵醒的。夏爸爸有一个生意人特有的标志,那就是嗓门儿大。她记得以前,跟着老爸去别的村子卖豆腐,他气沉丹田,发出的吆喝声总是洪亮无比,一进村头就吆喝上一声,保准住在村尾的人家都可以听得见。
这也是老妈一直吵架吵不过老爸的原因,先不说别的,单是气势上就矮了对方一大截。夏妈妈经常双手插着腰对着自己家男人狂吼:嗓门这么大了不起吗,招狼吃啊你!
夏生欢瞟了一眼大挂钟的时间,啊,已经五点了。她整整睡了三个钟头,真是猪啊猪头,心里狠狠地鄙视自己一顿。
夏生欢脑子里一边想着这些有的没得,一边飞快地从炕上跳下地上,忽然听到夏爸爸在外面又叫了一嗓子拿上钥匙,刚跨出去的一条腿又缩了回去,在家里翻到找找找了半天才找到钥匙。
大门开了,看着夏爸爸毛驴车后面的那辆锃亮的绿色吉普车,以及车站在车前面的那两个人,夏生欢一下子就愣住了,心里震惊到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整个人如同电线杆一样僵硬地愣在那里。
这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孩儿,虽然,男孩年龄看起来还小,但是,基本轮廓和男人有六分相似。不用说,一看就能看得出来,这是俩父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