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国, 尼姑庵的数量并不多。
地方大,人数多的尼姑庵更是寥寥无几。
通州北边的山上便有一座尼姑庵,里面的比丘尼人数不过二十上下。
女人若是能寻户好人家出嫁, 过和和美美的日子, 谁也不想遁入空门。
作为全是女人的场所, 尼姑庵内除了自愿剃发修行的人外, 其他人都是被迫送过来苦修的, 也即犯过错的“罪女”。
四人到达尼姑庵时,自马车上走下来,焦七看着门前打扫的比丘尼, 疑惑道:“不是说这尼姑庵中都是女人吗,那丐帮的人是怎么知道里面的事的。”
“难不成丐帮里的女人也有去当尼姑的?”
“听说当尼姑与当和尚差不多, 既不能吃肉, 又不能吃鱼, 日子寡淡得很,她们怎么受到了。”
龙三出来之前刚被焦七奚落过, 这会儿他可找到机会反驳了。
龙三道:“她们出家,当然是为了修行,哪是你这种凡夫俗鲛能懂的。”
“你是龙生鲛养的,你怎么能看不起鲛!”焦七当即不乐意道:“那你把之前吃南海的鱼,啃南海的海带, 穿南海的绡, 花南海的珍珠都还回来。”
“吃水不忘下雨龙, 龙三你可不能做忘恩负义的龙。”
过去的时间, 哪有倒回去的道理。
既然无法还回所得, 龙三也不同他吵,他将头转向木头, 嘟囔道:“我拿他当兄弟,他却管我要钱。”
龙三与焦七年龄相仿,许是二人都与南海有渊源,所以格外投缘。
站在一旁的杜墨、木头觉得二人有趣,但站在不远处扫地的比丘尼可就觉得古怪了。
青天白日的,四个大男人站在尼姑庵门前有说有笑的,若说他们几个无所图,谁都不信。
见四人没有要走的意思,那个扫地的比丘尼向着这边走了几步,在离焦七有段距离的地方停下,对着他们一礼。
她道:“几位施主可是有什么事?这庵内都是女人,不招待男客,几位若是无事,便请速速离开吧。”
四人接到消息,打听好了尼姑庵的位置,便租了辆马车前来。
此时,经这人一说,他们才想起尼姑庵是不准男人进的。
好在杜墨反应快,他指着龙三和木头道:“这两位是名医的徒弟,听说贵庵内有人得了奇症,寻了几个大夫也没治好,他二人专门前来诊治。”
说罢,他又加了一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可以,还请大师行个方便。我们不进去,你们将那病入膏肓之人抬出来也可。”
提到生病之人,那比丘尼明显迟疑了,她眼神闪烁了一下,才叹了口气道:“这事我也做不得主,我得去问庵主才行。”
那比丘尼进了庵内近一炷香的时间也没有出来,焦七坐在马车车夫的位置,奇怪道:“这人进去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没出来。”
“是庵内地方太大迷了路,还是她找不到庵主。”
焦七靠着身后的木板打了个哈欠,接着道:“让不让见倒是说一声,若是这个理由不好使,咱们可以换一个,就这么干等着,得等到几时啊。”
等待最是烦躁,龙三也坐在焦七的身边,他拿手扇了扇身前,皱眉道:“这地方山不高,草倒是挺密,养了这么多蚊虫,嗡嗡嗡的,吵死了。”
焦七体温偏低,本不招蚊虫,见龙三周身围着的小虫子,他也跟着烦了起来,焦七站起来道:“我看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不行咱们冲进去吧!”
便是这时一个苍老低沉的女声响起,“你们是何人,竟敢来这里放肆。”
一个面容苍老,比丘尼打扮的女人,背着个竹篓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许是日日食素的关系,这个女人有些偏瘦,她板着脸的时候,让人觉得她很苛刻,不太好交往。
杜墨将刚刚的理由又说了一遍,那女人的表情才放松了些,她扫了一眼龙三和木头,问道:“如今山下的大夫出诊,都不带医药箱吗?”
这个女人的道行明显要比刚才那个高,她的一句话便戳穿了焦七几人的谎言。
好在厌恶各种草的焦七反应快,他镇定道:“听闻这山上有多种草药,您这背篓中采回来的草药便可用来配药,所以我们没有多做准备。”
“若是病能看得,我们再配好药送上来也是可以的。”
宁欺白发翁,莫欺少年穷。
见焦七几人面相不错,非作奸犯科之人,那女人便没做多纠结。
她道:“我是这儿的庵主,生病之人被安顿在庵后的草屋里,有专人照顾,你们随我来吧。”
四人跟着庵主绕过尼姑庵的院墙向后走去。
听了庵主的介绍,大家才知道事情的始末。
几日前,庵内便有近十人突然病重,庵主自幼学习医术,也懂些医理,便亲自为生病的比丘尼看诊。
病非真病,结果可想而知。
好在一日之后,那些人又都好了起来,也算虚惊一场,菩萨保佑。
如今病重的这位其实不是庵内的比丘尼,而是那日怪病发生时,在林中晕倒、被庵内的人救回来的苦命女人。
那女人本要去京城寻亲,路过此地时,倒霉地紧,不知怎得头撞树上,便晕倒了。
被庵内的比丘尼救了之后,那女人也没提走的事儿,与庵内的一个比丘尼合住了起来。
起初是与她合住的比丘尼病重,前日突然去逝。
紧接着这个借住的女人也跟着病了起来,转眼间便有了死相。
庵主这才不得不把她单独分配到庵外的草屋,以防她再将这怪病传给别人。
想到厄运竟然害死了人,木头的心情骤然沉重,看来这份因果,来日还是要他来偿了。
路途不长,庵主介绍完生病之人的症状,几人便离草屋不远了。
突然,一个人影自草屋内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她一边跑,还一边虚弱地喊道:“救,救命啊!”
那人边跑边回头,好似身后有勾魂厉鬼一般。
而跟在她后面确实有一个人,便是焦七几人刚刚见过地那个扫地的比丘尼。
扫地的比丘尼见来了这么多人,赶紧将手中的湿布巾藏在了身后。
好在来人都盯着那个喊救命的女人看,没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眼见着奔出草屋的女人身体虚弱,动作绵软无力,一个没跑好,便栽倒在了地上。
离着几步远的焦七,见状也没多想,他伸手就要去扶那跌倒之人。
只是他的手还没碰到人,那“女人”抬起的脸便让焦七定在了原地。
便是他装成女人,便是他如今瘦骨嶙峋,便是他换了着装,焦七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的样子。
焦七瞪大眼睛,愤怒地吼道:“竟然是你,杜成才!”
焦七的吼声好似阎王的呼唤,本来挣扎着想起身的杜成才,见到来人,好不容易续起的力气又散了,他身子一跌,又倒了回去。
前有猛虎,后又豺狼。看来他今日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活路了。
月前发生的事浮现在眼前,想起连句告别都没有说的左丘冷,焦七的心中升起了恨意,他不明白,他与杜墨对杜成才不薄,为何他非要下毒害人!