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你是何先生是吧?”
她,是谢雨绯的妈妈,她在迟疑了一会时,终于认出了我,仅管我此时是非常狼狈的样子,衣服全被雨水湿透了,风一吹,皱皱巴巴的,难看死了,一副穷困潦倒的样子。
初见到她时,我一时返不过神来,只想转身逃走,但成熟的男人是不会那样做的,在镇定了之后,我道:“你好,是伯母啊,打扰了你休息了吧,真不好意思。”说着深深鞠了一躬,以示歉意。
“你——”伯母犹豫了一下,道:“雨绯睡了,你有什么急事吗?”
我想转身走的,转念一想,如果就这样离开,会让伯母怀疑的,倒不如就借有急事之名,也算是不须此行。
我镇重地道:“找谢雨绯有点急事,真的不好意思,不过——”我表现出很为难的神色,说话吞吞吐吐。
伯母明白了我的意思,道:“那何先生请进来吧。”说着把门开大一条缝,我挤了进去。
伯母指了下沙发,道:“你先坐下,我去叫她。”
伯母一身睡衣,看来也已经睡下,现在居于厅里的我,倒显得颇为尴尬,不过更为难的是伯母叫了几声,谢雨绯都没有回答,也不开门,我的心不由更紧张起来,心想这丫平日不会睡这么死的,怎么今天——要是你不起来见我一面的话,那我这一趟岂不是很为难?
伯母又叫了两声,里面仍是没有动静,这时侧门打开了一条缝,佳佳揉着惺忪的眼睛探出小脑袋来,一见我是我,大喊一声“爸爸!”直扑了下来,吓了我一跳。
这丫冲劲如此大,差点把我给扑倒。
“佳佳!”伯母道,“不许对客人这么放肆,还是乖乖地回房睡觉去,明天还要上学呢。”
不过佳佳见了我,又哪里还去理会她。
“爸爸,你怎么才来?”佳佳腻在我怀里,一脸地兴奋,直在我脸上亲了一口,我也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佳佳!”这是谢雨绯的声音,我抬起头,见谢雨绯散着长发,穿着睡衣,站在门侧,眼睛看着我,一副又惊喜又怨恨的表情。
我要起身,佳佳却不愿意起来。
伯母道:“不许这样,回房睡觉了。”说着要来拉走佳佳,佳佳一万个不同意,只抓着我不放。
我道:“没什么,打扰你们休息了,真不好意思。”
“你——”谢雨绯看着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赶紧道:“刚才苑玲打电话给我,说她出了点事,具体是什么事,她也不愿意说,想让我过去一趟,我想我和她也不是很熟,你倒和她比较的邀好,所以就过来跟你说一下,要不和我一起过去看看她。”
“真的吗?不会吧,我打电话给她。”谢雨绯说着转身回房去取和机,这可急坏了我,难道刚才我站她使眼色她竟全没看到?我有意喊她,可是——伯母又在身边,我又只能乖乖地站在这时,若是就这么进雨绯的卧室的话,那伯母会怎么想。
听到拨电话的声音,我暗叫一声糟了,这下可全露现了,心提到了嗓子眼,心想可千万别打通才好,要不苑玲岂不以为我有诅咒她的嫌疑?
我抚摸着佳佳的脸,道:“晚上吃什么了?”
佳佳道:“好多菜呢,妈妈说是等爸爸回来一起吃的,可爸爸都没回来。”
呃——听了这话,我心里一震,原来如此,难怪谢雨绯知道我不能回去吃饭的时候,那么不高兴,唉,真是可惜了,我这个做丈夫的没能明白做妻子的那份心思,虽是无意,仍是辜负了她,委屈了她,不知道如何弥补才好,只是现在——
我听到谢雨绯已经在电话里说话了,道:“——知道了,在公安局是吗,好的,我现在就过去,不要着急,也不要怕,会没事的,我和何从现在就过去——”???待雨绯走了房间的时候,我不由惊疑地看着她,难道——苑玲真的出事了?不可能这么巧吧?可看谢雨绯的表情,又不像是假的。
伯母也一脸惊恐地盯着女儿。
我道:“怎么样,她说什么了?”
谢雨绯道:“没什么,只是遇到了一个流氓而已,也没出什么事,人还算平安。”
“现在这什么世道,唉,一个女孩子独身在外,就是不安全。”伯母甚为感叹,又道:“所以还是家里有个男人的好,至少出事了,男人能顶住,叫朋友什么的,多麻烦,再说人家也有自己的家,唉,现在的社会啊,就是不太平。”
“好了,妈!”谢雨诽皱了下眉头,道:“说什么呢,什么男人不男人的,一个女人生活怎么了,天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全死了我也不嫁。”
说这话的时候,拿眼睛有意无意地瞟了我一眼,听得我直脸红,心想雨绯呀雨绯,你咋滴这么不给你面子呢,这么说,那和当着众人的面抽我了巴掌有何区别,如果有区别,那也是一个疼在脸上,一个痛在心里,此时,偶滴那颗金子般的心哪,洼凉洼凉滴,啥也别说了,者是眼泪——
“这孩子又胡说八道,当着客人的面,怎么能这么说。”伯母道,“男人中也有好的,比如像何先生这样的,就是人中龙凤。”
呃——我差点笑出声来,天哪,伯母居然会如此夸我,真真是折煞我也。
“人中龙凤?”谢雨绯在一只脚迈进卧室时,不由停下来,回头瞅了我一眼,我也瞅了她一眼,她潜意思里道:你像吗?
我道:我不像吗?
然后谢雨绯瞪了我一眼,道:“我换下衣服。”说着进去,随手将门掩上。
“苑玲是不是遇到坏人了?没出什么事吧?”伯母显得甚是关切,她这么一问,我心里也不踏实起来,我本说苑玲,只是随口一说,借用一个名字,不想她真的出事了,被人抢了东西倒还好,只是——但愿不要出现那种可怕的事情,那会给她寂寞的心里造成巨大的创伤的。
我道:“具体还不知道,应该没什么大事儿的,伯母放心好了。”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不由地暗暗祈祷起来,心想可千万别出什么事,财产身外之物,不足为惜,只是——苑玲,一个成熟女子,身材姣好,又是独居,是男人都想“享受”一番,若真落入那起没钱的虎狼之手,怕真是难保清白之身。
这就是大城市的悲哀,在繁华的背后,掩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可怕,人人都是物质第一,金钱祟拜,谁何曾去关注那些寂寞的心和受伤的灵魂,整个城市,在我看来,无非是一座死城,如深圳,如上海,如珠江。
佳佳坐起来,道:“我去上厕所。”说着起身往厕所跑去,伯母紧跟其后,道:“小心地滑摔着,还裤子卷起来,别尿到裤子上。”
我听了不由摇了摇头,道:“放心吧,让她自己来。”我虽这么说,伯母仍是不放心,直跟了进去,我不由再一次摇了摇头。长辈的关心,有时真的是一种束缚,我的教育理念,始终不能得到他们的理解和,和谢雨绯是,和伯母更是。
谢雨绯还没有出来,怎么换个衣服需要这么久,是去看出事了的苑玲,又不是约会什么的,没有必要打扮的,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出来?
时钟嘀嗒着,终于敲响了十二点的敲声,夜的清寒侵袭过来。
我想起身去推开窗子,只是又没有,毕竟有伯母在这里,总要不自然些才好,免得被看出什么来,或者说我这个人不太老实,留下不好的印象来可就不好了。
忽然又想到“人中龙凤”这句话来,又是喜欢,又是感叹,喜欢是因为这句话是用来形容我的,感叹是因为它又不是真正用来形容我的,只是用来刺激女儿的一句玩话而已,虽是如此,听着心里仍是十分舒服。
唉,人中龙风,我何从真的算是人中龙凤吗?说体贴,对雨绯,对陆晓棋,对沐娇飘雪等,自我感觉确实倒体贴的,一起做饭,一起散步,在她们生病的时候,照顾的无微不至,端水送药,都一一做得来,从未曾有怨言,还曾给茗儿和飘雪洗过内裤,帮茗儿收拾衣服,由此可见,“体贴‘二字,绝非虚言,受之无愧。
论事业,虽事业心不强,但毕竟还是把一家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扭亏为赢,这倒也算是难能可贵了,这“事业”二字,也是当之无愧。
正沉浸在自我陶醉之中,谢雨绯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我看了一下,不由再看一眼,心想用不着这么打扮吧。
谢雨绯见妈妈不在,道:“妈妈呢?”
我指了指厕所,谢雨绯哦了一下,然后竟在我面前打了个旋,道:“漂亮吗?”
呃——我看着衣服,又看着谢雨绯,有点不明白了。
我才要回答,随着冲水哗哗的声音,厕所门打开,佳佳先跑出来,伯母随后,又喃喃地道:“好嗅,你是不是又乱吃什么东西了?”
“姥姥!?”听姥姥这么说,佳佳立即不愿意起来,狠狠地瞪了一眼伯母,还羞红了脸。
伯母不由笑起来,道:“好,好,不说,不说,才几岁啊,就知道害羞了。”
佳佳又直接过来,腻在我怀里。我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道:“才一个月不见,佳佳又长高了,更漂亮了。”哄得佳佳好开心,直在我怀里打摆子,又道:“爸爸也长高了,也更帅了。”
一句话说得我们三人都笑起来,伯母笑道:“这丫头,从小就这么贫嘴,长大了也是个小丫头骗子。”我道:“这是聪明,冰雪聪明,对吧?可爱的佳佳?”佳佳听了更是喜欢,道:“老师都说我聪明呢。”
“是~吗?”我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又推开佳佳,保持距离地打量着,好似欣赏一般,瞅得佳佳直不好意思,目光闪烁,往我怀里躲,我道:“佳佳这么厉害,连老师都夸呢,真了不起。”
谢雨绯道:“就会捡好的说,怎么不会在学校里闯得祸呢?”
佳佳听了只作听不见,腻在我怀里,瓣着我的手指,不愿起来。
“你们得赶紧去了吧?”伯母说着伸手去拉佳佳,道:“佳佳乖,回房睡觉了,妈妈和这位叔叔出去有急事,姥姥陪你睡好不好?”
佳佳只是不肯起来,又道:“我要爸爸陪着我睡,爸爸的怀里好温暖哦。”
我听了又是欣慰又是感叹,不知说什么好,一抬头,正见谢雨绯在望着我,些许有点责怪的意思:看,佳佳这么喜欢你,你还天天不回家,尽在外面鬼混,接触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哼。
我拿开佳佳死抱着我不放的手,道:“佳佳乖,明天就来看你好吗?现在有事要出去下,我知道佳佳最乖了,乖乖地陪姥姥睡吧,好不好?让姥姥讲故事给你听,姥姥讲的故事可好听了。”
我虽这么说,佳佳仍是不愿意起来,又道:“姥姥不会讲故事。”
姥姥一听,不愿意了,道:“谁说我不会,再敢这么说,我就讲鬼故事给你听。”
佳佳听了吓得赶紧捂耳朵,更不愿意离开我了。
谢雨绯脸一沉,严肃地道:“佳佳,不许这么不听话,乖乖回房睡觉去。”
佳佳立即努起了小嘴,不再说话了。
我怕她受了委屈,轻轻地拍了拍她,以示抚慰,道:“乖哦,再不乖妈妈可就生气了,爸爸答应你,明天还来看你好吗?带你去公园玩,好不好?”
佳佳道:“那爸爸说话可要算数哟?”
“当然算数,来,我们拉勾上吊。”说着伸出指头,和佳佳拉了勾,她这才在伯母的拉扯下,离了我去,回了房间。
我们要出门的时候,伯母又跟出来,道:“到了时,打个电话回来,苑玲这孩子,也挺可怜的,能帮上忙就帮,他连个男人都没有,没依没靠的,怪可怜的。”
雨绯只不理她,头也不回,我只得应了声,道:“知道了,伯母,您请回吧。”
身后关上了门,我们向电梯口走去,心里再一次祈祷,苑玲,你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千万别被那起没用的男人给侮辱了,千万,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